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
上期內(nèi)容回顧:女帝忙完正事就想著看景良辰,一番你儂我儂的調(diào)情(哎喲,讓旁邊的婢女都紅了臉)突然發(fā)現(xiàn)陛下穿了一件全部秀著菊花的小兜肚,還早不來晚不來的的葵水也來湊熱鬧了……坑爹??!
第五章 君要臣死,臣不想死哇
我躺在榻上,煙兒端來一碗湯水,對我道:“陛下,這碗紅糖姜湯熬了一天,您趁熱喝了吧,免得夜里會疼?!?/p>
葵水才剛來,紅糖姜湯卻熬了一天,我皺著眉問:“誰這么有心?”
煙兒一笑:“是九千歲吩咐的,陛下,九千歲待您真好,您快些喝了吧?!?/p>
這日子衛(wèi)昀比我都記得清楚,我心情煩躁,一把推開:“不喝不喝,拿走?!?/p>
身子有些無力,睡到半夜我的小腹就疼了起來,每次葵水來的頭天都會這樣絞痛一番,月光朦朧地照進屋子,我發(fā)著虛汗蜷曲成一團,疼得眼睛看見了幻象——
那人披著月光坐在我床邊,就著湯碗喝了一口,便欺身下來與我嘴唇相貼。饒是幻象,都凜冽得很,我緊閉牙關(guān)誓死不從。沒料到衣帶立刻被解開,一只溫熱的手掌順著我的肚臍向下滑去——
我驚悚地開口:“衛(wèi)昀你——”紅糖姜湯在我張口的瞬間被送了進來,那只溫熱的大掌停留在我的小腹,緩緩地輕揉著。
壞人,縱是幻象,我都斗不過。
唇上柔軟的觸感,擾得我心亂,不知何時他又噙了一口送進來,我的抵抗葬送在他似笑非笑的嘴角旁……
葵水之疼有所緩解之后,疲乏感送我入了眠。
這個晚上我記住了一個夢,在一片火場里,人們掙扎被燒得張牙舞爪,慘烈異常。滿上空都充斥著驚悚的哭喊聲,我是以老天爺?shù)囊暯歉┮曇磺校幸粋€豆丁一般的兒童背影,站在洶涌澎湃的火場不遠處,他的小身子站得異常端正筆直,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慘象。
我正要調(diào)整視角,想看看這個兒童是何面目,就睜開眼醒了過來。
一早上便滿腦子霧水,本皇十分不悅,垂著眸子蔫巴巴地混過了早朝。
沈清濁觍著一張帥臉,用十分不招人待見的聲音說:“看您這樣子,不是欲求不滿就是縱欲過度啊陛下?!?/p>
他推著我的秋千,我搖啊搖,聽見這話,微側(cè)過頭去瞅他,吭哧吭哧了半天,問道:“你覺得本皇是哪種?”
“前者也?!?/p>
欲求……→_→
我在秋千上扭了扭身子,有一點點不太自在:“所以呢?”
“微臣想了一晚上,既然陛下喜歡他,那我就也勉強試著喜歡喜歡吧?!?/p>
“你可別,本皇有生之年還不想見到活的斷袖呢。這事你都要想一晚上,果然是閑得發(fā)慌,要不要本皇把你發(fā)配邊疆視察玩一玩?”
沈清濁半捂著嘴巴湊近我耳邊嘰嘰咕咕,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基本上全都聽明白了。我看著沈清濁,他一臉認真,眼神正直鋒利,毫不做作,毫無陰霾霧靄。
我無限臉紅的同時,說道:“本皇的床幃之事……愛卿倒是了解得挺通透?!?/p>
他一個“陛下您那點兒慫事想讓別人不知道很難啊”的表情甩過來,我暗暗消化了,繼續(xù)問:“你是說,昨晚的后宮一‘戰(zhàn)……衛(wèi)昀覺得本皇在演戲?”
“九千歲怎么想都無礙,只要吃不好睡不好那就行了。他的方寸一亂,陛下再偶爾爆發(fā)一下智商,政權(quán)兵權(quán)到手后,衛(wèi)昀風中凌亂那是必然?!?/p>
我搖頭道:“你別太小看他,我就算有一筐子風流韻事,他興許也只是抬抬眉,背后放放黑箭,把我的人弄死幾個弄丟幾個,還不至于連江山都不要了?!?/p>
“說你不懂男人吧,果然?!?/p>
沈清濁眸子里散發(fā)著奇異的光線,我參不透,也悟不出他最后這句話的意思。
幾日后的某天午時,我吩咐煙兒準備御膳,特意強調(diào)所有菜品一律不要放辣。以往無辣不歡會因為御膳不夠辣而生氣撅嘴垮一天臉的陛下,今兒這樣吩咐后,所有的宮人都惶惶不可終日。
煙兒明白其中緣由,澆花時不由自主地飄出一句話:“陛下,您還真是不挑……”
我仰面朝陽,倚在搖椅上搖啊搖:“沈清濁說,傷人最狠的不是用劍,而是用情。如果本皇用情統(tǒng)治天下,你猜,最后獲益的是誰?”
“奴婢愚笨,只看得透一點——沈清濁是奸臣中的佼佼者。”
“哈哈,他一定很高興你這么稱贊他?!蔽依^續(xù)搖著搖椅,冬日陽光看似直直地射下來,但不溫不暖,帶著幾分朦朧的涼薄。
短暫的補眠,我續(xù)上了昨夜那個夢,這回卻是我站在火場前,攤手一看,竟是稚嫩小手,藕段般的胳膊,再做思索,原來這次的視角是第一人稱啊……
我成了那個稚童,面對凄慘場景,大火熊熊,我的第二個動作是將手塞進褲腰帶里抓了抓,異常的觸感擊潰了我腦子里的一根弦——這不是我發(fā)生過的事,這竟是個男童。那么,我又為何會走進這個夢境?
我急忙想要找到能夠看清自己面容的物品,沒有銅鏡,沒有水洼,這究竟是誰家男童?我能感到我的臉上干涸的淚痕揪得皮膚有些疼,我能感到這副小小身體里龐大的恐懼悲涼,我慌張,手足無措。大火里掙扎的火人早已停止叫喊,或者說他們已然成仁了。
不遠處的一絲反光在此時閃進我的眼角,我張開步子想要上前,卻沒能控制住這有些違和的身子,一個向前撲倒——
“陛下就是要罰奴婢,奴婢還是要說的,沈清濁吃喝玩樂好事從來不沾邊,壞事從來少不了他,以前的猥瑣幫那么多人,現(xiàn)在就剩下他和陛下了。這人也就是模樣俊俏點兒,實則也就是一個只會玩樂的草包,除了給陛下吹吹耳邊風,他還能干嗎……”我迷瞪的這段時間仿佛就是瞬間,煙兒還接著那個話題說著。
我怔了一下,攤開自己的手看了看,腦子很亂。
只聽煙兒又道:“奴婢給九千歲請安?!?/p>
搖椅還在前后晃悠,我睜開眼睛,衛(wèi)昀逆光而來,停在我面前。薄陽給他的周身鋪了金色的打底,很暖。
“千秋,早朝時玄大人上的奏折,你可有細聽?”那聲音如同春天的風,夏天的雨,秋天的云,我卻像浸在寒冬中一樣打了個寒戰(zhàn),有些失神。
衛(wèi)昀的嘴一張一合,我躺在搖椅上仍擺著一副在家門口曬咸菜一般慵懶的姿態(tài)。
他彎下腰,那張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眼瞳像是墨玉,玉石俱焚的那種玉:“怎么心不在焉?還是不舒服?不然再喝一些紅糖姜湯,興許會有所緩解?!?/p>
我盯著他的唇,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于是,衛(wèi)昀本來嚴謹?shù)拇骄€彎了彎。
我方才回過神來,猛地推開他,起身坐直。不行不行,不能再被敵人誘惑了,絕對不能。我一定是像沈清濁所說,到了年紀,因此春心萌動,但是,素來阻我好事的攝政王絕對不應是我萌動的對象。
我的表情直至夜幕升起都一直詭異不定,坐在小湖邊的涼亭里,可以賞見那汪寒月,月色幽幽,伴著清冷的風,讓人生生憋出一番惆悵。
我揚聲道:“拿酒來!”這上口的三個字咬在唇間,只覺豪邁不羈。
煙兒為我燙了一壺酒,我端著一杯剛咽下喉,就看見衛(wèi)昀朝這邊走來,我覺得他的身形看上去有點兒憤怒,卻不知他為何而怒,只好歪著頭看他步步臨近。
衛(wèi)昀的那雙鋒眉立得簡直要飛到月亮上去,面容間溢的全是不悅之情:“你身體才好,就來吹夜風,這是在跟誰過不去?”
聲音不緊不慢,卻字字透著冷意,即使眼前就是壺燙酒,我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為了驅(qū)寒,我又咽下杯中的酒,吐出鏗鏘有力的四個字:“干卿何事?”
衛(wèi)昀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里仿佛都躥出了火苗:“你很會氣人,很會!”
來如風,去也如風,衛(wèi)昀開的完全是喜怒無常模式,我的賞月興致被他澆了個通透。
煙兒看著那人走掉的背影,為我添了杯酒,然后慢悠悠地嘆息道:“陛下,九千歲被您氣走了,您應該高興才是,怎么一臉要哭的模樣呢?”
我喝掉杯中的酒,有個疑問:“煙兒,你覺得攝政王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
她思索后搖搖頭。
“他現(xiàn)在很容易生氣,根本就沒淡定過?!?/p>
“陛下,也許是因為在乎,所以他氣多?!?/p>
“歪理。”
我兩眼有些模糊,離開桌子向前走去。月亮仍是那個月亮,以前我和他一起對月吟詩,也曾嬉鬧。如今,堪堪剩下彼此用言語相刺相擊。
腳步一邁,誰都沒有預料到,賞月賞得正美的皇帝能賞到湖里去。墜湖,體冷,眼前盡是一片黑色,好像我一張口,就變成魚在吐泡泡,真不想做這勞什子的皇帝,就做魚好了,把吐泡泡當做一生的使命。
我知道我酒量不行,但沒料到在湖里我連撲騰都不曾,只是吐著泡泡下沉,下沉的速度很像武林里體重千斤的某些嫡傳掌門,更像是被優(yōu)雅的秤砣鬼附了身。
岸上的驚慌大叫和接連入水的撲通聲,仍沒將我黑色的視線激活,直到,一絲光亮起,閃耀著柔光的衛(wèi)昀將我?guī)С鏊г趹牙铩?/p>
我掙扎著抬起頭固執(zhí)地問他:“你去而又返,是因為想吃魚?”
“太醫(yī),宣太醫(yī)!”衛(wèi)昀的語氣中含有從沒見過的慌亂,他拍著我的背,“千秋,你醉了,不要怕,睡醒就沒事了?!?/p>
“我沒有醉,沒有說胡話,我以為你是想吃我,我不就是那條魚?”
寢殿以往燭光盞盞,每次都努力將黑夜撐成白天,今次,只亮了單單一根紅燭,太醫(yī)說是為了讓我安眠。
衛(wèi)昀的手在我額上摩挲,語調(diào)很輕,在說:“怕是后半夜會燒起來。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到底是在跟誰過不去呢?”
我的心酸浮在胸腔,慢慢升騰,然后從眼角流出來,淚滑落在他的手心,不依不饒地澆灌他打濕他,如果他是夢,我想要他留下。
“一個人睡真的好冷好冷,你陪陪我好不好?”
衛(wèi)昀手指一頓,然后別過頭去:“你不是說你是魚……我不想……吃魚?!笨桃獾耐nD彰顯他的尷尬。
我低泣起來,極盡委屈。
衛(wèi)昀按了按額上的青筋:“這樣的酒品……堪稱絕代了?!?/p>
我抬起濕漉漉的眼:“那就吃我一口吧,就一口。”
手被握住,他的指一點一點擠進我的手指間,我們十指相扣。我仰起頭,朝著那張薄唇看去:“紅燒、清燉、煎炸,只要是你,你怎么吃我都行,燎原?!?/p>
一方吻悠遠綿長,換氣間他柔聲喚我:“千秋,你會不會后悔?”
我失神老半天,不知不覺中竟被他剝了魚鱗:“由不得你后悔了,不聽話的人,總要嘗點兒教訓。”
空氣冷冷地拍打著我,他將我和他一起裹上厚厚的面醬,我稍稍暖和了些。頭頂是翻飛的紗帳,沒有銀星朗天,沒有湖水環(huán)擁。
我感覺到了疼,我躺在飯鍋里被煎熬,我的眼淚化作鹽,我肯定會成為你吃過的最好吃的魚。真的呀燎原。
……
夜半,幾番纏綿不能寐。
我翻身換睡姿的時候,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渾身就像浸了檸檬汁的無骨人柳,酸、軟、虛、疼……勉強睜開眼,天光大亮,十分沒有懸念地就誤了早朝。
“果然吹了夜風就渾身不舒服呀,一定是衛(wèi)昀在背后詛咒我了,這個渾蛋……”我喃喃自語的時候,煙兒的表情極為精彩。
我問她:“你是不是有句話,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煙兒搖頭道:“奴婢沒話講……哦,有一句,陛下午膳想不想吃煎炸黃魚?”
我突然泛起一股惡心,簡直莫名其妙。
接下來的幾天,攝政王衛(wèi)昀看我的眼神很不太一樣,我斷定他是想用懷柔政策將我的奪政心碾碎,這人太過陰險,老用墨黑鳳眸對我進行慘無人道的勾引,要不是本皇立場堅定,才沒被誘惑了去。
數(shù)日后的一個夜晚,我擺駕溫鸞殿,準備實實在在地來一碗心靈野雞湯安安心,或許“吃”飽了就更能抵抗誘惑一些。
要說夜黑風高,也不一定全是殺人夜,就好比此刻。
一般說來,在民間,一只腳抬高踩著凳子,一根手指抬起別人下巴,做這種造型的,只可能是一種人——流氓。
可當被抬起下巴的人是男人,面上帶著些許不自然,但其實桃花眼早已熠熠生輝;而做造型的是個皇袍拖地的姑娘,腿抬得時間久了,有點兒打戰(zhàn),被男人目光射得不知該怎樣繼續(xù)時,也許就單單不能用流氓來定義了。
應該說,這是一個有些慫的女流氓。
或者這么說,在離國,以女帝為首,大家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就是:一切女流氓,都是紙老虎。
果不其然,沒堅持多久,我就尷尬地笑了笑,把變麻的腿從凳子上撤下來,手摸了摸良辰的下巴,才依依不舍地拿開。
我吐出一口氣:“寶貝啊,本皇這些夜晚都沒睡好,做噩夢了……”略帶著點兒循序漸進撒嬌的口氣。
景良辰捏了下我的鼻子,揚起嘴角說:“那陛下的寶貝熬的湯藥,還要不要喝?”
我捶他一下:“嗯,你還那樣喂我,我就喝?!?/p>
等待沒多久,我聞見了熱乎乎的草藥味,景良辰端著一碗走近我,我半倚在床上,衣衫松垮。他眼睛都沒離開過我,似笑非笑地就著碗含了一口藥,俯身過來。
當溫熱的湯藥順著喉嚨慢慢流入我胃里時,景良辰的模樣也一并流入我的心坎里。我一把摟上他的脖子,欺身把他壓在身下,藥碗摔碎在地的聲音,給我?guī)砀嗟呐d奮。
在唇舌糾纏之際,我們都脫得只剩下中衣,越吻越深,我手腳并用,壓制著他,觸摸著他的肌肉。良辰并不胖,看似單薄,但摸來卻還算有料,身子結(jié)實,時時散發(fā)著藥材的甘苦味,聞著聞著,仿佛可以從苦中嗅到甜。這味道讓我癡迷。
他的氣息有些亂,若有似無地去抓我上下作亂的手,眼神蒙眬:“陛下——”
我抬起眼,暗示他將要發(fā)生的事情,隨后一口啃上他的脖頸,再慢慢變成細舔。
自古君王對待寵姬時,掏心掏肺,可以做到烽火戲諸侯,可以做到荔枝千里來,無非是想博得美人兒一笑。就像我,心肺雖然沒有那些君王大,但現(xiàn)在也是想要自己的寵愛,在我身下輾轉(zhuǎn)承歡,因我而舒適。
他的身子微微一抖,嗓子眼兒里冒出一句話:“陛下,良辰……可能要犯上了。”
我的手探進他的中衣,腦里琢磨著他說的什么犯上,卻突然天旋地轉(zhuǎn),被良辰置于身下,原來,是這么個犯上法,我瞇起眼道:“盡情地犯上吧,不必客氣?!?/p>
床幔被放下,氣溫升高,夾雜著喃喃細語與喘息。身體仿佛曾被開導過一樣,對于最后的接觸,并沒有想象中的不適。
在極致的歡愉下,我忽然恍惚,似看見一汪浸水的眼,有些熟悉,摻著深情脈脈,對我言情……
事畢,我側(cè)身支著腦袋,看著景良辰紅著臉起來幫我清理,他越忙碌,我越開懷大笑,征服一個男人,原來這么有趣。
我調(diào)戲道:“喂,寶貝,什么感覺,有沒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之后莫名的空虛?”
他聽見我的打趣,手頓了一下,然后就把我箍緊在懷中,像是抱著一個珍寶,不忍放手。他貼著我的耳朵,喃喃地說:“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p>
“那就一直夢下去,永遠別醒來?!蔽易淖乃拇?。
一夜過去,這次是真的吹油燈了……
早起,梳洗完畢,景良辰幫我披上皇袍,我張開手坦然接受侍候,嘴里嘚啵地說著:“良辰,我習過一首詩,現(xiàn)在念給你聽啊。春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干柴烈火燒不盡,從此君王不早朝。太準確了,我分分秒秒都不想離開你,也不想去早朝。”
“你呀,小昏君。”他點了點我的鼻尖,有些寵溺地笑我,“還是一個只會編歪詩的小昏君。”
乖乖,頭一次我被人罵昏君后心里卻跟澆了一勺子蜜一樣甜,莫非這就是愛情的厲害之處,愛情這東西果然玄幻啊……
我也不害臊,忙仰頭去啃他掛著笑意的嘴角,他一個斜側(cè),讓我的奸計得了百分之一百二的逞。在嘴唇相貼之際,景良辰放了他滑潤的舌頭進來,而我的牙關(guān),早已為他大開。
這一方吻親密悠長,我腦袋都有點兒暈了,身子骨酥酥麻麻,軟靠在他的胸膛。好不容易他放開我的嘴,我得了空氣,深吸深吐,這才穩(wěn)了穩(wěn)元神。
他聽見我的呼吸聲,眸色深了深,但很快鎮(zhèn)定,溫柔地將我作亂的手從他臀部移開,趁著幫我把發(fā)攏到耳邊之際,貼近了說:“陛下要是想,待夜里再來調(diào)戲我,現(xiàn)在還是早朝要緊,不要誤了?!?/p>
景良辰說話的氣流撩撥著我的耳朵,還順著耳洞鉆進了我的腦殼,我身形搖了搖,嬌嗔地打了他一下,嘴里叫道:“討厭?!?/p>
從溫鸞殿出來以后,我就收起了笑容,眼中染上輕愁——昨夜又做了那個夢。
夢里我早到了一步,看見紫衣一角在火場偏閃而過,步履匆忙,佩劍叮當。即使只要一眼,我也能夠驚悚地辨認出來,那人是衛(wèi)昀。
不,應該說是十五歲少年時候的衛(wèi)昀。
一道低處的眼風掃來,我頓了一下,扭頭看見了場上的第二人。面目看得再清楚不過,是我五歲時隔壁的玩伴,也就是現(xiàn)在的景良辰。
小小兒童挺直了身形,面目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冷靜深沉,一步一步走向側(cè)方地上的發(fā)光物。他穿過我的身體,我像一股意念般的清風,眼睜睜地看著他彎腰,用胖嘟嘟的手撿起一塊玄紋翡翠,是衛(wèi)昀剛才所掉。
他將玉佩攥在手里,緊緊地捏著。也就是現(xiàn)如今的景良辰,一直掛在腰間的那塊,玉上的字我再熟悉不過——衛(wèi)。
我覺得好像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就著這個夢半蒙半猜,我悟出了一個道理來,就像是茶樓里說書先生一分錢能聽七段講爛了的段子——無非是甲殺了乙全家,留下乙一個,乙長大,碰到甲的女人丙,想下手讓甲悔過痛苦。
衛(wèi)昀是最難看透的人,我早已領(lǐng)教過。那景良辰呢?他是來報仇的,還是真的愛我?酸酸甜甜的感覺在我心里慢慢聚集。
這問題在腦中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我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良辰是愛我的。這種奇怪的夢境,不能代表真實,只能說明,我潛意識代入性自殘得太歡快了,于是做了這個夢。
實際上,沒有人是圍著我轉(zhuǎn)的,對衛(wèi)昀來說,我也并沒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皇位,即使這皇位上坐著什么樣的人都行。也就是說,這個路人丙的資格,是不應該被本皇趕上的。
我鎮(zhèn)定了一下,仰頭瞅了瞅天,烏云聚堆,陰魂不散,啊,還真是個合情合理的好天氣呢。
早朝前,沈清濁輕聲地向我匯報,徐州巡撫李銘傳進京以后,竟丟了。我認真地掏了掏耳朵,命他重復一遍,然后不解地問:“沈愛卿,請你給本皇解釋解釋,什么叫他娘之的丟了?”
“就是不見了?!?/p>
“廢話!本皇是問你,這么大個人,怎么會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丟了?你連他這一路行程都摸遍了,替他解決了多少禍患,又是聲東擊西又是瞞天過海,兵法都用了那么多條,好不容易從其他力量中把李銘傳安全弄到都城,結(jié)果你告訴本皇,人丟了?你自己說,你要本皇拿你怎么辦?!”
沈清濁做淚泣狀:“君要臣死,臣,臣不想死哇陛下?!?/p>
“……”
于是我心中烏云滿布,早朝開始,朝中重臣玄揚就首先參了李銘傳一本。他客客氣氣地引經(jīng)據(jù)典,說來說去無非是徐州巡撫太有意臊陛下的面子了,路程用了三天實屬寬泛,爬著也該到了,可現(xiàn)在,連他的毛都沒見一根,這是赤裸裸的蔑視陛下啊。
話雖這么說,可從那語氣與表情看來,蔑視我的應該是玄大人吧。這中年人從朝臣中走出來,步履穩(wěn)健,往堂上正中間一站,紋絲不動,磨磨嘰嘰,想向我討個懲治李銘傳的說法。
本皇不僅看了看四周,還把自己的鞋子花紋看了一遍,用意太過明顯——玄揚你沒什么事就趕緊退一邊,再繼續(xù)下去就不太好看了吧。
可玄揚明顯就是想要本皇不好看,順著眾臣們給他搭的梯子,一遍遍挑戰(zhàn)我的底線。
“有密探相報,徐州巡撫李銘傳一路艱難重重,比得上玄奘獨自一個兒西去取經(jīng)了,玄大人大可放寬了心,他一把老骨頭了,應該不會故意侮辱本皇尋找刺激的。各位大臣們也都要想開一點兒,李銘傳人老了嘛,還娶了那么多老婆,體力不支路程太慢,也是可以理解的,對不對?”我輕甩了一下額頭的珠簾,顯示出一股“本皇都不在乎了,你們就不要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了”的氣場,繼續(xù)說,“況且,愛卿們看,九千歲都還沒有言語呢?!?/p>
拉個墊背的,轉(zhuǎn)移攻擊視線好了。
莫不是那個李銘傳還有用處,我肯定不會在別人說他侮辱我的時刻還要想方設(shè)法地保他。
這都叫什么事……本皇強忍了。
今天一上朝,衛(wèi)昀的面容就特別蒼白,但攝政王的氣勢和架子還是端得非常正的,在我引開了仇恨之后,他垂下眼瞼,思忖了片刻,又將廣袖里的手向外探了探。
所有群臣都睜大了眼,鼓足了腮幫子,等待著好戲開場。
看得出來,有些大臣已經(jīng)準備好隨時稍息立正拍巴掌贊同衛(wèi)昀了,即使他什么都沒說。
他的薄唇輕啟,悠悠然,聲音從天際透過琉璃屋頂過渡到我耳朵邊:“陛下何時開始關(guān)心政事了?”
聲調(diào)不疾不徐,平和中卻透著鋒利,用著仿佛是在說“今兒午膳些許咸了吧”之類的口氣。
狠!我真心覺得衛(wèi)昀是個狠角色,他不說則已一說驚人,本來我偷偷摸摸潛移默化的奪權(quán)心思,糊弄了多少笨蛋,惹得笨蛋們著急又上火,可衛(wèi)昀一句話就點醒了所有人。
玉碎清明,群臣們都清了眼睛,我放在廣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緊了緊。瞬間,我腦子一轉(zhuǎn),透露出無比真誠又傻帽兒的表情說道:“哎喲,愛卿們也真是的,這么快就把本皇看透了。好吧,本皇承認,找那個李銘傳來,是想和他討要點兒東西。他老婆多,聽聞他祖上有夜御數(shù)女仍保精力的雙修之術(shù),本皇就想……你們懂的?!?/p>
一群人全部都汗了,玄大人聽了我為李銘傳說好話的理由,怒其不爭地搖搖頭,給了攝政王一個眼色,就退入人群中了。
真是的,非得要本皇偽造這么一個好色昏君的形象,你們才能淡定嗎?
“既然如此,就開始進行秀男選拔吧,也好試驗試驗李巡撫的方子管不管用,對吧陛下?!毙l(wèi)昀的眼睛向我瞟來,還好我抓住了扶手,沒有猛地站起一時失態(tài)。
他好毒,竟用這么平淡的聲調(diào)說出隱喻著黃段子的進言,本皇委實不是這個大齡男青年的對手,絕對不是對手,絕對。
我嘴角抽搐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消停點兒,看了看衛(wèi)昀不在乎的模樣,心又開始抽搐了。
沈清濁在堂下興奮地附議:“九千歲的見解果然別致,陛下最近火氣大,變得都沒有過去可愛了呢,九千歲的這個法子,不僅能光耀離姓江山,以后陛下子孫滿堂,其樂融融更是不在話下。不如選秀日期就定在下月初五吧,考察德智體美勞五美合一,微臣覺得挺好的,真的。”
驕奢淫逸這些東西,沈清濁是最拿手,和稀泥這種天賦,也是他的極品特色。
我看著他吐沫狂噴的興奮,不由得打破他的幻想:“本皇還沒同意呢,沈愛卿。”
回憶有多甜,現(xiàn)實就有多虐,我又垂下眼簾:“話說,攝政王還一心撲在國事上未曾娶親呢,本皇有一個侍郎暫且夠用,秀男選拔這事就擱淺了吧?!?/p>
稀泥沈又開始和稀泥了,他轉(zhuǎn)移風向標:“陛下所言甚是,九千歲真乃國之棟梁,真正耽誤了大好年歲,九千歲,依微臣看,要不就弄個秀女比賽,您先選著……或者,就還是秀男選拔,您隨意選選亦無妨?!?/p>
這個隨意選選,可是會斷袖的啊沈清濁,你確定下朝之后不會被攝政王撕碎嗎?
衛(wèi)昀沒有看我,直視群臣,像是解釋私底下大家默默八卦的疑問,帶著幾分誠懇幾分憧憬與情懷,淡然道:“娶親之事快了,還要看陛下能不能早日成事,我好卸去一身包袱才能進入溫柔鄉(xiāng)啊?!?/p>
聞言,我心中沒來由地緊了一下。
真真假假的話總是讓我辨不明,嘴上說的快成親的話,是真是假?無所謂的早想放權(quán)的姿態(tài),又是真還是假?
我看不透他。不過以最險惡的用心來分析他,就準沒錯了。
朝堂上的一群真笨蛋和偽笨蛋應該是信了本皇一直沒變,覺得我出去了近一年也根本就無任何長進,所以就繼續(xù)不把我當盤菜,依舊對著衛(wèi)昀開始匯報進諫。
我身子朝后靠了靠,不留痕跡地吐了一口氣。
下朝后,我以邀沈愛卿一起看籠中鳥的提議抓了沈清濁密談。
我問:“你覺得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沈清濁開始裝傻:“哎喲,這個還真不好說,興許他就是想放權(quán)歇歇呢,再說了,也沒見哪國哪朝的攝政王能攝一輩子的。哦,他就是想攝一輩子,只要你保證比他活得長就行,他又比你老那么多,只要不出意外,他翹辮子之后你就可以收回江山了?!?/p>
我皺眉:“沈清濁,我現(xiàn)在怎么那么不愛聽你說話呢,費那個羊勁!”
沈王八蛋聽了我這話,頓時笑開了:“幫主,他成親那話應該是假,最近與他來往密切的也就是那個中書令劉瑤了,除非他們之間有奸情,否則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他——”
我甩了下袖子打斷:“我有問你這個嗎?趕緊滾,馬不停蹄的!”
沈渣渣得了圣令,立馬歡快地滾了,臨滾時還不要臉地對我眨了眨眼睛。我真是討厭極了這種自作聰明的大奸臣。→_→
在溫鸞殿我非常放松,看著良辰在我眼前看醫(yī)書或者搗騰藥材,都像在看一幅畫一樣美。
小小的甜蜜伴隨著我的情緒,一直過了好幾天。
終于在一個稍微不太冷的下午,我收到了沈清濁的飛鴿傳書,細細看過,就直接拍著桌子樂不可支了。
景良辰幾步走近:“陛下,何事這么開懷?”
“哈哈,李銘傳這老頭兒還真是妙哉,臨出行時九位娘子在徐州街頭十八相送,多少暗勢力都以為三天內(nèi)他就會到都城,誰也沒料到,他人都到都城了,還跑去領(lǐng)略了一下青樓的美色人情,窩了這么些時日,把大家都晃點了,哈哈,膽兒真肥,有才。”
景良辰撥了撥我額前的碎發(fā),道:“陛下,我知道你有多聰明,一直都知道?!?/p>
“哎呀,哪里哪里,小聰明。寶貝,這幾日我要好好兒辦這件事,可能會忙些,你自個兒照顧自己,吃飽穿暖,我抽空會來溫鸞殿陪你?!?/p>
景良辰拉起我的手指,親了親,說道:“趁陛下忙的時候,我回景府一趟。有一些藥方和旁路藥材還留在那兒,它們可以治療陛下的夢魘,好嗎?”
我還停留在構(gòu)思計謀當中,點點頭嗯了一聲。
當天夜里,我就見到了傳說中的徐州巡撫李銘傳,當然,是私下召見。
他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年紀大了,胡子留著稀稀疏疏的一小把,剛夠他裝腔作勢時捋上一捋。眉毛依稀可以洞察到他年輕時候的鋒芒凌厲,但如今黑白夾雜,帶著略微慈祥的氣息。
至于他的眼睛,我只能用一個比較高端的形容詞——夠賊。
真正的眼神賊不是指黑黢黢滴溜溜地直轉(zhuǎn),仿佛隨時在預謀著什么一樣,而就應該是李銘傳這種的,由于滄桑與歲月的痕跡,帶著不動聲色的平和,但關(guān)鍵點在于,他不經(jīng)意的一轉(zhuǎn)眼或是微垂眸子,被我抓到了一絲狡黠與嘲弄。
李銘傳給我行禮,我遲遲沒開口叫他起身。
沈清濁坐在桌旁一邊嗑瓜子,一邊帶著陰笑看好戲。他每次都這樣,在人前從不掩飾自己的性子,對人們的責罵抨擊也全都笑嘻嘻地接受。
我以前還思考過,也許這是因為他的人生觀有極大的問題,一個從小立志當貪官的男孩,我還能指望他能有什么突破呢?
嗑瓜子就算了,沈清濁還吧嗒嘴,他就是有四處討嫌的本事,真是白長了那張英俊的面孔。
我能感到李銘傳的老眉毛已經(jīng)皺得仿佛要燒起來了,他對待我如果說是隱藏了情緒,那對待沈清濁就不淡定多了,他開口說話:“如今奸臣當?shù)?,下官能活著進京實屬不易,煩請陛下體恤下官,讓不相干人等退離?!?/p>
沈清濁笑了,開始喝茶,自在得仿佛沒有聽見別人罵他奸臣一般。有骨氣!跟著我的人果然素質(zhì)就是不一樣。
我讓李銘傳平身,讓他自由尋座,順便說了一句:“沈卿家自然不是不相干的人。李大人,本皇召你進宮面圣主要不是為了徐州旱情的事,你猜猜,本皇是為了什么?”
李銘傳很正常地道:“下官不敢揣摩圣意。”
“哦?那跟你說實話好了,本皇的目的是——扳倒玄揚。”
李銘傳聽了這話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沒有任何驚異情緒,他一點兒也不好奇我的所作所為,或者說,他不信任我,不想摻和進來。
“玄揚是攝政王的左膀右臂,本皇要想將權(quán)力全部奪回來,得先拿他開刀。本皇自然明了,這次朝廷撥給徐州的抗旱款項,被層層剝奪,沾灰的人幾乎全部位高權(quán)重,甚至可能是人人有份。這是潛規(guī)則,自古有之,但是,想要借題發(fā)揮卻也不難?!?/p>
李銘傳又給我行了一個禮:“陛下,下官人微言輕,對政斗之事也并不熱衷,只是想守著一方民眾,朝廷想起了管我們一管,忽略了小小徐州也并無所謂。”
老滑頭,還想考驗本皇的智商!
我緩緩走到沈清濁邊上,也抓起一把瓜子開始嗑,順便瞇起了眼,賤兮兮地說道:“李大人,你猜猜本皇知不知道你的小秘密呢?”
“下官哪有什么秘密,混吃等死而已,有幸做個小小巡撫,造福一方百姓,更重要的是,造福下官自己嘛?!?/p>
“哈哈,那倒是,那你再猜,你那九個娘子進府前的原名,末字連起來怎么讀?”
說到點子上了,沈清濁輕笑一聲,我倆的姿態(tài)委實不像帝王與重臣,完全就是猥瑣幫的幫主與副幫主在拉外援。
不出片刻,李銘傳溫厚慈祥地笑了笑:“陛下果然聰慧。”
由于李銘傳娶的九個老婆,還都不是強取豪奪,大家你情我愿,惹起了我的一番好奇,遂命沈清濁將那九位娘子的信息采集了來。
在看來看去琢磨了一陣后,我找到了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是卻非常有價值的信息——
她們九人分別叫做:龐炎、肖千暑、雀只、長宮極效、費淺忠、羽翔慶、甄德、瀟湘子、趙花嗣。
末字一連就是“炎暑只效忠慶德子嗣”。
“炎暑”是李銘傳兒時的字,待他參加科舉時就改成了“功成”,此后一直沿用,功成、名(銘)傳倒也搭配。這“炎暑”二字只有資深的八卦百科全書沈清濁能調(diào)查出來,別無他人有這實力,因為不會再有人比他還更閑得沒事干。
而“慶德”是我父皇的帝號,我當時悟出這句話時,眼睛就一亮,直接忽略了沈清濁驕傲的想討賞的臉。于是我找到了合適的借口召李銘傳進宮。
我湊近了距離,跟李大人耳語我的計劃,他的胡子一翹一翹,露出了其實很愛玩權(quán)術(shù)的老臉,這回的狡黠目光里就不再有嘲弄了。
后來,我又囑咐沈清濁弄來一塊玄府的腰牌。
下期精彩內(nèi)容:早朝后,中書令大人劉瑤被女帝留在了后花園,她跟攝政王一直有些曖昧不清的關(guān)心,但是女帝的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一個大大的噴嚏就把劉瑤這個競爭對手給比下去了,這局,女帝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