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軍
齊白石(1864─1957),原名純芝,字渭青,后改名璜,字瀕生,號白石、白石山翁,湖南湘潭人,近現(xiàn)代中國畫大師,世界文化名人。他將中國畫的精神與時代的精神統(tǒng)一得完美無瑕,使中國畫得到國際的重視。他樸實謙虛、自信自強的精神,使他的作品剛?cè)峒鏉?、工書俱佳。他一生有情有義,而且“情”結(jié)還挺濃。
師 情
齊白石幼年時家境并不好,因而沒怎么念書,只隨外祖父上過半年的家塾,連識字都十分有限。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做了一名木匠。但是他稟賦過人,聰明好學,對其中的細活——雕縷花紋圖案,甚有興趣,也甚為用心,因此這樣的活計便多由他來做,一個后來震驚世界的藝術(shù)大師就在這里起步了。
他人生轉(zhuǎn)折的第一個貴人也是他的啟蒙老師叫胡沁園。胡沁園是湘潭有名的紳士,能詩善畫、會篆刻、會寫漢隸。胡沁園看到齊白石是個可造之才,就主動提出收他為徒,不僅不收他的學費,還給他家送錢,送糧,免除他的后顧之憂,讓他只管安心學詩、做畫。
胡沁園給弟子取名叫齊璜,字瀕生,別號白石山人。后來“白石”、“白石”的叫多了,齊白石這個名字就逐漸成了他的名號了。在胡沁園的精心培養(yǎng)下,齊白石愈加發(fā)憤努力,詩書畫藝進步很快。胡沁園還四處推薦齊白石的畫,賣畫所得全部歸于齊白石,不管齊白石如何推辭,也一文不留。在胡沁園的努力下,齊白石這個小字輩漸漸融入到當?shù)氐氖考澪娜巳ψ又小?/p>
胡沁園的知遇之恩,齊白石銘記肺腑,牢記一生,不僅稱胡為自己的恩師,而且是“生平第一知己”。胡家及其親友,凡有求,則必應。齊白石離開家鄉(xiāng)后,與胡沁園信件和詩詞書畫來往頻頻。當他聞知恩師去世的消息后,嚎啕大哭,悲痛欲絕,他不停地寫詩、做畫,以表達對恩師的無限崇敬和懷念。他筆下的恩師,慈祥、和藹、智慧、可親、可敬,融注著他對恩師的一片真情。
1899年,齊白石再拜鼎鼎大名的王闿運為師,這使他視野大展,向著更廣泛的社會認同邁出了關(guān)鍵的一步。王闿運曾官至清末翰林院檢討加侍講銜,民國初年任中華民國國史館館長兼參議院參政之職。他一生著作豐富,被譽為“一代經(jīng)師”,門生弟子遍天下,為文壇領袖級的人物,影響力非常之大。
投師王闿運的門下,齊白石在藝術(shù)上的長進之快是毋庸置疑的,同時王闿運亦為齊白石不遺余力的做了推介工作。1904年,王闿運為齊白石撰《白石草衣金石刻畫序言》,對齊白石的人品和藝術(shù)水準大為贊譽。他還讓他的弟子陳毓華以自己的語氣撰《齊山人傳》,為齊白石鼓掌叫好。齊白石還常隨侍王闿運的左右參加各種詩會,結(jié)識了不少文人和社會名流。
王闿運為齊白石做了不少的序跋、信札、楹聯(lián)等等,如1911年為齊白石題寫“寄萍堂”,并附以小字箴言,齊白石將其制成匾額一直掛在北京的家中。王闿運還曾應齊白石之請為其去世的奶奶做墓志銘,這對于王闿運的身份和地位來說,能屈尊做此等文應該說是不易的,從中也可見他對齊白石的欣賞和厚愛。齊白石后來親自運刀勒石成碑,并將拓本和這篇《齊璜祖母馬孺人墓志銘》的原本一直隨身珍藏。
多年后,齊白石再憶起這一幕幕時,不禁百感交集,作詩如下云:“憶舊難逢話舊人,阿吾不復夢王門。則思處處堪揮淚,食果看花總有恩?!北磉_了對恩師深深的懷念之情。
友 情
1902年初冬,齊白石應友人夏午詒之請,赴西安教夏午詒的夫人學畫。授課之余,便多是為夏及朋友們作畫和治印。很顯然,他是夏午詒專門聘請來的,是要付銀子的,可是一位慕名而來的求畫者忍不住想出錢買他的兩幅畫。按說,這并沒有影響和耽誤朋友的事情,就當作是加出來的活也完全說得通,相信朋友也完全能夠理解,哪一個畫師會拒絕送上門來的生意呢?可是齊白石卻堅決地拒絕了。在他看來,夏午詒聘了他,他為夏及朋友們作畫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再去賣畫就有點“重金輕情”了,對不起朋友。在他的內(nèi)心,道德底線是清楚的,那就是“錢”與“情”相比,后者分量更重。
就是這次西安之行,他結(jié)識了一個對他一生十分重要的朋友——樊樊山。樊樊山,湖北恩施人,曾任陜西布政使、護理兩江總督等職,喜藝術(shù),有詩名,在當時官場和文壇都有不容忽視的影響。他對齊白石的的詩、書、畫、印極為推崇,并親自為其書寫潤格,使齊白石的聲名大振。樊氏的充分褒揚令齊白石在藝術(shù)圈中的地位和身份上升不少。這對于尚未破土而出的齊白石而言,不啻是及時雨、雪中炭。
當時齊白石由湘鄉(xiāng)初到北京,日子過得并不順暢,圈內(nèi)人對他并不認識,對他的畫風也不認可,以藝養(yǎng)家糊口的生活自然瀟灑不了。閑居北京的樊樊山義無反顧地挺身相助,他寫詩贊譽齊白石:“平生三絕詩書畫,樂石吉金能刻劃。前明四家白虎尊,揚州八怪冬心亞?!钡谝淮螌R白石與清代畫壇巨擘“揚州八怪”之一的金農(nóng)并提。并兩次為齊白石的詩集《借山吟館詩草》作序。特別是最后一次,樊氏已年過八旬,雖老眼昏花,不能親作細小之字,但仍在自己孩子的幫助下,完成了作序的心愿。在序中,樊氏對齊白石的詩歌評價之高,為序之誠,實不多見。齊白石非常感激這個肝膽相照的朋友,不但時常到他家看望,而且還在寒冷的冬季為他送去了溫暖的鵝絨被。樊樊山去世后,齊白石極為悲痛,他親往吊唁,并在詩中盡吐肺腑:“似余孤僻獨垂青,童仆都能辨民音。怕讀贈言三百字,教人一字一傷心?!闭婺俗敌钠裕钊瞬蝗套渥x。他還刻下“老年流涕哭樊山”印章以志懷念。
親 情
齊白石之戀家,在藝術(shù)界似乎是人所共知。“家”的情結(jié)一直伴隨了他一生,甚至成為他創(chuàng)作的情感資源和原動力。
1919年,齊白石定居北京,但他的家眷都還在老家。后來,只是把他的三子齊良琨和長孫齊秉靈接到北京讀書。當然了,將家徹底搬到北京固然是他所愿,可是當時的他實在是有心無力,一大家子的開銷可不是當時的他所能承受的。因此,齊白石就像候鳥一樣來回跑,年年還家探親。
長孫齊秉靈非常聰明,齊白石對他疼愛有加,而且對其寄予厚望。遺憾的是齊白石的這個掌上明珠的體質(zhì)不是太好,身體狀況經(jīng)常讓人揪心。1921年6月,齊秉靈患病,齊白石經(jīng)常煎藥守夜直到天明。不久后,齊秉靈還沒有病愈,齊白石的夫人在產(chǎn)子過程中遇到了危險,于是齊白石又匆匆收拾行裝火燒火燎地返回湘潭老家。他在北京和湖南老家之間來回奔波照顧,顛沛流離,艱辛備至。
1922年7月23日,病中的長孫齊秉靈思念家中親人,齊白石便讓他回湘調(diào)養(yǎng)。那年頭信息不暢,由于不能及時知道長孫的病況,齊白石“日不飽食,夜不安寢”。終于在8月初他收到長孫的家信,可是這封家書并沒有給他帶來驚喜,因為他發(fā)現(xiàn)信箋上似有斑斑血痕,他“不勝憂思,不覺大哭”。22日,他攜妻子返湘,延請良醫(yī),煎湯侍藥,忙得焦頭爛額。兩個月后,他見長孫病情平穩(wěn)一些,不免又掛念起北京的家??苫氐奖本]有多久,長孫亡故的噩耗就如驚雷一樣將他震呆,他“大哭數(shù)聲,卻無淚出。即睡去,亦不知憂。初十日始有眼淚,如是痛哭不可止矣”。
齊白石是享譽中外的藝術(shù)大師,但他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更是一個真真正正純純粹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