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軍
1977年生,山東泰安人?,F(xiàn)為《當代小說》下半月刊責任編輯、泰安市作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岱岳區(qū)作協(xié)主席、《岱岳文化》主編、泰山人物網(wǎng)主編。作品散見于《青春》《小說月刊》《朔方》《時代文學》《山東文學》《當代小說》《芳草》《都市》《雪蓮》等報刊。有多篇作品被轉載或收入多種選本。著有小說集《一臉陽光》等。
坐了半天的客車,老劉才來到了這座叫泰安的城市。老劉以前是知道泰安的,這當然是因為泰山的緣故。泰山誰不知道啊,連皇帝都不遠萬里來封禪。泰山誰不想往啊,連外國人都蜂擁而至??衫蟿s沒想著來。不是他不喜歡泰山的景色,而是舍不得兜里那幾個干巴巴的銀子。不光在老劉的腦子里,就是他們全村人的腦子里也沒有旅游的概念。別說進山的門票漲價了,就是便宜了,他也舍不得來,光個路費就讓他想不起這個念頭。如果不是有個遠房侄子在泰安工作,老劉興許一輩子都來不到這里。前幾年,他侄子回過一趟老家,老劉留他在家里吃飯。侄子說,有機會你也去爬爬泰山。老劉說,咱村就在老山套里,周圍全是山,還用跑那么遠。侄子笑了,那可不一樣,泰山是五岳之首啊,風景美著呢。老劉說,風景再美,那山也不是石頭的嗎?侄子說,石頭和石頭可不一樣,泰山上的石頭好啊,有靈氣。劉老嘆了氣,可我的腰里不硬氣啊。侄子微微低了頭,沒再說話。這讓老劉有些生氣,心里想,你小子為啥不說請我爬泰山呢。就是虛讓一句也可以啊。你要真讓我去,我也不會去的,就是免費爬山,到你家里總不會空著手吧?,F(xiàn)在的城里人都變了,已經不稀罕農村的小米、棒子面了。臉上笑容的面積不是靠關系遠近來衡量的,而是依據(jù)你所提的物品的價值而決定的?,F(xiàn)在的城里人都跟在物價局里工作似的,眼睛準著呢,無論你提幾樣東西,一眼就能瞅出總價值來。
老劉這次是來泰安打工的,這有些違背他當初的意愿,本來他再也不想到外面打工了的,可兒子上大學了,花銷大著呢。兒子不僅上大學花錢,畢業(yè)了找工作也得花錢,緊接著找對象更得花錢。老劉想到這里,心里就有些傷感。他這一輩子就像一頭牛一樣,既然套上犁鏵就別想解套了。于是,他便給侄子打了電話,希望能在城里給他找個工作。本來他對這個遠房侄子沒有什么好感,可又有什么辦法呢。為了兒子只能拉下老臉求侄子了。侄子在電話里說,找工作很難,年輕的還可以。老劉知道這是侄子不想操心,就說,家里下來新棒子了,我給你送袋子棒子面去!侄子說,我這不缺,在城里買也很便宜,沒必要這么老遠的帶。老劉想起來侄子的兒子大寶愛喝綠豆湯,又說,家里也下來了新綠豆,我給你多送去一些,大寶愛喝的。侄子說,大寶早喝膩了,現(xiàn)在他就喜歡喝腦白金,天天嚷著喝。老劉雖然在心里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和你叔也收禮只收腦白金??勺焐蠀s說,好的,我去的時候就帶腦白金。侄子說,挺貴的,你家里也不富裕。工作的事我問好了再說吧。
也許是腦白金起了作用,沒幾天老劉的侄子就打來電話,說是托人給他聯(lián)系好了,到泰安干環(huán)衛(wèi)工。侄子怕老劉聽不懂,補充說,也就是打掃馬路,只不過工資不是很高。老劉忙說,沒事,只要給錢就行,反正比在家里閑著強。侄子說了聲,對,又強調了一句,這樣的工作也不好找啊。老劉連連點頭,說,是。
在去環(huán)衛(wèi)處的路上,老劉一直走在侄子的身后,低著頭,像是跟在領導后面一樣,有些畏縮。侄子則一直叮囑著在城市工作的注意事項,特別是見了領導一定要敬煙。老劉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侄子回頭看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那還不去買煙?老劉拍了拍上衣口袋說,帶著呢,臨來的時候我特意買的,石林的。侄子皺起了眉頭,石林的怎么行?老劉說,這也好幾塊呢,我在家只抽老仁義的。侄子說,太孬了,現(xiàn)在都抽中華的,最差也得一支筆。老劉無奈地說,那就一支筆吧,我去買。說完,老劉轉身找尋商店。侄子說,至少要買兩盒,這個時候不能心疼錢。老劉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不買煙,怕是我那腦白金也白買了。
老劉買回了煙,直接揣在了侄子的兜里,說,我不會讓煙,你拿著看著辦吧。侄子神情愉悅,點點頭,又開始叮囑他起來。
到了地方,剛好有一位環(huán)衛(wèi)工人走了出來,年紀和老劉不相上下,身材有些胖,總是笑呵呵的。侄子趕緊上去和他握手,這么巧,張師傅。我叔叔來了。緊接著,侄子對老劉說,這是張師傅,我就是托他給你找的這份工作,以后你就跟著他干。老劉趕緊上前和張師傅握了握手,連連道謝。張師傅笑著說,可不是跟著我干,雖然我多干了幾年,咱倆一樣,都是干活的。侄子說,要多多向張師傅學習。張師傅連連擺手,掃地連小孩子都會,有什么可學的,無非是出來混碗飯吃。張師傅這句話說到老劉的心里去了,老劉就想著給他讓煙,便拿眼盯侄子??芍蹲記]理會他的這層意思,直接對他說,這個工作雖然普通卻不平凡,你現(xiàn)在是城市美容師啊,你要扎實工作,要對得起這個稱號。老劉第一次知道,環(huán)衛(wèi)工人還有這么一個好聽的名字。掃馬路的居然是給城市搞美容!想想也確實是這么回事。不過,美容師不美容師的他并不在乎,對他來說只要比在農村掙錢就行。
老劉很快就把城市美容師這個詞忘了,他也不打算記著,他就知道自己是一個環(huán)衛(wèi)工人,掃馬路的。雖然起得比農村的雞都早,但老劉很知足。有了固定的工作也就有了固定的收入,盡管很緊巴,至少他再也不為兒子的學費、莊稼的施肥發(fā)愁了。不光他的侄子說要扎實工作,他自己也明白不能白拿工資,一定要對得起這份工作。
有好幾次,老劉在街上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都特意朝著泰山多看幾眼。如果掃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他還會瞅瞅四周,迅速地雙手合十,朝泰山拜拜,心里默念著,泰山奶奶多保佑,泰山奶奶一定多保佑。這是老婆叮囑的,也是他自己期望的。出門前,老婆再三地說,到了泰安一定要多拜泰山奶奶,求泰山奶奶保佑你,保佑兒子,保佑咱全家。剛開始,老劉還沒怎么往心里去??煽粗車鞑幌⒌能囕v,老劉心里緊張了,自己天天在馬路上工作,說不定哪天就到車輪子底下去了。還是聽老婆的,求泰山奶奶多保佑。想到這里,老劉又在心里默念了起來。
老劉不僅求泰山奶奶保佑他平安,還求泰山奶奶保佑他長期干下去。這是最主要的。先前老劉在濟南打過工,但是到頭來,讓他傷了心。
那是老劉在濟南某研究所里干傳達。說是傳達,其實是什么活兒都干。比如清理廁所、打掃辦公室、給領導提水擦桌子、修樹剪枝、看管車庫等,整個一勤雜工。剛畢業(yè)分來的大學生還和他開玩笑,說他是復合型人才。老劉心里一陣苦笑。盡管如此,老劉也很知足。從農村出來的人圖什么?比在農村強點兒就行。累點就累點吧,咱農村的人還有吃不了的苦!就這樣的工作,還是老劉托一位遠房親戚給找的。要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人家,這樣的工作都輪不到他。人家說了,下崗職工有的是,農村人愛干不干。老劉很珍惜這份工作,研究所里的人誰支使他干活他都干。在他眼里,每一個人都是領導,從農村出來的人見誰都矮一頭。所以,連給所長開車的司機小孟讓他往宿舍里送水他都送。他怕人家給所長提意見。在外面工作不小心翼翼的行嗎?說不定什么時間就讓你走人了。在這里打工者走人的事經常有,誰拿這個當回事?那個時候,老劉只有一個想法:不求受表揚,只求能保住飯碗。
老劉工作勤懇,領導還是滿意的。用領導的話說,干活勤快好支使。
辦公室主任劉振,三十來歲,支使起五十多歲的老劉來像支使他兒子一樣。老劉心里有些不高興,還得一臉笑容地干。人家是領導?。《Y拜天,劉振不上班。這家伙在家里連水都不燒,都是讓老劉送。老劉知道,這家伙不僅是懶,也不僅僅是為了節(jié)約,他是在“以單位為家”,覺得單位里的熱水,單位里的員工不用白不用。即使額外用了,他也用得氣焰囂張。
老劉完全可以不給他送水的,因為這不僅僅是分外的工作,也違反了研究所里的相關規(guī)定??衫蟿⒉桓也徽辙k,規(guī)定不就是一張紙嗎,有哪個領導是按規(guī)定辦事的?盡管去劉振家里得走里把路,老劉還不能耽誤時間,這是劉振要求的。有時,劉振家里來了客人,老劉要去送好幾趟水,盡管如此辛苦,老劉還是經常要看他臉子的,不知道這是誰的規(guī)定。這個按年齡、按輩分都得喊他叔的辦公室主任,常常讓老劉在暗里罵,在明里巴結??梢仓荒苓@樣,能讓領導高興不容易,看到領導有了笑容他心里會踏實一些。
研究所是花園式單位。一開春,一排排花草,一行行樹木就得修理。每逢這個時候,老劉便更忙了。除了日常工作和給領導干分外的工作外,全部時間都用在修剪花草樹木上。所里的領導是群有文化、有品位、有層次的人。他們喜歡把單位建得像花園一樣漂亮。他們常常三五成群站在外面,欣賞著美麗的景色。只是,誰也不會注意老劉一手執(zhí)剪一手提著椅子忙碌的身影。老劉知道,無論他做多少工作,對于領導來說,都是應該的?;蛘哒f,他在領導眼里根本就是忽略不計的。
這次打工的變故出現(xiàn)在一個上午,盡管那天陽光明媚,可沒有給老劉帶來好運。他的腳被砸了。當他前傾著身子要剪一個稍遠點的樹枝時,不小心蹬歪了椅子。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隨之碰倒了被閑置在樹下的一個老式暖氣片,暖氣片重重地砸在了老劉的腳上。聽到老劉痛苦地喊叫,附近幾個工人跑過來,趕緊把他送到了醫(yī)院。
老劉的腳在X光片上顯示的結果是骨折。醫(yī)生當即要求打石膏住院治療。老劉一口就拒絕了。打石膏住院意味著他不能工作了,一旦不能工作,還能保住飯碗嗎?再說,今天是工友臨時從所里借的錢,報銷不報銷還不一定。他可舍不得自己花錢治療。老劉硬是讓工友把他拉了回去。老劉的腳腫得像饅頭,疼痛的程度從他臉上的表情中顯現(xiàn)出來。他躺在宿舍里,一下子感到了孤獨。
劉振來看了看老劉,有些打探情況的意思。老劉忍著痛,咬著牙把腳抬了抬,企圖讓劉振看得清楚一些。劉振大概是聞到了那股難聞的氣味,用手掩著鼻子,倒退了半步。隨后他象征性問候了幾句,轉而告訴老劉,拍X光片花的一百多塊錢得從你工資里扣。老劉的心里疼了一下,但沒言語,扣就扣吧,能保住工作也行。于是,他試探著說,我不能剪樹了,讓我在傳達室值班行嗎?腳好了,我把工作再補上。劉振頓了頓說,研究研究再說吧,你等通知。
老劉在床上躺了三天,等到的是讓他回家的通知。工人們都偷偷地說他,不能走,你這是工傷,得找所里的領導。要走也得讓所里給你治好腳再走。萬一你要落下殘疾,以后在農村可怎么生活!老劉長嘆了一聲,還是沒言語,心想,雖然在這里干了好幾年,可咱是臨時工,是農村人,找誰啊!認命吧!
最后,老劉只提了一個要求,讓所里的車把他送到車站。畢竟,他走路都很困難。
老劉回到家里休養(yǎng)了很長時間,才能下地干活。想想外出打工的這些年月,他感覺還是家里好。家里的老少爺們說話結實,臉色真實。家里的飯菜花樣不多,畢竟養(yǎng)人啊。所以,老劉從那就不想再出門打工了。
那天,老劉正在打掃一個角落,工友老李推著小車走過來喊,老流氓啊,老流氓啊。老劉回頭不解地笑了笑,就準備繼續(xù)打掃。這時,老李停下來說,我問你呢,怎么裝聽不見。老劉不高興,你明明喊的老流氓,哪里問我了?老李哈哈了一通,拉長了聲音說,我問的是老劉忙啊。老劉知道這是故意拿他開涮,便沒再搭理老李。老李是他們這幫環(huán)衛(wèi)中唯一的城里人,就像大家都在他的地盤上工作一樣,對誰都是趾高氣揚的,想開誰的玩笑就開誰的玩笑。老劉從心里討厭他,只不過出門在外不和他一般見識就是了。老劉越是忍讓,老李見了他越是喊老流氓,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隨后,就有人學著老李故意把問“老劉忙”喊成老流氓了。老劉知道惹不起躲得起的道理,就開始加快打掃的速度,等拐過一條街道也就擺脫了他們。
老劉沒有想到干環(huán)衛(wèi)工人還有意外之財,當他打掃到一個公交車站牌下面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棕色的錢包。錢包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有不少錢,老劉迅速地撿了起來。此時,天色尚早,剛好四下沒人,老劉趕緊面朝站牌打開錢包看了一下,果然厚厚的一摞,看樣子能頂他幾個月的工資。老劉心里一陣激動,隨即揣在了兜里。之后,老劉加速了打掃的步伐,很快就拐過馬路,到了另外一條街上。在這樣一個早晨,在這樣寬闊的馬路上,沒有人知道是他撿了錢包,所以,老劉完全可以據(jù)為己有。看這個錢包的分量就知道肯定是城里人掉的,農村人不會揣這么多錢上街的,這時他想到了劉振,想到了老李,想到了那些給他臉色看的城里人,心里說,撿了城里人的錢包即使不還也是應該的。再說了,從錢包的顏色和款式上看,肯定是個女人掉的,那樣就更不應該還了。
老劉因為昨天早上的一件事情,對城市女人的印象相當不好,甚至是比對劉振們的印象更不好。昨天,他也是打掃到那個站牌下,突然起了風,一些塵土立即飛了起來。本來是向南飛的,誰知很快就又飛了回來。這時,剛巧有位女士在這里等車。她左躲右閃,還是有一部分就到了身上。那位女士衣著整潔,一看就是愛美之人。隨后,她一邊繞到站牌和一個廣告牌的中間,一邊狠狠地瞪了老劉一眼。老劉趕緊走過來堆著笑臉賠不是。女士卻不依不饒,罵了一句,你沒長眼???干什么吃的?老劉本想繼續(xù)道歉,可一聽那位女士罵人,有些來氣,沒再理會,便繼續(xù)掃他的馬路。女士又罵,鄉(xiāng)下來的就是沒素質。老劉聽不下去了,回了一句,鄉(xiāng)下來的不偷不搶,怎么沒素質了?女士看他頂嘴,一下子火冒三丈,指著他罵,你長得就是一付沒素質的樣子,整個人都假冒偽劣。話說的太難聽了,老劉心里窩了氣,拿眼瞪了她一下。那位女士不干了,上前來說,你敢瞪我?怎么?還不服氣?說你沒素質你就沒素質。說完,那位女士一腳就踢飛了他手中的掃帚。老劉有些委屈,可和這樣的女人又沒法講道理,只好借著去撿掃帚,躲到了一邊。
等那女士坐上了公交車,老劉才走回來繼續(xù)工作。從公交車的玻璃里,老劉看到那位女士還沖著他罵著什么,雞爪一樣的手還不停地指指劃劃的。老劉氣得直掉眼淚,自己在農村也是受老少爺們尊敬的人,竟讓一個女的在大街上罵沒素質,罵假冒偽劣。他這一輩子還沒這么窩囊過。
昨天的事讓老劉依然氣憤難平。唉!反正城里人都罵他沒素質了,撿到錢包就更不用還了。想到這里,老劉心里有些坦然,嘴角露出了笑容。有了這筆意外之財,老劉的腰挺拔了很多。終于能給老婆買件衣服了。老婆在家里說過多次,嫁給你這么多年,也沒舍得買件衣服,你發(fā)了工資別忘了在城里給俺買件衣服。老劉每次都很痛快地說聲,放心吧,一定買。可等發(fā)了工資,兒子又要交學費,隨后幾個月也不斷地有這樣那樣的開支。給老婆買衣服的事就托了下來。這次,一定要買了,并且買件像樣的。老劉在心里哼起了歌曲。
就在老劉懷揣著撿來的錢把整條大街掃完的時候,他的心里卻不安起來,畢竟錢不是自己的,真要花了他心里也會不舒服。他老劉在村里是個耿直的漢子,只興別人對不起他,他不興對不起別人的?,F(xiàn)在怎么能做這種讓心不安的事情呢。那樣的話,真就成了沒素質的人了。再說,萬一這錢人家要有急用呢?不行,外財發(fā)不了命窮人,還是還給人家吧,想到這里,老劉又走向了那個站牌。
在站牌下,老劉又見到了罵她沒素質的那位女士。老劉一肚子的氣,剛想走開,可看到她焦急的樣子完全沒有了昨天的威風。老劉意識到可能是她丟的,就上前問,你是不是丟錢包了?那位女士急急地說,是啊,你撿到了?老劉說,我是撿了個錢包,怎么證明是你的呢。那位女士既興奮又著急,你不會因為昨天的事,故意不還給我吧。老劉真的生氣了,我如果不打算還給你,還來問你干什么?那位女士自知理虧,趕忙描述錢包的樣子,棕色的,最下面一層還有我媽的藥費單,是給我媽救命的錢。老劉拿出錢包仔細地看了看,完全相符,伸手遞給了她。
那位女士表情復雜,不知說什么好,趕忙掏出一百元錢來要酬謝。老劉卻扛著掃帚轉身走了。那位女士忙問:大叔,你叫什么名字?老劉想到了侄子說他是城市美容師,想告訴那位女士他叫城市美容師,可又覺得沒什么意思。就沒有回話,也沒有停下腳步。
責任編輯 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