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娜
深夜里,沒有燈源。我認(rèn)真地望著月光,薄得像紗,軟得像水。像是回到幾年前的時光,我的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谥心钪莻€似乎已經(jīng)生疏的名字:“以歌,以歌?!?/p>
“喂,北薇??词裁茨??是不看上哪個帥哥了?”同桌小五趁著數(shù)學(xué)老頭寫板書的機(jī)會拿手指戳著我的背。
“滾,去死,先搞定你的體育生吧,管我干嘛?!蔽曳藗€白眼將小五推了過去,順便賞了她一記飛刀,繼續(xù)翹著二郎腿,看著窗外發(fā)呆。
“程北薇,你來回答下這道題?!睌?shù)學(xué)老頭委婉地點了我的名字,將我從神游中驚醒。
“四十九頁第八題?!鄙砗蟮男『镄÷暤靥嵝训溃磉叺男∥逖杆俜_輔導(dǎo)書的答案找了起來,前后不過五秒鐘,我便將準(zhǔn)確答案念了出來,沒辦法啊,合作太熟練了點,嘿嘿。
“呼??”隨著放學(xué)鈴聲夸張地打了一個哈欠,第五節(jié)還是數(shù)學(xué)課,餓都餓死了,雖然我的成績也就數(shù)學(xué)和語文好點,可是餓著浪費腦細(xì)胞,這是莫大的悲催。
瞥了瞥早在門外等候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一把攬住她的小蠻腰道:“嗨,美女,急了吧,嘿嘿?!眮硗娜瞬粩嗟乜粗液臀疑磉呉荒R粯拥呐⒆印N艺粘窗桶偷睾鹆撕穑骸翱词裁纯?,沒見過美女雙胞胎啊?”
站在一旁的以歌沒等姐姐開口就賞了我一個爆栗。
“我靠,姐夫,你這是欺負(fù)你小姨子,知道不?”我猛地跳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舉起小拳頭,惡狠狠地威脅道。
“誰讓你這妮子這么丟人。”以歌一臉的理直氣壯。
“走吧?!蹦限钡亻_口,看不出是什么神色,輕輕地牽著我們兩人,走在中間,當(dāng)時我們早已成為這個校園的風(fēng)景線了吧,那時的我會乖乖地走在姐姐的右邊,不再說話,心中暖暖的,若是一直這樣多好。
我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即使一直住著不大的出租房,即使沒有錢,即使父母都不在了,即使,他屬于南薇??如果這個世上真的存在神明,如果可以真的讓我實現(xiàn)一個愿望,我寧愿一輩子都不要改變,可是我似乎從此以后每次生日的愿望都未曾實現(xiàn)。
知道么,以歌,每次姐姐的光耀籠蓋著我所有的顏色,你們站在一起和諧得要命,我只能用這樣的小伎倆在你們之間小心翼翼地存在。
嗯,我喜歡以歌根本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當(dāng)南薇在父母死掉那年拿著我的日記丟在我的臉上,就沒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吧,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那一年我們讀高一,坐在寬大的雙人床上靠著墻角,看著眼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孩狠狠地將日記本摔在我臉上,旁邊是父母的遺像,黑白的顏色讓我會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每次我都會從夢中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廉租房中小小的床,猛然舒了口氣,然后擦干眼角,靜靜地躺在床邊等候,縮成一團(tuán),睜大雙眼瞪著墻壁,等待著那個久違的開門聲。凌晨時,我能聽到那個破門吱呀的聲音,南薇去洗手間洗漱的聲音,走到廚房拿出飯菜吞咽的聲音,最后輕聲地躺在自己身后,溫暖的雙手?jǐn)堉约海胨?。南薇喜歡將頭放在我的背后,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在我短短的發(fā)間一舒一緊,偶爾脖頸會有癢癢的感覺,我熟悉了她的氣息正如她熟悉我的一切。
有時,我等南薇沉沉睡去,總喜歡轉(zhuǎn)過身借著月光看著與自己窩在小小床上的女子,手指拂過她的眉眼,她是這個世上自己唯一的親人,就算,就算她如此地恨著自己,拼命地用她的方式來報復(fù)著自己。
幾年前其實我也喜歡長長的頭發(fā),高一那年我們一樣長發(fā),穿同樣的校服,笑容溫和而純凈,你看,我們是多好的姐妹??墒?,有種不和諧不是么?就像是有陽光的地方都有陰影一樣。
我不會將鋼琴彈得那么流利,我不會將舞蹈跳得那般美好,我不會法語,我不會那些復(fù)雜的物理、化學(xué)。就算,就算我們擁有同樣的容顏,可是,我想變成你,南薇,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變得和你一樣耀眼,我想讓爸媽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可是,南薇,就算是我怎樣地努力,我終歸還是樣樣都輸給你。北薇北薇,本就比你卑微。
你在將我的日記丟到我臉上的第二天,我們?nèi)チ死戆l(fā)店,你平靜地坐在大大的鏡子前,嘴角輕彎,你說:“北薇,你把頭發(fā)剪掉怎么樣?”你看著鏡子里的我,眉眼好看地上揚,淡淡地開口:“北薇,我喜歡蘇以歌,我們,會在一起?!?/p>
“好?!蔽椅⑿χ曇艋逎?,南薇,你知道的,你的每句話我都會徹底實行。
以歌曾經(jīng)說,他喜歡長頭發(fā)的女孩子。
其實我知道的,南薇,高傲的你在酒吧那種地方徘徊,你是那里的鋼琴師,我偷偷跟蹤著你,看你畫著濃濃的妝,坐在燈紅酒綠的地方輕輕彈唱,聲音空靈而美好,卻一點不快樂。
是啊,你又怎么快樂得起來,你在這種紛雜的地方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棱角,你的驕傲,你所有的純白。我看你小心地從那經(jīng)理手中接過每天的薪水,看他對你動手動腳,看你小心地抿著嘴角,可是,我根本無力跑上前去,推開那個家伙。
我有多少次恨著自己的懦弱和無力,跟蹤你的事情在被你發(fā)現(xiàn)后終究結(jié)束,你只是淡淡說:“北薇,你若壞了我的事情,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蔽抑滥闶钦J(rèn)真的,就像小時候,我將你的秘密不小心脫口而出,你失蹤了一個星期沒有見我一面。
父母他們找到你后,都以為你是被別人拐跑的,對你更加好了。
其實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是自己走的,因此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敢違背你的話,那年你才12歲。
不過,我還是低估了那個星期之中你學(xué)到的事情吧,就像你慢慢沉落在那個復(fù)雜的場所,你拿回越來越多的錢,你說:“北薇,你若是給我考不上大學(xué),你就死定了?!?/p>
南薇,我一直知道你有胃病的,可我不知道居然會這么嚴(yán)重,即使我每天都會做好飯菜等著你,可是還是沒有作用。
你進(jìn)入醫(yī)院是因為忽然在操場上暈倒,不只是你還剩半年的時間,雖然被壓了下來,但是作為家屬的我,還是知道了,南薇,你懷孕了。
坐在病床上的你美得像是將要飛走的天使,你對以歌的媽媽說:“阿姨,她是以歌的呢。”站在門口的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笑得那么決然,蒼白的面頰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后來,孩子被打掉了,以歌的媽媽付了你所有的醫(yī)療費,還給了我一大筆錢,然后便消失不見,他們再也沒有來過,以歌也是。
幾年前,以歌對我說,我們在一起吧。南薇,你知道么,夕陽下他的臉龐真好看呢,你見過他滿眸子全是溫和的樣子么,我一直以為這么桀驁的他絕對不會擁有如此的眼光。
我輕輕地推開他說:“蘇以歌,我是程北薇,不是南薇。并不是每個人都會那么喜歡你?!?/p>
他不懂,我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