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

我的朋友莫莉是著名的虎媽，她身材高大，作風(fēng)彪悍，走個路也有虎虎生風(fēng)之勢。她的兩個孩子，在她的淫威下，怯弱得如同兩只小羊羔。我常勸她：“莫莉，小心嚇壞了孩子?！蹦虻晌乙谎郏骸安淮虿怀扇?，黃荊棍下出好人?！蔽抑缓脟@氣，莫莉的先生更暴力，我曾親眼見到他將兩個孩子從地上抓起來再像擲鐵餅一樣扔出去。

莫莉申請移民美國時，我開玩笑說你這是自投羅網(wǎng)來了，不說別的，就你那套虎媽理論就夠你勞改半年了。

再見到莫莉已是一年后，我去紐約看她。她來機場接我，她看起來變化很大，短發(fā)留長，自然的垂在腦后，她迎向我的步伐輕盈舒緩，高跟鞋叩擊地板的聲響輕柔有節(jié)奏，她張開雙臂熱情地與我擁抱，她目光柔和，聲音溫柔，語速不再像機關(guān)槍似地，慢了許多。我驚覺她漂亮了許多，過去，她就像一個隨時可能會彈得老高的球，現(xiàn)在像一株靜靜的植物，散發(fā)著令人舒服的清香。

莫莉的兩個孩子變化更大，他們熱情地擁吻我，用飛快的英語跟我交談，禮貌、大方又充滿童真。我還記得在國內(nèi)最后一次見他們時，他們縮在莫莉的身后，不敢直視我，給人的感覺是膽小、怯懦、沒見世面。

大兒子不小心打翻了莫莉的香水，莫莉伸手就要去掐他的臉，小兒子抓起電話沖莫莉喊道：“媽媽，你虐待兒童，我報警！”莫莉的手觸了電般倏地縮了回來，長嘆一聲道：“好吧，媽媽錯了?！毙鹤臃畔码娫?，沖他哥哥一招手，兄弟倆高興地去院子里玩去了。

“這里真是孩子的天堂，不能打，不能罵，連說教也要輕言細語，聲音高個八度就有虐待兒童之嫌，叫鄰居聽見了，準(zhǔn)報警。”

莫莉說她剛搬過來時，有幾次訓(xùn)孩子被鄰居報警，差點被剝奪了監(jiān)護權(quán)，嚇得她不得不由虎媽轉(zhuǎn)型成慈母。兩個孩子上了美國學(xué)校后，自我保護意識很強，莫莉一發(fā)颮，兩個孩子立刻聲稱要報警。

“哎呀，我這是作什么孽，千辛萬苦跑過來受洋罪?！蹦蛳蛭腋袊@，不過她的語氣非常輕松愉快，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女人神態(tài)。

接著，莫莉得意地告訴我，她的兩個兒子獲得乒乓球雙打冠軍。

“沒想到，他倆還有到美國發(fā)揚國技的能耐！”莫莉一臉驕傲。

傍晚，兩個兒子玩夠回家，莫莉溫柔地帶他們?nèi)ピ∈蚁丛瑁群⒆右簧砬逅貜脑∈页鰜?，莫莉已?jīng)將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端上了桌。

莫莉看著一雙狼吞虎咽的孩子，臉上幸福洋溢。

令我驚喜的是，莫莉的先生也變成了紳士，送我去機場時，他搶先一步為我拉開了車門，據(jù)莫莉說，他來美國后，沒敢碰孩子一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