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宇威

獨立寒窗，秋雨紛飛。夜色籠罩大地，讓人看不清遠方。一條蜿蜒的小巷緩緩伸出，我望著濕漉斑駁的小路，知道外婆的家還很遠。蒙眬之間，仿佛出現(xiàn)了一間矮小的磚屋，從門口流出七彩的泡沫，傳來陣陣搗衣聲。

爸媽出差一周，外婆特地從鄉(xiāng)下趕來照顧我。來時屋外正下著大雨，外婆撐著一把老舊的傘。我家離車站很遠，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我不說話，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外婆捧著碗吃著剛煮好的水餃，很慢，就像一個剛學會吃飯的孩童。外婆的指節(jié)附在碗上，皮膚老皺，如干枯的橘皮，指甲蓋里還嵌著黑色的污泥。這是泥土留給她的印記，她在泥土上勞累，土地給了她一身麥粒的清香，清甜的玉米和成熟的稻谷給予了她滿臉時光的溝壑，里面盛滿了金黃的陽光。她也曾擁有過一雙白嫩細膩的雙手，她用它們扶過犁耙，她用它們舉過鐵鋤，她用這雙手挑擔施肥，將兒女養(yǎng)大成人，自己卻行將老去。眼前的這雙手，讓我心里隱隱作痛。

我洗了澡，把換下的衣服放到墻角，便鉆進了溫暖的被窩。沒一會兒，外面?zhèn)鱽硪魂囅匆聶C的轟鳴聲，那聲音如同數(shù)萬只蚊子在我耳邊嗡嗡作響，讓人心煩，不能入睡。一時沖動的我不顧外面的寒冷，沖到門口大喊：“好吵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煩人的聲音立刻沒了。

我慢慢睡去，但還是隱約聽到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洗衣聲?！斑@么晚了，是誰在洗衣服呢？”我又走了出去，剛一下地，就感覺到了鉆心的冷，兩只手臂上也起了大大小小的雞皮疙瘩。我一步一步走到門外，找到了聲音的來源處——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里，外婆正用她那枯樹皮般，不，不是枯樹皮，她的手已經(jīng)凍成了“紫樹皮”。她用她那“紫樹皮”般的手正在洗衣服，在洗衣服的過程中，她不斷地向自己的手吹熱氣，但毫無效果。我忘記了寒冷，走過去為外婆的雙手取暖。過了一會兒，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怎么不用洗衣機呢，凍壞了雙手誰來幫我洗衣服呢？”她用她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認真地回答我道：“我怕你被吵到了，所以不用洗衣機?！薄巴馄?，明天再洗吧?！蔽移^頭，不想讓她看到我臉上那溫暖的液體。

看著盆里就要洗好的衣服，又想起了外婆的手，我的臉上又滑過一滴淚。睡意蒙眬中那陣陣洗衣聲，在我耳畔回響。

（指導老師：全利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