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原

回 答——致LL

我們彼此未曾相逢。

但我感到你就在我的前面，我正踏著你種植血跡的腳印艱難地行進(jìn)。

盡管有聲音傳來：“別跟著他，你還年輕?！倍抑皇堑灰恍Α?/p>

正因為我還年輕，我必須走自己選定的路。

即便前方布滿荊叢，我義無反顧。

什么時候我才能使思想，使思維的觸角，使思辨之劍稍微地再稍微地深入一些呢？

我常常這樣問我自己。

是不是少了你以及你們這一代人所經(jīng)歷的大波大浪、大劫大難呢？

有時，我真希望生活將曾經(jīng)賜予你的全部痛苦，也豪無保留地賜予我。

我想我能消化并吸收它們。

陽光正猛烈地照射著大地。

這是暴露陰影的季節(jié)。

這是孕育雷雨的季節(jié)。

這是通向秋收的季節(jié)。

此刻，你一定又彎下腰，拉起了你那架不曾被亂石和根蔓所阻擾的犁。

于是，我也深深弓下了腰。

致遠(yuǎn)方

是在你遙遠(yuǎn)而又親切的目光的扶持下，我才走到這條路上來的。在我身后一長串歪歪斜斜、深深淺淺的腳印里，注滿了你如朝露般晶瑩星空般遼闊的期望。

因此盡管沿途有風(fēng)雨的撲打有棘石的阻礙也有如狼之夜眸藍(lán)幽幽的陰險之光的刺射我沒有止步?jīng)]有退縮也沒有倒下迎著你無言的注視我跌撞而行。

腳踝滴落的血，濃縮了我對你無以復(fù)加的感激和癡愛。

你的光芒，足以覆蓋一個泱泱之國，那么多耀眼的星辰，集合成你燦爛的銀河。

而你的詞典上，卻沒有“嫌棄”二字。

你依然以親切的目光，注視著扶持著每一個微弱而真誠的歌者。

所以，我充滿信心。

所以，我義無反顧地走向前方，任嘲笑和責(zé)難嗡嗡而至。

也許苦戀一生，我還是無緣走近你的身邊，捧你溫柔的旗角，擦干我的淚水。

果真如此，我不會悲傷。

我的心因你遙遠(yuǎn)而親切的目光無比充實。仰望你的燦爛，我只能輕輕地說一聲“謝謝”。

那么，就讓我默默念著你的名字，直至死亡。

重新回答——再致LL

冬季風(fēng)無情地抽打著枝頭那所剩無幾的輸盡了生命之血的葉，六層樓的窗外，一片灰蒙。

立在窗前，我想你好苦。

是聽說你還記著我，記著一個晚你20年來到這個并不潔凈的世界的后之旅者。

是因為在一本淺藍(lán)色封面的刊物上，讀到了你《愛之旅》的再版后記，而竟然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我并不出眾的名字。

我又是怎樣地不能平靜啊——

曾經(jīng)回答過你。

而今我想重新回答。

我也要離開你曾經(jīng)棲身過而后被迫離開的枝頭了。有人在笑，透過這笑，我看到了那沾滿人血的顆顆犬齒。

當(dāng)年也是這笑者，假惺惺地勸誡過我，“別跟他走，你還年輕。”

我曾經(jīng)回答你說，正因為我還年輕，我將沿著我所選定的路，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

而今我也要離開你曾經(jīng)棲身過的枝頭了。

你會責(zé)備我么？

我等待你的呵斥。

也許我不應(yīng)該離去。有人也這么說。

然而我難以支撐。一張巨大的網(wǎng)，使我寸步難行。我不設(shè)防的心靈，早已傷痕累累。

也許我應(yīng)該忍受，有人也這么說。

然而我害怕失去我自己。

“真的猛士，必將奮然而前行?！蔽矣浧鹆讼壬?jīng)這樣說過。

我不配做猛士，但我愿意奮然而前行。

離去并不等于退縮。

你留在我前面的腳印，對我是一種啟示。

讓我也成為一棵獨立支撐的樹吧，盡管愛的旅程漫長而又艱難，我依然跟在你的身后！

有一片葉子，在風(fēng)中——致詩人Y

就要掉了嗎？

就要與先前和你在一起而后又棄你而去的同伴一起掉落嗎？

不然，為什么從千里之外傳來你已預(yù)感不久于人世的哀嘆？

可是因為風(fēng)？

我曾經(jīng)倚你迎風(fēng)而立于陡峭的赤壁之上。

而今我將要失去支撐。

我也悲哀。

而我不愿相信。

不是所有的葉子在風(fēng)中都會掉落的。即使所有的葉子在風(fēng)中都將掉落，也會奇跡般地出現(xiàn)“最后一片葉子”的。

那是精神，是葉之魂。

風(fēng)再大，也無可奈何。

我曾經(jīng)把你視為最后一片葉子。

我仍然把你視為最后一片葉子。

你不會使我修正自己的結(jié)論的，我相信。

但葉總是要掉的。

這是自然。

必須堅定的是：

——穿破風(fēng)

等到春天！

學(xué)會忍受

為了那顆長眠于故土之下的苦難的靈魂，更為了那雙時時隱含著孤獨與憂傷的眼睛，你必須學(xué)會忍受，學(xué)會將一切委屈和痛苦視為過眼云煙。

這需要勇氣，更需要意志。

如果那顆靈魂在黃泉深處仍不得安寧，如果那雙眼睛至今還不能添些歡樂，你憑什么稱作兒子？

你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災(zāi)難的陰影就籠罩著你。

這么多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難道你體味得還不夠么？

傷害人的人終究會懺悔的。

時間將永恒地證明你的無辜。

你問心無愧！因為你的心之深處，從沒敢忘卻過那顆靈魂，從沒有欺騙過那雙眼睛。

這就夠了！

好多年前你開始懂得生活，就聽你說過：

“寧可人負(fù)我，不可我負(fù)人?！?/p>

平平淡淡的言語，明明白白的道理。

但愿此去的人生，你能一如既往。

我將深情而殷切地注視著你。

你是你自己的救命恩人

為什么總要喋喋不休地向人訴說你的悲傷？

是希求同情和安慰，還是企盼獲得扶持？

你就真的那么悲傷么？

真正的悲傷不在于眼淚。

哀莫大于心死。你真的悲傷，就讓心死去吧。

你是你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個人的力量，在于他能否在茫茫的苦海之中，自己抓著頭發(fā)，把自己提到岸邊。

你具備這力量么？

你愿意具備這力量么？

聽聽佛是怎樣說的：

“當(dāng)自求解脫，切勿求助他人?！?/p>

惟有你才能救你自己。

訴說得出的悲傷，不是悲傷。

總指望他人救你，你將越陷越深。

不是一切都已失去，不是一切都已無望。

即便冰雪封凍了所有的路，一定會有向遠(yuǎn)方出發(fā)的人！

你的悲傷真的能將你壓得直不起腰來么？

何況悲傷在于人生，并不都是摧殘。

不知道悲傷的人，非人。

只知道悲傷的人，亦非人。

你呢？

起來行，我的朋友！

于悲傷中奮起，自己把自己扶上人生的觀日峰，那時，我等著你向我訴說一切。

那不是你的岸

懸崖陡立，礁石叢生，惡浪喧囂。

那不是你的岸。

那不是你的岸。

懸崖陡立，礁石叢生，惡浪喧囂。

風(fēng)暴撕破了你的胸肌，血凝固了又滲出。

苦難像影子一樣忠實地跟在你身后，只有偶爾的消失，才是你得以喘息的機(jī)會。

人生漫漫，海天茫茫，泅渡者，只有泅渡，才有解脫。

但必須有岸。

你苦苦地尋找著屬于你的岸。

從黑暗中掙扎而起，昏沉中，雙手本能地抓住了一塊冰涼的石頭，你以為那是岸。

待你醒來，卻發(fā)現(xiàn)前面是陰森的懸崖，你所棲身的礁石上，一根根白骨閃著藍(lán)色的磷光。

“這不是我的岸！”

極度的衰弱和傷痛之中，你絕望而呼。

驚濤吞沒了你微弱的回聲——

且把高傲的忍耐置于心中

總是抱怨命運對自己太不公平。

總是壓不住心頭不時生起的煩惱與孤獨。

似乎就沒有過開心的日子。

這喧鬧的新城就沒有屬于你的一寸土地？

那在高原上縱橫馳騁的粗獷與剽悍呢？

那在大江邊放歌長吟的浪漫與豪俠呢？

天還是那片相連的天，地還是那片相連的地，可你還是那個相連的你嗎？

是的，你初到這個經(jīng)歷了巨大的陣痛才脫胎而出的世界，面對著她的嶄新與妖艷，你還來不及調(diào)整你的視角。你以你的樸實去迎接，然而迎接的是奢華；你以你的熱情去擁抱，然而擁抱的是冷漠；你以你的真誠去碰撞，然而碰撞的是虛偽——

于是，你失望了。

于是，你常常于半醉半醒之中，砸碎喝干的酒瓶以排遣那份莫名的困惑與無奈。

就這么一天又一天，就這么一月又一月，終于，你在迷茫之中清醒過來。

在痛苦與掙扎的煎熬下，你寫下了你半截人生最輝煌的篇章——忍耐！

讀你發(fā)自心底的宣言，我是怎樣的激動，怎樣的不能自已??！

忍耐，一個多么古老而又新鮮的結(jié)論。

忍耐，一次多么壓抑而又猛烈的崛起！

我相信，對于忍耐，我們都有著太多太多的感受與期待。

我們決心繼續(xù)忍耐！不會再抱怨命運，不會再宣泄煩惱。

兄弟，且把高傲的忍耐置于心中，用拼搏去迎接壯麗的太陽重新在我們頭頂升起——

因為你是男人

咬咬牙，一轉(zhuǎn)身，就這么瀟灑地走出你所熟悉的那片土地。

即便失去的太多太多，也不回頭。

因為你是男人。

也許此去的人生，你將一無所有。

也許在你前行的路上，荊棘將埋住你的雙腳。

既然你選定了從零開始，你就必須準(zhǔn)備承受各種意想不到的痛苦和磨難。

青春對于你，已并不寬裕。

屬于你自己的時間，再不能浪費哪怕一分一秒。

就那樣義無反顧地朝前走去，不要回頭！

看看你身后留下的那一串足跡，多少年了，你如同一頭推磨的驢，被蒙住雙眼，在那周而復(fù)始的圈道上盲目而行。你內(nèi)心的欲望之火一刻也沒有熄滅，然而你卻無力掙脫那副架在你肩上的軛頭。

所以你不可能向前一步。

你本該如紅鬃烈馬馳騁于萬里無遮的云天之下，可你卻故步自封，在那孤獨的長夜對著孤獨的臺燈發(fā)出孤獨的嘆息。

好多人為你悲哀。

而今你終于醒悟。而今你終于離開了你那無限重復(fù)的磨道。

南方，一片神奇的土地終于點燃了你雄性的目光。經(jīng)過好幾個不眠之夜的苦苦思索，你終于做出了你人生旅途上一次重大的抉擇——

讓父親蒼老的皺紋上再一次刻滿對你的擔(dān)憂和牽掛吧；

讓故鄉(xiāng)多情的眸子再一次蒙上對你的誤解和失望吧；

讓那些該忘記和不該忘記的都休息去吧！

你已經(jīng)明白：

你擁有了自己，你就擁有了一切！

因為你是男人——

生 命

花依然紅著，草依然綠著，嬰兒的哭聲依然在產(chǎn)房里回旋著。

那是生命的宣言，世界因此而充滿愛情充滿歌聲。

潮依然涌著，鳥依然飛著，太陽的光輝依然在大地上照耀著。

那是生命的昭示，未來因此而充滿希望充滿誘惑。

生命是一面不倒的旗幟，更是一首壯麗的詩。

我們用血滋潤著它，開放出燦爛輝煌。

當(dāng)生命突然面臨滅頂之災(zāi)，有人會失去往日的歡笑，有人會發(fā)出絕望的悲嘆。

而強(qiáng)者，卻能從廢墟上站起，自己愈合自己的傷口，然后，鎮(zhèn)靜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我們擁有生命，我們感謝母親的偉大。

但茍且偷生絕不是最好的回報。

把生命與奉獻(xiàn)緊緊地融為一體吧，即便失去，也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