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蒂恩
“切勿迷失了自己?!边@是一位久病在床的老翁對前去探望的全家人說出的肺腑之言。那時候的我才是個四五歲的懵懂女孩。坦率地說,雖然我已記不起他的姓名,更想不起我們究竟如何相識,但漫漫20年后,當我麻木地躺在床上,掙扎著面對我的人生時,他的話依然會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患抑郁癥多年。記得第一次發(fā)病是在我14歲那年(在新加坡)。有一天放學回家時,我情不自禁地坐在路邊角落里哭泣,然后一路上我哭哭啼啼,差點兒找不到家。這種歇斯底里、莫名其妙的情感讓我驚恐萬分。
到了16歲,病情發(fā)展到每個月患病一次。雖然大部分時間我過著正常人的生活。起初,我會無緣無故地發(fā)作,后來任何小事都能成為我發(fā)病的理由:老師皺一下眉頭,論文獲一等獎,小賣部排長隊等等。無論是開心的、憂傷的,還是中性的事情,都會在我的腦海里扭曲成可怕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至今記憶猶新。有個朋友來電話和我聊了一會兒后說得掛機了,因為她母親給她去電話了。但隨后幾天里,我一直苦惱著:是否因為她討厭我而掛了機。這想法像魔鬼一樣控制著我的意識。同時,我腦子里也一直有個微弱的聲音在不斷數(shù)落我多么無用、愚笨和不可救藥。
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會把這個秘密藏在心里,因為我害怕、困惑。我記得有一次想和朋友安妮解釋所發(fā)生的事情,但始終無法啟齒,最后還是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的家庭困境是造成我抑郁的主要因素:我小時候,父親經(jīng)常對我們姐妹3個惡言相向,而我母親置若罔聞,甚至對我們的生活也不聞不問。但我當時認為一切都無可非議。
17歲那年,我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終止我痛苦的唯一辦法是別去感受任何東西。這不難做到,因為我那時全身心地撲在學業(yè)上,并做兩份兼職和照顧妹妹們的生活。我沒空去想,更不用說去感受。
這種辦法暫時緩解了我的情緒波動,但不久我就意識到內(nèi)心極度空虛。我變得輕易感受不到快樂、希望或痛苦了,事情發(fā)展到非要靠割傷自己才能感受到的份兒上了。
我變得害怕成為我自己,感覺好像有個黑洞在拼命追趕我,并要將我吞噬。25歲時,我決定一了百了—結(jié)束這地獄般的生活。
所幸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機會。那晚我打開臥室的窗,正巧我16歲的妹妹班奴也開了窗。只見她臉色蒼白,雙眼紅腫,正在抽泣?!拔乙膊恢雷约簽槭裁聪肟蓿揖褪峭2幌聛??!彼藓爸?/p>
我嚇壞了—我所愛的人居然也經(jīng)歷著同樣的厄運。我雖然知道抑郁癥會遺傳,而且家庭成員中不止一個患此病,也很正常,但由于我自己病魔纏身,竟然沒有發(fā)覺班奴也在飽受此病的折磨。
這件事喚醒了我,幫助班奴的信念驅(qū)使我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打電話給我最好的朋友拉基。他和另一個朋友立刻趕到我家。傾聽了我所有的故事后,他們敦促我去一家家庭服務中心接受心理咨詢。幾個課程后,咨詢師認為我的抑郁癥起源于不良的家庭環(huán)境,要治愈它,關鍵要正視自己的問題,并接受持續(xù)的心理治療。
我加入了一個互助小組,并開始看勵志書籍。重要的是,我決心擺脫抑郁癥的困擾。我強迫自己走出家門廣交新友,我還說服班奴尋求心理援助、參加社區(qū)工作,并與我和我的朋友們一起涉足戶外,而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待在家里。兩年后的今天,她像變了一個人。她學習了大學預科的課程,并有了一群鐵桿朋友。
抑郁癥是一種有著深層原因的疾病。但無論別人怎樣出手相助,最終只有靠患者自己才能治愈。我并非否認外界幫助的作用,但沒有我個人的努力是不可能走到目前這一步的。
雖然目前我的憂郁癥還沒有徹底痊愈,但犯病頻率和癥狀已經(jīng)有了很大改觀。如今我一有抑郁情緒,就向朋友傾訴或把我的感受寫在日志上,從而把它掐滅在萌芽狀態(tài)。
我自此變得更積極上進。我在一家補習中心擔任英語和科學老師,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和工作。雖然敞開心扉或讓別人理解我的情感并非一件易事,但這些正變得愈加順暢。我的確迷失過我自己,但最終我還是找回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