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xué)偉

母親病了，在醫(yī)院一住，就住了一個多月。

出院后，母親變了，話語很少，就連吃飯也沒有以前香甜了。

第一天中午，兒子在廚房忙活半天，端出一碗熱氣騰騰、香噴噴的西紅柿雞蛋面條，來到母親床前，勸慰母親：“媽，這是你平常最愛吃的湯面條，雞湯煨的，你嘗嘗，可香可鮮了。”母親坐起來接過碗，她確實吃了，也夸兒子面條做得不錯，但吃了幾小口，就放下了，說是沒有胃口，吃不下。

第二天中午，兒媳也在廚房忙活半天，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糯米羹，來到婆婆床前，一邊吹，一邊勸慰：“媽，這糯米羹在養(yǎng)生鍋里足足熬了兩個小時呢，里面有紅棗、蓮子、百合、山藥，這羹是藥羹，可養(yǎng)人了，媽吃了精神一定會好起來?！逼牌抛饋斫舆^碗，她確實喝了，也夸兒媳糯米羹做得好吃，但吃了幾小口就放下了，說是沒有胃口吃不下。

第三天中午，孫女悄悄進了奶奶的屋，她在奶奶耳邊嘀咕了什么，只見奶奶渾濁的眼睛頓時閃亮，麻利地從床上坐起來，穿戴整齊，趁兒子兒媳都在廚房忙活，奶奶牽著孫女的手，雙雙溜出了家門。

吃飯時間到了，發(fā)現(xiàn)母親和八歲的女兒同時不見了。夫妻倆急壞了，打手機聯(lián)系吧，老的沒拿，小的沒有，這祖孫倆干什么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一籌莫展之時，兒媳忽然拍了男人一下：“想起來了，肯定是咱女兒嘴饞，要奶奶一起去吃麥當(dāng)勞了！奶奶帶孫女去吃麥當(dāng)勞了！咱們趕快去麥當(dāng)勞找找。”

這一找，還真找到了。奇怪的是，這一老一小只要了一份麥當(dāng)勞，還是奶奶在吃，孫女在一邊看，這是怎么回事？莫非病糊涂了？

忽見兒子兒媳來到面前，母親很是驚慌，忙抹了把嘴巴上的番茄醬，說話支支吾吾：“老了，真是沒有出息，吃孫女的麥當(dāng)勞……”乖巧的孫女替奶奶解了圍：“爸爸媽媽，每次來都是我吃，奶奶在一邊看，我讓奶奶嘗嘗吧，奶奶每次都搖頭說麥當(dāng)勞很難吃。其實奶奶心里很想吃麥當(dāng)勞，只是嫌貴舍不得。這回，奶奶病了，吃什么都沒有胃口，我問奶奶是不是想吃麥當(dāng)勞了，奶奶點頭說是，奶奶想嘗嘗麥當(dāng)勞是什么味道……”

沒等女兒說完，兒子兒媳的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