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恒媽媽

1

帶兒子去濟南玩，一天在餐館吃早餐時，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端正的中山裝，坐在我們右邊的餐桌上，眼巴巴地望著我們吃飯。有人吃完剛走，他就跑過去，拿過人家吃剩的包子，放在自己帶來的一個干凈的食品袋里。

兒子看到，立刻端起一盤包子送到他面前：“爺爺，我們吃不了，這幾個包子送給你吧?！蔽襾聿患白柚梗脱劭粗虑檫@樣發(fā)生了。

男子接過那幾個包子，倒進另一個食品袋里。

我不說話，繼續(xù)吃早餐，準備等吃完后再找機會給兒子講道理。

2

走出餐館，兒子突然說：“媽媽，你給那位爺爺點錢，好嗎？爺爺好可憐?！?/p>

我蹲下身，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你記住，爺爺不是乞丐，不需要我們的施舍，他身體健康，能走得動，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勞動養(yǎng)活自己?！?/p>

“難道我們不應(yīng)該幫助他嗎？”兒子天真的眼睛望向我，我知道他很疑惑。

“幫助并沒有錯，但要注意幫助的方式，幫助不是施舍。即便是乞丐，也不需要居高臨下的施舍，這是一種蔑視?！蔽疫@樣回答他。

他追問：“媽媽，什么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這個問題難住了我，既怕解釋深了他聽不懂，又怕解釋淺了他聽不明白。想了一會，我問他：“剛才你給爺爺那幾個包子，心里是什么感覺？”

“我心里很高興，我覺得我?guī)椭四俏粻敔??！彼稹?/p>

“孩子，你現(xiàn)在可能還無法理解，幫助的本質(zhì)，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心疼另一個人的處境，從而產(chǎn)生同情，愿意給對方提供溫暖和力所能及的幫助。那位爺爺那么可憐，你在送他包子的那一刻，想到的卻是因為幫助別人而得到的愉悅，這不是幫助，而是施舍?！?/p>

“那么，媽媽，我應(yīng)該不高興？”他打斷我的話。

“施舍者，會不自覺中有一種優(yōu)越感，就像你剛才說的高興。這樣的施舍，含有盛氣凌人的成分，本質(zhì)上是居高臨下的蔑視?！?/p>

“媽媽，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彼^續(xù)問。

這在我的預(yù)料之中，依他的理解能力，肯定還無法理解。我繼續(xù)告訴他：“你對爺爺?shù)膸椭荒軒退粫r，比如，你給他的那幾個包子，只夠他這一頓吃的，那么下一頓，再下一頓，明天，后天呢？你能天天給他吃的嗎？”

他更加不解：“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有一個《高貴的施舍》故事，說的是一個乞丐到一個小朋友家，向他母親乞討。乞丐很可憐，右手整個手臂都斷掉了。小朋友以為母親一定會慷慨施舍的，可是他母親卻指著門前一堆磚對乞丐說‘你幫我把這堆磚搬到屋后去吧。乞丐以為是刁難，很生氣，但為了得到一口飯，還是搬了。搬完后，小朋友的母親給了他20塊錢，乞丐很感動地說謝謝。他母親說‘你不用謝我，這是你憑力氣掙的工錢。幾年后，一個很體面的人到小朋友家，握住他母親的手，俯下身說‘如果沒有你，我現(xiàn)在還是一個乞丐；因為當年你叫我搬磚，今天我才能成為一個公司的董事長，謝謝你?！惫适轮v完，我不再說話，看他的反應(yīng)。

“噢，媽媽，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意思是說，每個人都要用自己的勞動掙錢，對吧？”他說。

“你說得非常好，沒有誰可以不勞而獲，如果小朋友的母親直接給了乞丐錢，那么，那錢就是乞討得到的，是沒有尊嚴的。那位母親是想讓那個乞丐明白一個道理，人應(yīng)該靠自己的努力和勞動生活下去，而不是靠別人的憐憫和施舍。這樣高貴的施舍會讓那個乞丐受益一生。很多時候，我們的樂于助人其實都是施舍，幫不了別人一生?！蔽依^續(xù)給他講道理。

3

“媽媽，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可以幫人一生？”他說。

“我們的能力有限，很多時候，我也做不到。但我們還是要盡最大努力，不是嗎？比如，爺爺手中那副手工手套很好，你可以和爺爺商量買過來。另外，我們?nèi)绻心芰Γ梢詭蜖敔斦乙环萘λ芗暗氖虑樽?。?/p>

“好吧，你給我50塊錢，我去把爺爺?shù)氖痔踪I過來?！?/p>

我拿出50塊錢遞給他，他返回去，我在門口看到他和那位爺爺溝通，之后爺爺把手套給他。我并不需要手套，只是想讓兒子明白兩個道理：第一，施舍也要講究方式方法，高貴的施舍可以影響別人一生，普通的施舍可能包含了炫耀、鄙夷以及不屑。第二，沒有誰可以不勞而獲。

等兒子買回那副手套，當著他的面，我通過114查詢到了當?shù)丨h(huán)衛(wèi)部門的電話，咨詢他們是不是需要環(huán)衛(wèi)工人，對方希望我留下電話，有需要時會聯(lián)系我。

我回去，把這件事轉(zhuǎn)達給男子，并征求他的意見，他同意留下家里的電話。我再次打電話給環(huán)衛(wèi)部門，留下了男子的電話。

這么做，也是希望用身教影響兒子。我說的話兒子或許不能完全理解，但我相信，日后他再遇到類似的事情時，一定會想到我的處理方式，他會從大義的角度，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而不是簡單盲目的施舍。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