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
前言:這一生都在等你,你再沒有來,我終將一個人老去。
楔子
街道一側,梧桐樹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婦人在沿街乞討。她的衣服上滿是破洞和灰塵,似乎是年代久遠了,因為沒有鞋子穿,所以走著走著,腳由血跡斑斑變成了布滿老繭。這樣一個狼狽的乞丐本來是不會引人注目的,可是一陣風揚起了她的頭發(fā),路人看到了她那張白皙精致的臉,雖然皺紋爬上了眉梢,但能看出年輕時定是個絕代佳人。
沿街一家水果鋪的老板丟給她半個饅頭,她接過后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完后,她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便開始著急地走動,像在尋找著什么。
終于,她停在了金色飯店的門口。
金色飯店今天格外熱鬧,門外整齊地停放了一排排小轎車,從車內下來的不是西裝筆挺的紳士便是穿著洋裝的小姐,他們都是來金色飯店參加婚宴的。
金碧輝煌的大門上用紅紙貼著“莫常九先生與吳茉莉小姐大婚”的字樣。
老婦人望著紅紙出神,飯店門外的門童站到她跟前,面無表情地說:“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麻煩去別處乞討好嗎?”
老婦人像沒聽見一般,依舊杵在那兒。
門童不耐煩了,以為她耳背,便輕推了她一下,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這次的聲音很大,連來參加婚宴的客人都聽到了。
老婦人終于有反應,她指著門里對門童說:“我可以進去嗎?”
門童愣了一下,語氣嫌惡地回道:“當然不可以,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都說了要討飯去別處討?!?/p>
周邊圍觀的客人哄堂大笑。
老婦人不依,她走上臺階,打算硬闖,門童及時攔住了她并把她推了出去。老婦人跌倒在地上,大家都以為這次她要放棄了,誰知,她站起來,眼神瞟過去,走到了下水管道前,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攀了上去。
門童嚇得一時之間六神無主,醒悟過來之后就開始叫警察。
哪老婦人費力地爬到了三樓,然后開始敲玻璃,沒有人理會她,她便自己打開了玻璃窗。
三樓的會客廳內,身著白色婚紗的新娘和英俊挺拔的新郎正舉著酒杯與客人聊天談話,看到窗外的情形也驚得后退了一步。
老婦人并沒有要爬進來,她一手緊緊抱著管道,一手卻朝著莫常九的方向伸去。
樓下警車已經到達,幾名警察將人群隔離開來,然后舉著播音器朝樓上喊:“快下來,我命令你快下來!”
老婦人置若罔聞,她的手懸在空中好久,莫常九都沒有要走過來握住,反而把她當做怪物一樣看待。
老婦人眼神里最初是失望,后來卻變成了釋懷,她自言自語道:“其實我能看見你就滿足了?!?/p>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松開手,整個人從高處墜落,倒在血泊之中。
由于是仰面朝上,驚慌失措的人群中終于有人認出了她,可是沒有人知道她跟莫常九之間有什么關系,這變成了一個永遠也無人能解開的謎。
(一)夢里見過你
西洋人開的餐廳大抵都相似,墻上掛著色彩濃重的油畫,木制餐桌上擺著中英雙語的菜單,兩者相得益彰。
林雪玫點了一份什錦時蔬和一杯咖啡,然后便左顧右盼期待著發(fā)生點什么好玩的事情來供她調侃。誰知,好玩的事情沒有,倒是一個女人的慘叫聲嚇著了她。
是隔壁桌傳來的,扭頭望過去,一個身形矮胖的男人揪著一個看上去纖弱無力的女人的頭發(fā),抬手就是一耳光,一邊打嘴上還一邊不干不凈地叫罵:“讓你給我那么晚才回家!讓你那么晚回家!”
被打的女人不敢頂嘴,倒是林雪玫不急不緩地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說道:“能回家就不錯了,就算是不回家又怎么著,犯法了?”
林雪玫的聲音清脆利落,很快引起了全餐廳人的注意。
那男人抬頭,看見出聲的是一個披著羊毛坎肩,頭發(fā)燙得卷卷的時髦小姐,于是冷哼一句:“女人都該死?!?/p>
林雪玫不屑回應,只是高高豎起了中指。
這個舉動一瞬間惹怒了男人,男人沖過來打算也教訓一下這個不知輕重的女人,可是哪里輪得到他下手,原本站在門外的兩個保鏢一樣的人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架住男人。
“你們干什么?!”男人受驚嚇大吼了一句。
架住他的二人不說話,倒是在林雪玫冷哼出“給我打”這三個字后,二人突然對男人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男人根本就沒有還手的余地,林雪玫悠閑地邊喝咖啡邊觀賞眼前的這出戲,還時不時地助陣:“扇他耳光,打得他滿地找牙,只要不鬧出人命來即可?!?/p>
看客一開始是為林雪玫叫好,覺得她仗義。后來卻都開始可憐被打的男人了,人群中,一個穿著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站出來說:“教訓教訓就可以了,氣也出了,可以收手了?!?/p>
林雪玫冷笑:“誰說我的氣出了?誰說我要收手了?我就是要代表全天下的女人收拾這頭驢?!?/p>
中年男人沒想到她絲毫不退步,反而越發(fā)刁鉆潑辣,氣不打一處來道:“你這個女人怎么形同潑婦一般?!?/p>
林雪玫剛要回話,店里又來了一位管家模樣的人,他走到林雪玫前彎腰道:“小姐,夫人叫你到樂府陪她看文明戲?!?/p>
林雪玫表示應允,離開之前還不忘奚落那中年男人一番:“看過文明戲沒有?一看就是個土包子?!?/p>
中年男人還沒來得及再說什么,林雪玫就離開了。
其實林雪玫并不喜歡看文明戲,她喜歡看電影,她覺得一個人在熒幕上比在舞臺上更能放光彩,于是陪自己的媽媽看文明戲時一直打著呵欠。
就在昏昏欲睡的時候,林雪玫聽見自己的媽媽好像在跟誰問好,睜開眼一看,居然是自己剛才在餐廳里罵過的土包子。他居然是媽媽的朋友。
那中年男人已經瞧見了林雪玫,林雪玫也正睜大眼睛看著他。避免不開的尷尬,局面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這是電影大亨楊勝覽先生?!绷址蛉顺盅┟到榻B道。
“久仰久仰。久聞楊先生大名,果然久聞不如一見,楊先生風度翩翩,氣質非凡啊?!绷盅┟捣磻浅??,趕緊說盡了好話,只求不露破綻。
可是楊勝覽卻不打算就這么放過她。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林小姐?”楊勝覽嘴角微揚,眼里閃過促狹的光。
“在夢里吧?!绷盅┟敌Φ梅潘粒瑓s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夫人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跟楊勝覽第一次見面聊天就聊得如此熟稔,不過林雪玫一向是千城上流社會有名的交際花,所以她也就沒往深處去想。
三人坐下一起看戲。
“楊先生最近有沒有投資什么電影?看看有沒有適合我的角色。”林雪玫問。
“有一個,不過是演一個潑婦,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楊勝覽笑著答。
這顯然是故意刁難,但林雪玫卻咬咬牙應道:“有,一個好演員當然不在乎角色是什么?!?/p>
就這樣,楊勝覽真的找林雪玫去演戲了,演一個任性又潑辣的小姐,這完全是本性出演,林雪玫演得很成功,戲一炮而紅,林雪玫那嬌艷而又婀娜的模樣也立刻深入人心,她立刻成了整個千城最耀眼最炙手可熱的明珠。
(二)我會保護你
這一陣子,幾乎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林雪玫的石榴裙下,特別是一個叫許易為的。這個男人原來是林雪玫的同學,家境尚可,長得也算清秀,可就是性格懦弱。
他每天都給林雪玫寫情書,然后托人送到劇組。
林雪玫每次都是看完情書,然后直接撕碎丟進垃圾筒。
許易為見自己寫的情書從來都沒有回復就鼓足勇氣自己去了拍片現場。他躲在柱子后面,看著林雪玫那張驕傲得不可一世的臉,聽著那紙張清脆的撕碎聲,低落得不能自抑。
林雪玫已經瞧見了他:“怎么,敢寫不敢面對我?。俊?/p>
許易為只能站了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都寫了這么多了,我就給你個機會,你要是敢過來親我,我就和你在一起?!绷盅┟敌Φ幂p佻。
可是這許易為對林雪玫瘋狂的迷戀都寫在紙上了,現實中,他都不敢與她對視,更別提親她了。他立在那里許久,最終還是在大家的哄笑聲中落荒而逃。
帷幕后,楊勝覽的夫人上官曉玲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鬧劇道:“簡直無法無天,這樣乖戾的女人以后一定不得善終。”這話不知怎的就傳到了林雪玫的耳朵里,林雪玫將化妝臺上的一盒胭脂打落在地:“我倒要看看,是誰不得善終?!?/p>
她開始在拍戲的時候故意遲到,整個劇組都拿她沒辦法,只得去回稟楊勝覽。楊勝覽便親自來現場監(jiān)片。
大家都對楊勝覽畢恭畢敬,就林雪玫不怕他,她公然坐在楊勝覽的大腿上,鉤著他的脖子說話。
林雪玫的裙衩開得極高,露出白花花的大腿,這畫面太香艷。上官曉玲來片場看楊勝覽的時候,林雪玫就故意眉梢一挑,紅唇在楊勝覽臉上一啄,留下一道刺眼的印記。大抵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無法拒絕美人的投懷送抱,所以楊勝覽從來不會推開林雪玫。每當看到上官曉玲明明醋意大發(fā)卻不得不為了大局而隱忍的表情,林雪玫心里就有種報復的快感。
流言比細菌傳播的速度要快得多。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著名艷星林雪玫勾搭上了電影大亨——也就是有婦之夫楊勝覽,林雪玫的父母覺得很丟人,他們給林雪玫兩條路選擇:一條是息影,一條是斷絕關系。林雪玫的事業(yè)如日中天,她怎么舍得息影,所以從此跟自己父母的關系一刀兩斷。
從現在看來,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林雪玫壓根兒就不想受到家庭的約束,她從家里搬出來,住到繁華街道的公寓里,每天拍完戲就在家里搞派對。
這天晚上,林雪玫又在公寓里搞狂歡派對,來參加的都是圈內的明星。
他們喝酒跳舞,打算狂歡至天亮,卻在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家里闖進了一批不速之客。
音樂戛然而止,林雪玫抬眼打量著突然闖進自己家里的這些人,個個面露殺氣,都不是省油的燈。
這些人里面為首的那個四處打量了一圈之后徑直走到林雪玫跟前,語氣不是請求而是命令道:“我們是莫老板派來,請林小姐去拍戲的。”
“莫老板,哪個莫老板?”林雪玫問。
“莫岳之?!睘槭椎恼f出這三個字時,林雪玫怔忡了好一會兒,這位莫老板名字優(yōu)雅,但卻是一個性格特別殘暴的人,他原本是千城一個富商的兒子,前幾天,他的爸爸暴斃,不知怎的,財產全部落入了他的手中。很多人懷疑這件事跟他脫不了干系,可這莫岳之黑白兩道通吃,沒人敢把他怎么樣。
他請林雪玫去拍戲,還不如說是他想要占有她。
“如果我說我不去呢?”林雪玫手指撫摩著酒杯,就連這時也依舊風情萬種。
為首的那人立刻拿槍抵住林雪玫的頭:“還由得你說一個不字?”
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尖叫起來,不知道該怎么辦。這時有一個膽子大的小明星說話了:“千城是法制社會,你們再不放了雪玫姐,我就叫警察來抓你們了。”
“警察?”那人冷哼一聲,然后開槍。
林雪玫腿一軟,倒下的并不是她自己,她眼睜睜地看著小明星死在自己眼前。
再沒有人敢動了,林雪玫閉上眼睛,打算認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推門而入的居然是楊勝覽。他只身一人,表情從容,對眼前發(fā)生的狼藉一片不驚訝也不害怕。
“這是在干什么呢?”楊勝覽一步一步朝里走,望著林雪玫,舉了舉手中的一瓶紅酒微笑著說,“聽說你今晚開派對,我給你帶了瓶好酒過來。不過現在看來,好像現場不歡迎我嘛?!?/p>
所有人都為他提心吊膽,為首的人還挾持著林雪玫,他應道:“我們是莫老板派來請林小姐去拍戲的?!?/p>
楊勝覽笑了笑,然后回道:“看來我眼光不錯,連莫老板也要來和我搶人了?!?/p>
楊勝覽的笑容轉瞬消逝,他與那伙人對峙了一會兒,為首的那人居然把林雪玫放了。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后來想想也許是楊勝覽的名氣響當當,即便是莫岳之的人也不敢輕易得罪,總要留幾分面子的吧。
“我們還會再次光臨的,等著,你不會每次都這么幸運?!边@是那伙人臨走之前留下的狠話,而這句話正是沖著林雪玫講的。
楊勝覽派人過來處理了現場,大家各自散去。
他攬著驚魂未定的她安撫道:“你太惹眼了,過分惹眼并不是好事。這段時間你先休息,不要拍戲了,我會派人保護你。莫岳之那邊我會派人去交涉?!?/p>
林雪玫平日里所有的刁鉆野蠻此刻全部不見蹤影,她只是機械地點頭。
小明星倒下的那攤血跡還沒有完全清理干凈,林雪玫望著那里,第一次覺得人的命竟比紙還薄透。
(三)流言成真
沒有戲拍,林雪玫的生活便一日比一日無聊。在這無聊的日子里,她愛上了抽煙。其實以前她也抽,只是煙癮沒有現在這么大。
偌大的宅子空曠得很,林雪玫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小明星倒在血泊中的樣子,這事給她的打擊很大。
她睡不著就坐在窗臺上,一邊吹冷風一邊用錢點煙。
林雪玫看到樓下總是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她是認得那輛車的,車的主人就是楊勝覽。一連幾天,那輛車都在。
于是她下樓,敲擊車的窗戶,朝坐在里面的人習慣性地嫵媚一笑:“既然來了,干嗎不上來?”
“我是擔心你的安全,后來想想其實把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還是我自己守著比較好?!睏顒儆[的眼睛有些熬紅,他望著林雪玫的笑誠摯地回應道。
這一刻,說沒有感動是不可能的。眼前的這個男人,將她捧上天堂,成全了她的夢想,又在她身處危險時救她于水火之中,現在還親自來守護她。如果說之前與他的曖昧情愫都是演戲,那現在的喜歡卻是發(fā)自內心的。
“天冷,上來喝杯熱茶。”林雪玫拉他上樓。
這一晚,楊勝覽沒走。流言成了真實的,她真的是他的女人了。
之后,楊勝覽將林雪玫藏進郊外的一棟別墅里,只要有時間他就去看她。
別墅里什么都有,這樣的生活安全且安謐。一開始,林雪玫是真的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每天等著他來,給他奉茶。他愛喝西湖龍井,她就提前用涼湯和沸水反復沖泡。有了那一夜之后,她和他之間的關系就不會是點到為止?,F在幾乎是他想要,在別墅的任何地方,她都會給。
可是有些人天生是屬于舞臺的,就算將她的光芒暫時掩蓋,她也不會在一棟別墅里安身立命。
楊勝覽因事沒來的這一天,林雪玫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fā)呆。
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鳥停在泳池邊上,林雪玫輕輕走過去試圖抓住它,可是它聽到一點動靜就立刻展翅高飛向藍天。
林雪玫終究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這樣的生活太冷清了,她受不了。她懷念藍天,懷念自由,懷念大屏幕,懷念過去放肆的歲月。
又一次歡愛之后,林雪玫趴在楊勝覽耳邊說:“勝覽,那件事已經平息了吧。我想回去演戲?!?/p>
楊勝覽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不行,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尤其是你?!?/p>
雖然已經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可林雪玫還是抑制不住情緒的激動:“可我現在就像是籠子里的鳥,你讓我飛,我會飛得很高,你把我關在籠子里,就像折斷了我的翅膀。”
楊勝覽轉身,語氣軟下來:“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干嗎還要去演戲?”
林雪玫回道:“那我不去演戲也行,你和你的夫人離婚,和我結婚。”
“曉玲是名門淑女,雖然沒有為我生過孩子,但我不可能拋棄她的。”
“你不就是看上她家有錢嗎?我也可以給你賺錢啊。你讓我演戲?!?/p>
“怎么話題又繞回來了?”
最后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一段日子之后,林雪玫意外發(fā)現自己懷孕了,她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楊勝覽,楊勝覽驚喜莫名。他年紀已經不輕,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吩咐林雪玫什么都別再亂想,安心養(yǎng)胎,林雪玫表面上應下來。
一高興,楊勝覽就喝了不少酒,最后枕在林雪玫的肚子上昏睡過去。
林雪玫偷了楊勝覽腰上掛的鑰匙,然后留下一封信便開著他的車逃了出去。
她沒有回家,更沒有去找以前拍戲時的好友,而是直接駛去楊家大宅找上官曉玲。
她坐在上官曉玲對面,氣焰十分囂張:“開門見山吧,我懷孕了,不過這個孩子我不想要,放心,我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不過你要么給我錢,要么讓楊勝覽讓我演電影,我想復出?!?/p>
上官曉玲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面對這個第三者,她不急不躁,頗有涵養(yǎng)地回道:“既然懷孕了,勝覽也不可能舍得你出來。這樣吧,我給你一筆錢,你想怎么樣都行。不過現在沒有,明天我派人跟你到銀行去取?!?/p>
這場談判順利得讓林雪玫很得意,卸下防備的她并沒有料到往后的腥風血雨皆是由這場談判開始。
就在第二天一早去銀行的路上,林雪玫被人從背后捂住嘴巴,掙扎了一會兒后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之后,林雪玫發(fā)現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在一間陌生的房子里。站在窗口的男人不是楊勝覽,她并不認識他。
男人見她醒了,嘴角一揚,那是一種占有之后的愉悅。
“我是莫岳之,我的手下應該跟你說過,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運。還記得嗎?”
林雪玫立刻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來不及穿好衣服就跑到莫岳之跟前扇了他一耳光,莫岳之立刻回扇過去。男人的力氣當然比女人要大,林雪玫站不穩(wěn),趔趄地差點撞到床腳,她護住自己的肚子,便聽見莫岳之冷笑著說:“我不是楊勝覽,不懂得憐香惜玉,所以你給我老實一點。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第六房夫人,吃穿都不會少你的,但是你別想逃跑,除非有一天我玩膩了你。”
莫岳之派手下整日守著林雪玫,相當于將她軟禁起來。試過逃跑幾次,失敗之后,林雪玫便心如死灰了。
(四)抵不過命運
命運的大手翻云覆雨,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秋去冬來,林雪玫在一個大雪天生下一個男嬰,取名為常九,諧音長久。并不是想和莫岳之長久生活下去,而是和放在心底的某個人能夠長久相愛。過去是她不懂珍惜,如今他還記得她嗎?
新年的時候,莫岳之帶著幾房姨太太去參加一個商業(yè)聚會,也有林雪玫的份兒。
這是她受軟禁以來第一次外出,大概莫岳之覺得她連孩子都生了,也不會再有別的心思了,所以對她的管制也放松了許多。
長久不與外界接觸,林雪玫站在自己向往要回去的熱鬧中間,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人群中,她居然看到了上官曉玲挽著楊勝覽的手臂在與他人談笑風生。
她愣在那里,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第一反應不是奔過去,而是想逃走。
莫岳之卻抓住她的手臂,拉著她走到他們跟前。
“姐姐,姐夫,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第六房夫人林雪玫?!?/p>
林雪玫下意識地想要離去,莫岳之卻牢牢抓住她,不讓她走。
“這就是息影的電影皇后吧,真漂亮,岳之,你真有福氣?!鄙瞎贂粤峥此朴芍缘目洫勛屃盅┟惦y受得很,接著,她又上前拉她的手,親熱地說:“都是一家人,別這么拘謹?!?/p>
林雪玫抬頭對上上官曉玲笑意深刻的眼眸,轉側是楊勝覽冷漠的臉。
寒暄了幾句便各自散了,林雪玫鼓足勇氣上前拉住楊勝覽的袖子,楊勝覽一轉身,眼里寫滿了厭惡。林雪玫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不肯跟我,倒是愿意跟莫岳之,既然如此,當初何必假惺惺?!闭f著便甩開林雪玫的手。
林雪玫的眼淚溢滿眼眶,模糊中似乎看到上官曉玲如花一般燦爛的笑容。
林雪玫跟著上官曉玲走到二樓拐角處,她整理好心情,望著樓下的熙熙攘攘開口問:“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對吧?”
上官曉玲平日溫婉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上的是一副陰沉的表情,她語氣狠戾道:“是你這個女人太不識趣?!?/p>
“外表柔弱,你內心怎么那么狠毒?!”
“狠毒?”上官曉玲喃喃低嘆一聲,她扶著欄桿,仿佛在自言自語,“我爸爸娶了好多房姨太太,我娘很快就被遺忘,因為不是正房,因為不受寵,因為沒有家族勢力,我和弟弟從小就受欺凌,我們姐弟倆只能相依為命。從小看著娘那樣,我就發(fā)誓,我一定會和弟弟出人頭地。我亦討厭跟女人去爭男人,所以誰跟我爭,我就會讓她輸得凄慘,更何況是你這么囂張艷麗的女人,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p>
“可是我生下的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他姓莫?!?/p>
(五)尾聲
戰(zhàn)火彌漫的年代,就算是繁華如千城,也會遭遇淪陷。
敵人攻進來后,千城內的有錢人家全部收拾金銀細軟逃到海外,楊勝覽是,莫岳之亦是。他帶著家人逃走,包括莫常九,但是沒有帶走林雪玫,任由她自生自滅。
茫茫人海中,林雪玫竟遇見了許易為,他現在已經是一名報社記者,他一眼就認出了她,他沒有娶妻,他還愛著她。
“讓我照顧你,保護你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都遭遇了些什么?我被軟禁被強暴還生過孩子,所以才會突然消失?!?/p>
這個時候的林雪玫已經徹底死心了,許易為卻一點也不介意,他在戰(zhàn)亂中娶了她。對于林雪玫來說,一方面是報恩,另一方面是負疚,她洗盡鉛華??墒蔷驮谏钪匦氯计鹨稽c希望的時候,許易為卻因為報導了不該報導的新聞,慘遭敵人殺害。
林雪玫失去了依靠,又什么都不會。終于在戰(zhàn)爭平息下來后,靠乞討為生。
她一直沒走,守著這座城市,她想楊勝覽,想孩子,她的心中存著遺憾。
就算生活再苦,她也沒有放棄過。相反,她穿得再邋遢,每天也總會用清水將臉洗干凈,如果有一天楊勝覽回來了,他一定不會忘了她的容顏。如果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常九,她也要讓她的兒子記住她最美的樣子。
后來林雪玫聽說他們一家全都回來了,可是楊勝覽和莫岳之都相繼去世了,只剩下上官曉玲。莫常九要娶外交官的女兒了,在金色飯店。
林雪玫已經老得行動不便了,但她依舊想去看看她自己的孩子,就一眼。
常九,長久,了卻她所有的哀愁,長相是否像他,眉眼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