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暉
近來,坊間可見一些雙關(guān)“問題宣傳語”,如“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媽的廚房”“我靠重慶”“活,該快樂”等。這些宣傳語的共同特點是都含有“不雅義”或“負面義”,但由于說話人和受話人不在同一話語層面,所以這些“不雅義”的表現(xiàn)方式或明或暗。
如對“活,該快樂!”(某車型廣告語)這個文本語料有兩種理解方式:1.活該,快樂;2.活著,應該快樂。但作為特定的電視廣告語,說話人是按照第二種意思來讀解的,所以,聽話人也就只能“順勢”理解,所謂的不雅義通過視聽手段得到隱藏。而其余個案說話人則不出現(xiàn),受話人的理解可以是雙解,由此不雅義得到顯現(xiàn)。
如,“媽的廚房”(某飯店名)可理解為:1.媽媽的廚房;2.媽的!廚房?!拔铱恐貞c”(在重慶公交車身上的一則關(guān)于湖北利川的廣告語)可理解為:1.我依靠著重慶;2.我靠!重慶。“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宜春市旅游政務網(wǎng)上的城市宣傳語,2010年3月4日),可理解為:1.宜春,一座叫做“春”的城市;2.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上例中的第二種理解方式通常被認為是“不雅義”。
如果從語言規(guī)范的角度看待上述各例,不會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中,“媽”“靠”均未釋不雅義?!敖写骸钡牧x項是:指貓發(fā)情時發(fā)出的叫聲,也絕非不雅義。所以,所謂的“問題宣傳語”究竟是何原因造成的?說話人的語用目的是什么?都值得我們進一步分析。首先,平行替換可消解掉宣傳語的“問題”?!鞍值膹N房”“他靠重慶”“我挨重慶”“叫‘秋的城市”等都不會帶來所謂的不雅義。其次,在母語為非漢語者看來,上述語言單位并無二致。筆者向來自美、日、韓、法等國留學生問卷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他們對上述不雅義均不知曉,可見所謂的“問題”宣傳語具有民族性,即只有漢語母語者會注意到其另類性。
由此,我們斷定,是語言單位的文化語義促成了這種“問題宣傳語”?!盎钤摗痹诂F(xiàn)代漢語中一般與負面義語言單位搭配,如“活該倒霉”“活該摔死”“考試沒及格,活該”等,由此,“活該”產(chǎn)生了“報應”義,當然這種意義尚未“被”規(guī)范進《現(xiàn)代漢語詞典》?!拔铱俊毕悼谡Z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表達說話人不滿、驚奇,甚至是無所謂的語氣,由于“靠”在口語中經(jīng)常與“性行為”相關(guān),所以其粗鄙之義自然流露。“媽的”在詈語中是常用的語言單位,久而久之已成“粗鄙”的口頭禪。而當“叫春”的主體擴大到女性時,尤其是和“性”相關(guān)聯(lián),也就顯露出其粗俗義了。
另外,由于這種“問題宣傳語”通??捎袃山?,在語用上就和修辭中的雙關(guān)有異曲同工之妙了?!半p關(guān)”作為一種修辭格,譚學純、濮侃、沈孟瓔主編的《漢語修辭格大辭典》這樣定義: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利用語音、語義等手段,使同一個語言形式同時具備雙重意義的一種修辭方式。特點是:表層義顯露,可由字面直接體會;深層義潛隱,需依靠語境間接體會,即言此而意彼。所舉例子均為音同或音近,如:1.投入金田,收獲明天(“金田”和“今天”音近);2.一汽呵成,無需反復。(“氣”與“汽”音同)。
我們之所以認為“問題宣傳語”比較另類,是因為它們在雙關(guān)義的表達上是不雅義突顯。在突顯方式上都是依靠語音停頓,即由于在文化語義上,表達不雅義的語言單位是一個整體,說話人借助于語言單位的組合層次不同使雙解得以實現(xiàn)。說話人為什么要這樣做呢?第一,吸引受眾眼球是說話人的首要目的。說話人使用宣傳語體或廣告語體,那么,在語言使用上,說話人需要求新求異。如果說話人用“媽媽的廚房”或“我挨著重慶”,雖然邏輯語義與“媽的廚房”和“我靠重慶”相同,但又會有幾人會關(guān)注呢?所以,就交際目的來說,說話人成功地進行了語言單位的使用。第二,說話人迫不得已的示弱心理在起作用。由于說話人表達的語義不雅,其心存壓力,而巧妙運用“雙關(guān)”可以緩解其心理壓力。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認為,雙關(guān)語往往體現(xiàn)了說話者的示弱,人們通過雙關(guān)語的幽默來緩解內(nèi)心壓力。
以上,我們對這種另類雙關(guān)“問題”宣傳語的來龍去脈作了分析,可是,我們在語言生活中應該怎樣評價這種語言現(xiàn)象,提倡或反對,規(guī)范或放縱,確實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