憂藍風箏

約圖建議：憂傷的校園文。畫一個生病但卻樂觀的女孩拿著本子在記錄自己的遺愿。旁邊站著一個男孩好奇地看著的畫面。

眸眸推薦：交完稿子的小樓突然很傷感的說：“哎，我覺得當我筆下的主人翁真慘，非死即傷?！短焓沟男叛觥返诙恐蠿X就要死了……嗚嗚……”（我還是不要劇透了！）這個故事的素材來源于小樓很早以前發(fā)給我看的一個新聞，絕癥少女的遺愿清單，聽起來好像和安格一樣很悲很虐，但是作者用歡快流暢的筆調(diào)寫出了蕾拉的堅強樂觀，讓你在看得過程笑中帶淚，看完后領悟到哭。

我將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夏天。有著一個美麗的女孩，她把一個火種，存進了我的心里。

1.落在海洋里的一滴水，會在海岸邊掀起一條白浪。

明明是夏天卻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下著雨的同時，陽光又倔強地刺破烏云，落下利劍般的光柱。我被城市上空的光影糾纏深深吸引，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聽見同為上學路上的小女生們唧唧喳喳議論著——

“聽說了嗎？五班的蕾拉得了骨癌?！?/p>

“??？怎么可能？她還那么年輕！”

“就是很可憐啊，而且聽說癌細胞已經(jīng)全身轉移了，根本沒救了?！?/p>

“難怪昨天看到蕾拉和她的父母一起來學校，她大概不能再上學了吧……”

女孩子們的議論聲像風一樣送進耳朵，我卻無動于衷。

就像絢爛的櫻花在柔軟的風中依然會飄逝，最好的花土也養(yǎng)不活勿忘我這樣野草般的生命，任何有生命的個體都是脆弱而短暫，我對蕾拉的悲慘個運深表遺憾。

與自然界的美景依依惜別后，我邁著異常沉重的步伐走進教室。

我來到自己的座位上，拉開抽屜，卻不想一個粉紅色的信封飄落手中。

原來一切都是有預兆的。

感謝上帝在烏云中賜予的陽光，我將從“少女情懷總是詩”中重拾對人生的期待，今天的考試，必將及格。

我滿懷期待地打開信封，認認真真地讀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無辜地抬起頭來——

“我們學校，到底有幾個蕾拉？”

學校里當然只有一個蕾拉。

她是在昨天傍晚來辦退學手續(xù)時，把這封情書偷偷放進我的抽屜的。

這讓我分外憤慨。

也看過不少描寫絕癥少男少女的故事，我記得有一個叫安格的，長著小妖精般的美貌，為了不讓他愛的人傷心，死活不讓對方知道他的心意，哪怕那個小丫頭也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在我的印象中，絕癥少男少女就應該有這種大度和自覺，走自己的黃泉路，讓別人忽略去吧。哪有自己都快死了，還想拖一個墊背的。更何況我根本不認識她，她憑什么拖我當墊背，難道我長了一張好人臉？

整整一天，我的情緒都像波濤洶涌的海面一樣淡定不能，考試也考得一塌糊涂，如同一塊摔碎的豆腐撿起來沒一塊完整的。當畢考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怒氣沖沖直奔蕾拉家而去，我必須對這種損人利己的行為發(fā)出嚴正抗議！

半個小時后，我坐在二層小樓的別墅里，以羊入虎口的覺悟，看似淡定地喝著一杯英倫紅茶。

一個打扮入時，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陪坐在對面，正滿懷興趣地盯著我不放。

食色者，性也。就蕾拉的妹妹來說，長得還是很符合大眾審美的。

我被她看得有些心猿意馬，差點忘了今天到訪的中心任務。

“你姐姐蕾拉……”

少女忽然咯咯笑了起來，隨手拉掉了頭上的漁夫帽，我這才看見她的光頭锃亮锃亮的，頭發(fā)一根都沒有。

我勃然大怒：“原來你就是早戀少女蕾拉！你為什么要給我寫情書？”

蕾拉不慌不忙戴上帽子，擺出一副談判的無恥嘴臉。

“因為我快要死了啊。我這么年輕，又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很想感受一下戀愛是什么滋味。”

“那你也不能隨便拖一個陌生人當墊背啊。我告訴你，我長得是好看，但不是好欺負……”

“當我的男朋友沒有什么不好啊，吃喝玩樂都有份，而且過幾個月我就會死，你還可以找新的女朋友。”

“你這是對愛情的褻瀆。我堅決反對同流合污。”

“時薪?！?/p>

我義正詞嚴地說：“你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嗎？要不是看在你這么可憐的份上，我才不會答應你。”

蕾拉握著“勝利”的小拳頭，笑嘻嘻拿出一份合約讓我簽字。

我看了看合約期限，抬起眼睛來看著她：“三個月？”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或許更短，誰知道呢。正好是暑假期間，你就當打工啰?！?/p>

嗯。甚合朕意。

我特別研究了一下男朋友的責任和義務——“想要一個吻！”呵呵，果然死都不怕的人就是這么簡單粗暴。

“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才不會吻你呢，我要把這個吻留給真正喜歡的人。這份合約我不會簽的，除非你把這條刪去……”

正討價還價間，蕾拉的媽媽端了一大盤子的水果過來，居然還有冰激凌！我一邊吃著冰激凌，一邊聽著阿姨“英俊、心好、有擔當”的各種贊美……稀里糊涂就把賣身契簽了。

簽就簽了吧！誰叫我英俊心好有擔當呢？反正吻不吻是我自己的事，難道她還能撲倒我？做夢去吧！

2.雛鳥在窩里瑟瑟發(fā)抖，它期盼著春天能帶來更多溫暖

其實，對于蕾拉男朋友這個身份，我真的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雖然考試成績依然慘烈得不忍累視，但老媽聽說蕾拉情書事件后，就輕易放過了我，并每天以紅十字義工的名義踹我出門，給蕾拉家當上門女婿。

我的行為令朋友們也深受教育。一個十幾歲的翩翩美少年，卻甘愿為了一個絕癥女孩蹉跎了青春，這是一種多么偉大的雷鋒精神啊。幾個學妹看我的眼神明顯不對，就等著蕾拉死后趕快補位。

蕾拉的家人也是全心全意透支六十年的幸福，身為她的男朋友，我只要做好蹭吃蹭喝蹭玩就行了。

更何況還有時薪拿。

這份工作，真是沒虧只賺啊！

蕾拉也是一個挺特別的女孩。每次約會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臉上畫著精致的淡妝，腳上穿著漂亮的涼鞋。如果不是天氣熱偶爾會把帽子摘下來擦那顆光頭上的汗，我?guī)缀醵纪怂且粋€生命不超過三個月的絕癥少女。

再說了，她哪點像絕癥少女?。?/p>

一起去看悲情電影，我在旁邊都忍不住抽泣了，她還在大嚼著爆米花肆意批評導演拍得太假。

一起去吃大餐的時候，她總是毫無節(jié)約意識地點一大桌子的菜，吃得比誰都歡呼雀躍。

一起去游樂園的時候，她本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精神，執(zhí)拗和每一個好玩的項目合影，就差在柱子上刻下“蕾拉到此一游”。

我聽說得了絕癥的人都是天天躺在床上悲風慘雨，哪有像她這樣像螃蟹一樣滿大街橫著走的？

她竟然還買了一個打洞器，讓我?guī)退┒础?/p>

我嚴詞拒絕了。

“我可不能干這種助紂為虐的事情。萬一你感染了怎么辦？”

蕾拉卻拉著我的胳膊一個勁兒搖晃：“求求你了。我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心愿了，你幫我完成好不好？”

“這句話我聽爛了。最后一部電影，最后一個景點，最后一頓晚餐……蕾拉，你怎么胡鬧我都無所謂，可是傷害自己的事不能做，更不能假手于人脅迫我當同案犯?！?/p>

蕾拉咯咯地笑了起來。

“心疼我了？”

“我可是拿著時薪的?！?/p>

“討厭。你明明知道我想聽的是什么?！?/p>

蕾拉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拿了一個小瓶子給我：“打耳洞的步驟我很清楚。只要做好消毒，不會有事的。這比我之前接受的那些有創(chuàng)檢查輕省多了?！?/p>

看我還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她雙手握拳做出一副小貓的樣子，楚楚可憐地望著我。不知道為什么，蕾拉的眼睛比普通人要明亮許多，就好像兩撮生命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燒?；蛟S她真的沒有那么糟糕，我這樣告訴自己。

我再三確認不會感染后，終于擰開了酒精瓶，蕾拉歡快地“喵”了一聲，立刻遞了一張紙給我。她果然做了很詳細的攻略，連扎耳洞后的各種反應都有可愛的貓樣圖示。

我的目光頓住了。

“你要抱著我？”

“我聽說耳垂超級敏感的，如果很疼的話，我希望可以抓住什么東西借一下力。”

“我這也是肉，你抓得時候可留神輕一點啊?！蔽铱迒手樥f。

蕾拉咯咯笑著，輕輕靠過來，抱著我的腰，把頭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姿勢很容易下手。

我用棉簽沾上酒精擦拭了她的整個耳垂，怕消毒不干凈連內(nèi)耳廓都一并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涼的緣故，她的身子小小地顫抖起來。

“別害怕，疼一下就過去了。”她的敏感帶出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她不是那個橫著走的螃蟹，而是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的雛鳥。

我拿起打洞器，比好了位置，二話不說摁了下去。只聽見“咔嚓”一聲，一枚釘子釘在她的耳垂上。

幾乎同時間，她的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在背上留下潮濕黏膩的感覺。她疼得手心都出汗了，我這樣想。

過了一小會兒，她放開了我，低下頭不說話。

“很疼嗎？”我問她。

她搖搖頭，笑著說：“并不比我之前受得更痛些?！?/p>

“可是你的耳垂很紅哎，讓我再看看?！?/p>

我想要拉住她，卻被她輕巧地避開了。

“別在意它?！?/p>

那天，她并沒有讓我再給她打另一側的耳洞。那天，她的耳垂一直殷紅殷紅的很可愛。我一直擔心這個違規(guī)操作的耳洞會不會發(fā)炎，但是三天后當每個人都在夸獎她的新耳環(huán)很好看的時候，我就釋然了。

我也覺得挺好看的，她在她的耳垂上飄著一片小小的白色羽毛。

3.螢火蟲的光芒，也可以照亮夜空

蕾拉的親友們準備為她辦一場舞會。

我實在太氣憤了。我這么一個英俊瀟灑的美少年，活這么大了從來沒參加過一場舞會。而蕾拉卻擁有一場以她命名的舞會，命運對她何其寬容！對我何其不公！

導演們安排我在八點鐘的時候接她。為了表達心中的不滿，我決定不盛裝出行，白衫黑褲，爺照樣有型得令大地顫抖。

只是當蕾拉出現(xiàn)在轉角樓梯處的時候，我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手心里還捏了一把汗。

今天她終于掩住了那標志性的光頭，取而代之地是一頭金棕色的卷曲長發(fā)。她的皮膚在燈光下泛起白瓷般細密緊致的光芒，她的嘴唇像果凍一樣水靈靈充滿光澤感。她穿著一襲只有在電視里才能看到的白色紗裙，右耳上依然掛著一條羽毛……今天的蕾拉像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而我卻像傻愣愣的車夫，只等把她送上南瓜車就算。

爺終于自慚形穢了。

我搓著汗?jié)竦碾p手，尷尬說：“要不，你把今天的薪水先預支給我，我去買一身正裝吧。”

蕾拉嫣然一笑，卻伸手挎住了我的胳膊：“你穿什么都好看，就這么去吧。”

我們倆被安排在同一輛車中駛往目的地。上車的時候就連鄰居都來道賀祝福，如果這時有人乘亂扔一個婚戒過來，我也會慌亂地套在對方的無名指上。

“這也太夸張了吧。不過是一個約會而已，不要搞得像游街一樣眾人皆知吧?！蓖囃怦R路兩旁越來越聚集的人群，我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蕾拉無辜的聳聳肩：“我也不想這樣，但我的好姐妹們似乎想搞得大點?！?/p>

“有多大？”我驚恐地看著她。

“似乎整個街區(qū)的人都知道了?！?/p>

我瞪著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想要一巴掌拍死她的想法，這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快看快看，就是他們的車！”

這時候，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星星點點的光芒次第明亮起來，像綴滿星光的天幕一樣向著兩端無限延伸。我這才發(fā)現(xiàn)，每一個人手中都有一根點亮的蠟燭，燭光照亮了一張張微笑著的臉。人們手中溫暖的燭光和天上璀璨的星光同時倒映在窗玻璃上，我們就像坐在一葉小舟里，沿著一條寬闊無比的星河緩緩飄向……

“怎么可能。我的時間只夠談一次戀愛了啊?！崩倮┛┑男Τ隽寺暋?/p>

一時間我們倆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這么互相看著。我以為會發(fā)生一點什么，可是沒有，蕾拉把她的小本子重新放進了手包。

我轉而注視著她手中的皮包。

“你寫了這么多的愿望，最后都能完成嗎？”

蕾拉怔了怔，微笑著回答：“大概，不可能都完成的吧?！?/p>

她的笑容依然美麗，但不知為何卻給我留下了傷感的印象。夏夜潮濕的風拂過我們的頭頂，帶來悶熱難當又呼吸不暢的拙劣感受。

5.戴著面具的時間太長，連自己都模糊了真假

蕾拉告訴我她將去海邊的親戚家，和奶奶、堂兄、堂姐各自單獨呆一天。她的愿望千奇百怪，我等正常人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兒。那天晚上我們愉快地分手后，再也沒見過面。

因此，我十分后悔居然吻了她。

她一定很得意地把關于我的最后一條愿望劃成了渣渣，然后歡快地奔向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我對于暑假還沒過完就沒有時薪可拿這件事十分面目可憎。

老媽每天仍固定時間把我踹出門，然后趾高氣昂地上朋友那兒打牌。沒有了蹭吃蹭喝蹭玩卻有毒辣日頭的暑假分外難捱，我又一次來到蕾拉家的門口，希望能打聽點什么。正自盤算間，忽然看見蕾拉的媽媽急匆匆推開門走了出來。

“阿姨好?！蔽覞M面春風地主動打起了招呼。

她怔怔地看著我：“你是來找蕾拉的？”

“哦，不是的。我知道蕾拉已經(jīng)去她奶奶家了。我只是路過，呵呵，剛好路過……”想要打聽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我的心在迎風流淚。

阿姨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低啞著聲音說：“蕾拉并沒有去奶奶家，她住院了。那天的舞會，透支了她最后的體力?！?/p>

在我看過的所有關于絕癥的小說里，少男少女們都是躲起來獨自舔傷口的。

我沒想到蕾拉也會這么俗氣。

由于消息來得太過暴風驟雨，以至于我連續(xù)跑錯了三棟病房樓，最后才找對了房間號。

她看上去枯瘦而又萎靡，只有眼睛里的兩點星光依然明媚動人，凝聚著她最后的生命力。

我板著面孔走過去，故意說：“你騙我，你根本沒有去奶奶家?！?/p>

蕾拉蠟黃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她的聲音小到我要俯下身才能聽得清。

“小旭，我不想你來，真的。

“每個女孩都希望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給喜歡的人，我也一樣?！?/p>

是啊，你看上去那么快樂，那么美麗，我都快忘了你是骨癌晚期患者。

我保持著俯身的動作，附在她耳邊認真道：“知道嗎？其實我對你是一見鐘情。”

“真的嗎？”她咯咯地笑了兩聲，卻發(fā)出越發(fā)急促的喘氣聲。

“雖然知道這是white ile，但是你能這么說，我還是好高興?！?/p>

我傷感地笑了一下。

帶著面具的時間太長，連自己都模糊了真假。

“蕾拉，你的右手還能舉起來嗎？”

“可以。要干嘛？”

“這樣，抬起手腕，五指并攏，左右擺動，就好像在飛翔一樣，能做到嗎？”

“可以是可以，可是，有什么意義嗎？”

雖然很吃力，但她還是聽話地照做了。

當她不明究竟搖晃著手腕的時候，另一只手像翻卷的落葉一樣覆蓋上來，親密卻又不緊貼，擺動卻又不重疊，手指偶爾相碰。我嘟著嘴向她示意：“你看看你的左側，像不像兩個小人在跳舞。”

她偏過頭看了一眼，頓時“啊”的叫出聲來。

在對面的白墻上，有陽光刺穿指尖的縫隙落下的光與影。而這樣的光影又是流動的，變化的。像青鳥追逐纏綿，像鳳蝶雙雙飛舞，像電影《WALL-E》中那段曼妙的太空之舞。呈雙螺旋盤舞飛翔著的瓦力和伊娃在浩瀚如煙海的璀璨星空中自由飛翔著，飛翔著，就好像，那一晚的燈舞星河，一葉小舟，兩個人，緩緩漂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6.瓦力用了七百年才等到他的女神，我只用了短短一個夏天

我到訪的第二日。

蕾拉死了。

當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只能看見白單子蓋住的臉。這一刻，我才真實地感覺到，原來蕾拉真的是得了骨癌，她真的病得剩不了三個月的壽命。

醫(yī)生告訴我，蕾拉的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至全身，發(fā)作起來那種疼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墒抢倮冀K那么美好那么快樂地站在我面前，唯一的一次顫抖，卻是在我為她穿耳洞的時候。

無論是那輕輕的顫抖，還是殷紅如血的耳垂，都栩栩如生地存活在我的腦海里，仿佛隨時都會綻開照亮整個夜空的火樹銀花。

蕾拉的媽媽走過來，紅著眼睛把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我。

“孩子，這段時間辛苦你啦。蕾拉得了這種病，走的時候竟然還能面帶笑容。我想，她的心中大概真的沒有什么遺憾了?！?/p>

我失神地盯著那個信封看了好久，搖搖頭推了回去。

蕾拉的媽媽困惑地看著我。她這樣的大人大概很難理解小屁孩們奇特而又多變的想法。

“阿姨，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如果可以，我想看看蕾拉的愿望清單?！?/p>

蕾拉的媽媽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來，和那天我見過的一模一樣。

那里面記錄著蕾拉所有的遺愿。完成的，和未完成的。

大概，不可能都完成的吧。

蕾拉在風中輕輕的笑著，就算她隱藏得再好，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絲落寞來。

而我始終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我陪著你去實現(xiàn)啊。

我接過來，從第一頁開始，一頁一頁往后翻?？吹贸鲞@個本子上的愿望是一氣呵成的，字跡一樣，墨水也一樣。蕾拉并不是一個貪心的女孩，她把自己最后的日子，都留給了滿足。

每一條實現(xiàn)了的愿望，她都用圓珠筆用力的劃去。句尾處偶爾出現(xiàn)的握著勝利小拳頭的胖丫頭，依然笑得見牙不見眼。

一直翻到最后的最后，一條沒有被劃掉的愿望落入我的眼睛——

“我希望我愛的人也能夠愛我?！?/p>

沒有標志性的小拳頭，沒有展現(xiàn)必勝決心的大嘆號，這一句話輕輕趴在篇尾處，就好像一陣風過，所有的字跡就會像蒲公英一樣撐著小傘，消失不見。

我掏出筆，在這飄浮的愿望上狠狠地劃了兩道。默默地又還給了蕾拉的媽媽。

一串串的淚珠不停從她的眼中落下，她弓著身子，不住聲地說著謝謝，謝謝，謝謝……

我向她也鞠了一躬，飛快地離開了病房。

蕾拉至死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我也不能讓她看見我的笑話。

我將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夏天。

有著知了鳴唱的幽閑午后。

有著星空倒垂的美麗夏夜。

有著一個美麗的女孩。

她把一個火種。

存進了我的心里。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