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錦,曾用筆名櫻花紅破,在《今古·言情》《公主志》《彩虹堂》等雜志發(fā)表短篇小說多篇,出版長篇小說《宛如流云》《浮生恍若夢》。微博地址:http://weibo.com/xiujin83
上期回顧:
王培晚上又照舊畫畫到很晚,大早上就被敖游拍醒了。生氣起來啪的一聲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敖游又是跺腳又是咬牙,只恨不得立刻沖進屋去把她給拽出來——嗯,最好一口吞了她!等想到自己有點過分,王培只能陪著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邊,討好地道:“一會兒我去買排骨,你一起去不?”
01.誰讓他跟你湊那么近。
周錫君也微微地笑著,忍俊不禁的樣子,眉目都彎起來,看起來更加溫和。
王培有些惱羞成怒,霍地站起身,聲音里不由得帶了些許厲色:“胡說什么呢,你?”
敖游雙眉一蹙,一向溫溫和和的漂亮眼睛忽然瞇起來,陡然帶了些鋒利和銳氣,眸光犀利,甚至有些陰狠。那陡然的變化讓王培心里一顫,到了嘴邊的責(zé)備話就再也說不出來。
這樣的敖游,讓王培覺得有些害怕。
周柏婷沒瞧見敖游的眼神,只是單純地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立刻止住了笑。周錫君則在一旁打圓場,故作輕松地說著笑話。只有王培一個人,從敖游那霧蒙蒙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氣。
沒錯,就是殺氣……
王培從來沒有見過殺人犯,也不知道傳說中的殺氣到底是怎樣的可怕和殘忍。可是就在剛剛,敖游淡然的一瞥間,似乎有一種能毀滅一切的力量,那么地肆意,那么地有恃無恐。就好像,殺人對他來說,那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寒意從腳底升上來,一會兒,王培的掌心全是冷汗。
她一下子就安靜下來。敖游又恢復(fù)了先前懵懂又天真的模樣,湊得很近地跟周柏婷說話,眼睛亮亮的,笑嘻嘻的樣子。但是只要周錫君跟王培說話,他就會很生氣地一直看著他,逗得周柏婷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大笑。
吃了飯后周家兄妹就告辭回去了,他們自己開車過來的,倒是方便。
王培有了心事,一直沉默不語。敖游跟沒瞧見她沉默的樣子似的一直在客廳里打游戲,高興的時候哈哈大笑,一點也不擔(dān)心會惹惱王培。
周家兄妹走了沒多久就來了電話,周柏婷郁悶地道:“你說倒霉不倒霉,才走了幾公里車就爆胎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怎么辦哪?!?/p>
幾乎是下意識地,王培一回頭就去看敖游,果然見他的臉上泛出了得意的笑。他還一點也不掩飾,揚揚得意的樣子。
“真是你給弄的?”王培又氣又急,腦子里一亂,就記不起他先前生氣時那可怕的眼神了,大聲地叱責(zé)道。
敖游一點也不否認,高興地笑:“誰讓他跟你湊那么近?!?/p>
他居然就這么高興地承認了!
王培氣得一時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恨恨地道:“行,敖游,你有本事。我惹不起你總躲得起?!闭f完,抓了抽屜里的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敖游還在身后高聲地問:“哎,你去哪里呀?”
王培理都懶得理他,把門一摔就走了。
剛出門,瞬間風(fēng)云變幻。晴空高照的天空,幾秒鐘便烏云密布。幾聲響雷過后,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直砸下來。王培步伐稍稍慢了些,身上就濕了一大半。
小鎮(zhèn)有多少年沒有下過這樣的大雨了,仿佛天河瞬間傾瀉,密密地將整個小鎮(zhèn)全都織進這一大塊布料中。
青石路上頓時沒了人影,幸好汽車走的是另一條公路,路上車少。王培瞇起眼睛慢慢地開,但還是覺得心驚膽顫。
周柏婷她們的車停在幾公里之外,先前他們過去只用了約莫十分鐘的工夫,可王培卻足足開了有半個小時,才總算瞧見了他們的車。開了喇叭,那邊車里也使勁地搖雨刷,王培高聲喊了一句,周柏婷也扯著嗓子應(yīng),可就是相互聽不清對方到底說了什么。
兩人都傻,居然沒想到用電話,最后還是周錫君提醒,她們才通了電話。
這么大的雨,王培也沒那個膽子送他們回景市,索性接了他們回去。路上還擔(dān)心一會兒敖游見了他們又要鬧別扭,可進了屋,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不在家。
樓上沒有人,王培調(diào)出通話記錄給他打電話也沒有人接。這個孩子,居然一句話不說就出門了!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外頭這么大的雨,一會兒就得把他給澆醒了,看他還回不回。她才不擔(dān)心他呢。
02.我以為畫家……會比較不食人間煙火……
她去廚房燒水給周家兄妹泡茶喝,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了一大盆排骨,全是子排,手指頭長短,又新鮮又漂亮。冰箱里還有敖游不喜歡吃的黃瓜和冬瓜,鮮嫩欲滴地擺在冰箱最上面那一格,王培啪的一聲就把冰箱門給關(guān)上了。
一會兒他保管回來。
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他沒有回來;兩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王培有些坐不住了,她借口上了好幾次樓給敖游打電話,起初是沒有人接,到后來索性就關(guān)機了。
他這算什么?離家出走嗎?就為了那么點事?她還沒怎么說他呢!
吃晚飯的時候總該回來吧。
晚上王培親自下廚,紅燒排骨做得又軟又香,顏色也誘人。她還特意把黃瓜切成條放在鍋里燉,一大盤端出來,周柏婷饞得口水都快出來了。
周錫君似乎很驚訝王培會做飯,更驚訝還能做得這么好吃。
“我以為——”他想了想,好像在猶豫不絕到底用什么詞語,“我以為畫家……會比較不食人間煙火……”
王培還沒回話呢,一旁的周柏婷就哈哈大笑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得了吧,王培培她就是個吃貨。你可不知道她對吃的有多講究!”
她才不是,敖游那樣的才叫吃貨!
可是,排骨都吃完了,敖游還是沒有回來。
外頭的雨一直下得很大,王培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瑤河的水漲了有半米。再這么下去,只怕今晚上就得發(fā)洪水。她家地勢高也就罷了,坡底下的幾十戶老房子怕是要遭殃。還有敖游——那小子到底去了哪里?
王培在他的房間里找了半天,行李什么都在,應(yīng)該不是就此告別,可是,他居然連錢包都沒帶。這會兒也不知道吃上飯沒有?他不會氣得晚上還不回來睡覺吧!
03.哎呀,你這小祖宗,發(fā)燒了知不知道。
因為外頭一直下雨,王培就留了周家兄妹在家里住。周柏婷和她住一屋,又另收拾了一間許久沒有住過人的客房把周錫君安置進去。
天快黑的時候周錫君忽然問她:“那個敖游是不是生氣跑出去了?我們要不要去找他回來?”
王培搖頭。外頭又是風(fēng)又是雨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倒,真這么冒冒失失地出去找人,人找不回來不說,到時候反倒害得連他們自己也回不來。
她上樓給老鐵打電話,給劉二妹打電話,給風(fēng)景管理處打電話,甚至給小鎮(zhèn)上的酒店客棧打電話,可是大家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根本就沒瞧見他的人影。他這么一個大活人,能去哪里呢?
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把他狠狠罵一通,然后再綁起來。這渾蛋小子,還真當(dāng)自己是大爺了,才說了他兩句,就學(xué)人玩離家出走。等回來了,看她不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王培又氣又怒地想。
一晚上她都沒怎么睡,好幾次聽到外頭風(fēng)吹得樹枝響了,就以為是敖游回來了,趕緊披了衣服下樓去看。院子里卻只有風(fēng)和雨,還有打落的香榧樹的樹葉,落了一地的綠。
第二天早上,雨總算小了,但還是淅淅瀝瀝的,天也依舊沉著,好像心情很不好的小孩子。
小鎮(zhèn)的石板路被水給淹了,好在淹得不算深,剛沒過腳,水尚未滲進岸邊居民的家里頭,有驚無險的樣子。
鎮(zhèn)上的孩子們倒是開心,光著腳丫子歡快地跑來跑去。瑤河里的魚都浮上來了,有手腳利索的小孩子靠在門檻上一抓就能撈到一條。年輕人們索性折了樹枝將撈來的魚全都串起來,就在水里頭拖著走……
周柏婷的老公陳夔過來接他們,從上頭的臥龍?zhí)顿e館過來,再從后門進的屋。吃了早飯后,他們幾個人就一起回了景市。
等他們一走,王培就趕緊換了拖鞋短褲出去找人。
突然的大雨使得許多游客滯留在鎮(zhèn)上,酒店和客棧都住得滿滿的。王培找了好幾家,都說沒有這個人,她連菜市場都去問過了,可大家伙兒只記得他昨天上午來買過菜。這個敖游,就好像忽然消失了一般。
他還能去哪里呢?
王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把臉,決定去臥龍?zhí)杜雠鲞\氣。
那么大的風(fēng)雨,他總不至于一直待在那鬼地方吧。
可是,等她艱難地走到瑤河上游,居然還真瞧見了他的人影。他沒有穿昨天那件高檔襯衣,就套了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條寬大的短褲,光著腳,身上濕漉漉的,頭發(fā)都貼在頭皮上,臉卻紅紅的,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不知對著水里在自言自語什么。
“敖游!”王培隔著水潭高聲地喚他的名字。
他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來,嘴扁了扁,眼睛里頓時蒙上了一層水汽,很委屈的樣子。
王培的心頓時就軟了,其實——何必跟他這么個孩子氣的人生氣呢。
“你過來。”她聲音不由自主地柔和起來,輕輕地朝他招手,“我們回去。”
這回敖游一點也沒矯情,三兩步就跳了過來,筆直地站在她面前。離得這么近,王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有些不對勁,他的臉上有兩處傷痕,雖然沒見血,但卻刮得紅紅的,看起來有些嚇人。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紅,鼻尖也是紅紅的,眼神迷迷糊糊的。
王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燙得怕人。
“哎呀,你這小祖宗,發(fā)燒了知不知道?!?/p>
她半扛著他一起回去,敖游死沉死沉的,整個身子都往她身上倒,還時不時地發(fā)出像是痛苦又像是撒嬌的呻吟。可王培管不了這么多了,先把人弄回去再說。
04.這小子,還真是會得寸進尺。
到了家,進了屋,王培先把他身上濕漉漉的衣服給扒了,扒到褲子的時候王培就停手了。雖說她也不是沒見過人體雕像,可真要她下手給個成年男人脫褲子,她還真下不了手。她只得從他衣柜里翻了褲子出來,柔聲細氣地求他自己換。
敖游不肯,跟個滾筒洗衣機似的在床上滾來滾去,一會兒撒嬌說頭疼,一會兒又嚷嚷著肚子餓。
不會是從昨天下午跑出去就一直沒吃東西吧。
王培聽得心里怪難受的,把褲子朝他臉上一扔,道:“你自己換了衣服睡會兒,我去給你熬點粥。”
等她端著粥上來的時候,敖游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躺在床上睡著了。
他睡著的樣子特別好看,很乖巧,睫毛長長的,全蓋在眼瞼上,嘴巴又粉又肉,皮膚那么白,一點也不別扭了。
王培坐了一下他就醒了。他半瞇著眼睛看她,緩緩地伸手過來拉她的手,虛弱又小聲地喊:“王培培?!?/p>
王培“嗯”了一聲,說:“你喝點粥吧?!?/p>
敖游不高興地道:“我都好幾頓沒吃了,你就讓我喝粥啊。我買的排骨呢。”
王培挺不好意思地咧嘴:“被我們吃完了?!币姲接巫煲黄灿忠桓吲d了,她趕緊哄道,“等你病好了,我給你買五斤,一次性吃個夠。你現(xiàn)在生病呢,得吃點清淡的。要不,晚上我熬個排骨粥給你?!?/p>
敖游沒有再任性了,想了想,又道:“那你喂我?!?/p>
這小子,還真是會得寸進尺。
王培沒跟他討價還價,用小勺子舀了給他送到嘴邊。敖游立刻眉開眼笑起來,一口接著一口,吃得很開心。
他好像挺累的,吃了東西沒過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眼睛一閉一閉的,卻拉著王培的手不肯放,睜著霧蒙蒙的眼睛,低聲下氣地求她:“王培培,你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王培道:“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p>
敖游的身體像條蛇似的往床的里面挪了挪,很快騰出小半邊床來,他高興地伸手在床上拍了拍,看著她笑:“你睡這里。”
王培:“……”
05.男人——全都是渾蛋!
敖游又是撒嬌又是哀求,可最后王培還是沒有答應(yīng)他。雖然敖游的心理這樣幼稚,可是生理絕對成熟。關(guān)于這一點,王培不用試都知道。
然后敖游就生氣了,把被子一拱,人鉆了進去,任憑王培怎么喚他也不肯出來。
中午,王培熬了排骨粥,先用大米把粥熬得稠稠的,然后再放排骨和作料,又香又鮮??砂接芜€是挑剔得很,一直叨念著昨天沒有吃到嘴的紅燒排骨。
外頭太陽明晃晃的,溫度一下子就升了上來,到了下午都得開空調(diào)了。敖游吃了就睡,王培就搬了個小桌子在他床邊畫畫。這一次畫的是下雨天,有院子里的葡萄藤,屋檐下躲雨的小鳥兒,小小的茉莉花兒……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看起來卻很有生氣。
因為有靈感,所以畫得很順利,只是一不留神外頭天都快黑了。王培抬起頭,就見敖游半躺在床上看她,頭發(fā)有些亂,眼睛卻是亮亮的,很精神的樣子。
“你醒了多久了?”王培放下筆,盡情地撐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怎么不叫我?”
敖游卻不說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后……忽然湊過來,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等王培反應(yīng)過來要打人時,他已經(jīng)抱著夏被大笑著跑進洗手間了,還死不要臉地在里頭高聲喊:“王培培,你要進來看不?我的身材很好哦!”
王培頓時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們吃了晚飯后去瑤河邊散步,路上有游客,三三兩兩地經(jīng)過,肆無忌憚地卿卿我我。晚上天黑,雖然有路燈,可還是看不清人的樣子,敖游可算是安安靜靜地散了一回步。
有人在河里放河燈,敖游見了,也非要跟著玩。王培就掏了十塊錢給他,讓他買燈去,自個兒則坐在河邊的小茶館里看來來往往的客人。
景市的游客極少會留在這里過夜,所以往來的多是外地人,說話的口音各種各樣,王培就偷偷地猜他們的來歷。親親熱熱挽在一起的情侶,抱著小孩的一家子,還有附近學(xué)校來寫生的年輕學(xué)生們……
王培正興致勃勃地四下張望,忽然覺得不遠處的男人面孔有些眼熟,仔細瞄了兩眼,不由得一怔。她的眼神好使,記性也好,那個男人雖然只見過幾次,她卻很清晰地記得他的名字和相貌特征。那是許雯雯的男朋友陳鵬,上半學(xué)期結(jié)束前還說婚期將近,可是——他現(xiàn)在卻牽著另一個女孩子的手。
許雯雯是周柏婷的同學(xué),說起來跟王培也是校友,所以之前有段時間,她們還老混跡在一起。到后來出了點事,王培才跟她鬧翻了。
那個女孩子挺年輕,看起來好像是個大學(xué)生,挽著陳鵬的手,那個親熱勁兒,要說他們倆是純潔的朋友關(guān)系,誰也不會信。
王培覺得心里頭跟吞了只蒼蠅般惡心,要不是她跟許雯雯早鬧翻了,這會兒肯定沖上前去質(zhì)問了。男人——全都是渾蛋!
她一轉(zhuǎn)身就給周柏婷打電話,把這事跟她一說。周柏婷立刻就在電話那頭嚷嚷開了:“你可千萬別跟許雯雯說,要不,以她那性子……”她說到這里就沒再繼續(xù)往下了。王培心里卻清楚得很。
當(dāng)時周柏婷和許雯雯同一年進學(xué)校當(dāng)老師,雖然在不同系,可難免還是有好事者拿她們做比較。周柏婷高挑漂亮,家境優(yōu)越,相比起來,許雯雯就顯得不大起眼了??稍S雯雯是好強的人,什么事情都愛爭個第一,于是,有些事情就悲劇了……
王培跟許雯雯鬧翻臉是因為許雯雯的前男友,十足十的一個賤人。那個男人叫什么名字王培已經(jīng)不大記得了,就知道是附近某個國家單位的,長得人模狗樣,還整天以有文化的知識分子自稱。因為礙著許雯雯的面子,王培和周柏婷雖然不大喜歡他,可都盡量地客氣。
周柏婷長得漂亮,從念大學(xué)的時候追她的就能組個足球隊。那個賤男人一見到周柏婷就酥了骨頭,三天兩頭地獻殷勤,讓周柏婷煩不勝煩。不過周柏婷聰明,不動聲色地讓陳夔把那個男人狠狠教訓(xùn)了一通,這才消停了。
可王培那會兒還是個直性子。賤男人在周柏婷那里沒走通,又聽說了王培的家世,立刻就把目標(biāo)轉(zhuǎn)到了她身上,結(jié)果可想而知。反正許雯雯恨上了王培,話里話外諷刺她搶人男朋友。
王培那脾氣又怎么忍得下這口氣,當(dāng)下就跟許雯雯翻臉了。她遺傳王教授的毒舌,絕不罵臟話,但話說得要多氣人就有多氣人,生生地氣得許雯雯半個月沒去學(xué)校。后來許雯雯上班了,遠遠地瞧見王培就繞道兒走。
不過王培一點也不介意,她跟許雯雯關(guān)系本來就不算好,實在沒心思再去和好。其實她心里頭更高興呢,可不用以后穿件漂亮衣服都得小心翼翼不要刺激到人家脆弱的心靈了。
“算了,我就當(dāng)沒看到?!蓖跖鄧@了一口氣,放下電話,又忍不住感慨。這個許雯雯也真倒霉,好不容易送走個賤骨頭,結(jié)果又來了個賤男人。幸好她們不是朋友,要不,她得多操心。
茶樓底下傳來敖游大呼小叫的聲音,王培探出腦袋去,就見他仰著頭,使勁揮著手里的花燈喊:“王培培,你快下來?!睙艄庀拢奈骞倬€條是那么清晰,臉上和眼睛里都是干干凈凈的,一點雜質(zhì)都沒有。
這樣干凈純粹的男孩子,現(xiàn)在可真少見——嗯,除了有點愛撒嬌之外。
他們倆在河里放了花燈,又回到茶館里吃了刨冰,肚子鼓鼓地回了家。睡覺前敖游朝王培道:“明天,我們出去玩吧?!?/p>
……
06.同志,你……要挺住啊……我……我去找根樹枝……
第二天,天沒亮敖游就起來了,擂鼓一般地敲王培的門,硬生生地把她從美夢里拖了出來。
敖游說出去玩,其實就是騎著自行車在附近逛。
小鎮(zhèn)遠離城市,一路往北都是山,山與山之間的洼地里有農(nóng)田,有些地里是金燦燦的稻谷,更多的是綠油油的茶樹。
自從小鎮(zhèn)被開發(fā)做景點后,這邊的路就修好了,連田邊小徑都是水泥路,又平整又干凈。
王培特意從主路上岔開,挑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路的一邊是山嶺砌成的梯田,上頭全種著茶樹,密密麻麻,郁郁蔥蔥;路的另一邊是小水溝,再往下有稻田,偶爾還有農(nóng)民漚肥的池子,散發(fā)著濃烈的臭味。每次從旁邊經(jīng)過的時候,敖游總會使勁踩,迅速地逃開。
他們騎了一路,敖游就提議比賽:“我們看誰先騎到前面的路牌口,誰要是遲到了,誰就親對方一口?!彼ξ卣f,眼睛里全是得意。
“???”王培愣了一下,迅速地反應(yīng)過來,立刻罵道,“我呸,你個小王八蛋子——”她還沒罵完,敖游就一踩踏板,自行車嗖地滑到了幾米開外:“我可不管,就這么說定了?!闭f罷,又得意又囂張地一陣大笑……
他的笑聲在兩秒鐘后戛然而止,王培定睛一看,路上已經(jīng)沒了人。他的自行車卡在路邊的水溝里,車輪子還在溜溜地轉(zhuǎn),人卻不知落到了哪個方向。
這個傻小子騎車不看路,這么窄這么彎的鄉(xiāng)間小路居然也敢玩飆車,不出事才怪!
王培趕緊踩了幾腳險險地停在路邊,蹲下身子查看水溝??勺屑毸褜ち艘槐椋@么個大活人居然生生地不見了!
王培頓時有些慌神,這大白天的,不會鬧鬼吧,一時忍不住大聲地喊起來:“敖游,敖游——”
“我在這里……”水溝對岸傳來虛弱的聲音,卻不見他起身。
對岸是茁壯的水稻苗,地勢比這邊的路還要高。王培竟一時瞧不見他,只得跳過水溝,一點點爬上堤壩,這才看清四仰八叉地橫躺在糞坑里的某個人……
王培頓時就笑傻了。什么語言都無法形容她此時的心境,明明知道糞坑里的某個人亟待她的救援,可她還是抱著肚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笑了兩分鐘,一邊笑還一邊不怕死地招呼道:“同志,你……要挺住啊……我……我去找根樹枝……”
敖游躺在糞坑里一動不動,就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滿臉的憤恨:“王培培,你等著——”
天曉得這關(guān)她什么事,那個提議要比賽的人是他,不看路的也是他,不說被甩進漚肥的糞坑,就算掉進大糞池,也和她無關(guān)吧。
不過王培這會兒半點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已經(jīng)笑岔氣了。
她抱著肚子在附近找了老半天,才終于撿了根最長的棍子,遠遠地遞給敖游,另一只手則緊緊捏著鼻子,大聲地抱怨:“哎喲,臭死了——”
敖游再也沒說話,表情十分地陰郁,從糞坑一出來就直奔小溪流而去,一邊走一邊扒拉著身上的衣服,氣鼓鼓的樣子。王培就跟在他后頭哈哈地笑,等她抱著肚子慢悠悠地趕到溪邊的時候,就瞧見河邊他剛扒拉下來的臟兮兮的褲子了……
07.把衣服脫下來給我。
敖游在水里足足洗了半個小時,身上的皮膚都搓紅了也不肯上岸來。他還指揮王培去給他弄沐浴露,王培在附近轉(zhuǎn)了一圈,一會兒又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周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她幸災(zāi)樂禍地笑,臉上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看起來更加壞了,“誰讓你非要拉著我出來的,這地方荒無人煙,最近的人家也在一公里之外。你可別妄想我走那么遠,就為了幫你弄塊香皂——哦,不,沐浴露。人家還不一定有呢?!?/p>
這鄉(xiāng)下地方,誰家里頭還備一瓶沐浴露啊。再說,一會兒她好不容易弄來了,說不定這位爺還嫌棄不是牛奶味的呢。
“不是我說,”王培在溪邊找了塊大石頭坐下,慢條斯理地提醒他,“洗完了把你那條內(nèi)褲也洗洗,不然一會兒怎么回去?”
敖游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氣得直抓頭發(fā):“那臟東西,又臭又臟,我怎么可能還會要,不行,你得回去給我拿身衣服來?!?/p>
王培又氣又好笑,托著腮幫子朝他歪嘴笑:“敖大爺,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大爺了。這地方離我家好幾里路呢,你讓我回去給你拿衣服,做夢吧你。那個啥,一會兒,你自個兒捋幾片樹葉串起來,把關(guān)鍵部位遮一遮,嗯,就差不多了……”她說完自己先笑起來,抱著肚子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敖游氣得臉發(fā)白,惡狠狠地瞪著她,好像恨不得要把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王培反正就是高興,她覺得老天爺真是有眼,這個大爺一樣的二貨,可算是得報應(yīng)了。看他還那么頤指氣使,那么自以為是地撒嬌不?看他今天怎么回去。
敖游氣得一屁股坐在水里頭不動了,臉白白的,頭發(fā)又黑,濕濕地貼在頭皮上,又傻又可愛。他不動了,那樣子,好像跟王培賭氣了。
王培幸災(zāi)樂禍了一陣,終于開始覺得有些,嗯,愧疚,小聲地招呼:“要不,我去那個誰,最近的那個誰家里,偷一條內(nèi)褲過來……”
她話還沒說完敖游就瞪過來了,陰郁地道:“你讓我穿別人穿過的……內(nèi)褲!”
這個……貌似是有點……不大衛(wèi)生??墒牵挪灰T一個多小時的自行車,再騎一個多小時回來,就為了給他取條內(nèi)褲。
敖游的眼睛朝她看過來,目光相當(dāng)猥瑣,眼神非常地不老實。他上上下下地看著王培,最后落在她的褲子上。只用了半秒時間王培就猜到他猥瑣的意圖了,一時惡從膽邊生,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就朝他砸過去,嘴里還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色胚,再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敖游趕緊躲,兩只胳膊架在腦袋上方,臉紅紅的,嘴里還在反駁:“你怎么這么不講道理呢。我又沒怎么樣?難道我還能穿你那條畫著喇叭花的內(nèi)褲回去不成。你那樣的牛仔褲我也套不下啊。”
他說得倒是有點道理,可問題是——他怎么曉得她內(nèi)褲上是喇叭花呢。
“還嘴硬,好的不學(xué),偷窺人內(nèi)褲,我說敖游你怎么這么猥瑣啊。”王培心里想,果然男孩子都不能看外表的,他連眼神都裝得這么清純,可心里頭還是一樣的猥瑣。
敖游頓時就委屈了,鼓著腮幫子無辜地回道:“你、你把內(nèi)褲曬陽臺上,我一眼就瞧見了。這怎么能怪我呢?我不光瞧見了內(nèi)褲,還有你內(nèi)衣上的蕾絲花邊兒都瞧見了?!?/p>
“……”他好像說得有點道理,可光瞟一眼,能看清楚上頭的到底是喇叭花還是玫瑰花嗎?
“那……一會兒……我到底怎么回去呀?”敖游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半截身子都在水里頭泡著,裸露在外的皮膚又光滑又白皙,在日光下竟有種隱隱的通透感,讓人看著,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
她嘴里說得高興,可也不能真讓敖游光著身子回去。不說別的,鎮(zhèn)上的人都認得他們,要真這么坦坦蕩蕩地回去了,指不定明天就傳出什么話來了。雖說小鎮(zhèn)民風(fēng)淳樸,可裸奔這事實在太新潮了,怕鎮(zhèn)上的老太太們脆弱的心臟承受不住。
“要不,我去摘幾片葉子。那個……那邊有人種了芋頭,葉片大——”
“王培培!”敖游真生氣了,臉都漲得紅紅的,眼睛里飆著火。王培立刻識趣地住了嘴。
連載到此結(jié)束,單行本將于十月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