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利
女子或許是聽了我的話,她慢慢地解去圍巾,當她摘掉涼帽時,我不由地“啊”了一聲,這女子竟是個禿頭,腦袋油光锃亮不見一根頭發(fā)。嗨,這一對真是怪,男的金發(fā)飄飄,女的一毛不長。
那日,我在外地開完筆會,頭發(fā)都打了綹,猛抬頭,星光下對面那條街上林林總總,花花綠綠的發(fā)廊讓我心生一念:去理發(fā)。
我隨便走進一家發(fā)廊,一個染著滿頭金黃長發(fā)的小伙子見到我,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您好,先生,您先坐,請稍等。”
金發(fā)小伙子正為一位老者理發(fā)。我仔細端詳, 他額前還留著劉海,單從側面看,活脫脫一金發(fā)高挑大姑娘。
小伙子的剪刀“咔嚓咔嚓”在我頭上前后左右地騰挪,我的眼睛緊盯著鏡子,生怕他給我也剪一頭像他一樣怪異的發(fā)型。
“先生是外地人吧?”小伙子也許看我表情過于嚴肅,主動跟我搭訕。我不領情地“嗯”了一聲。
“先生是不是常寫東西呀?”
鏡子里的我目瞪口呆了,“哎呀,你怎么知道?”我驚愕地問。
“先生頭上有幾縷白發(fā)?!?/p>
“嘿,有白發(fā)的人多了,你憑什么就判斷我是寫出來的呢?”
小伙子呵呵地笑著,輕描淡寫地說:“哦,發(fā)理得多了,人也接觸多了,我就琢磨出點規(guī)律來,醫(yī)學研究說,人的大腦半邊管思維,半邊管行為,而先生您這白發(fā)只長在單側,一看就是腦力勞動者。”
我半信半疑地“哎”了一聲,又問:“腦力勞動者不假,可為何你就說我是耍筆桿子的呢?”
“哦,來我這兒理發(fā)的顧客,等待時,閑來翻看的大多是娛樂時尚性質的報紙雜志,而先生您挑來挑去,從一大堆報刊中選中的,是我這兒唯一的一本文學雜志?!毙』镒有π?,“呵呵,我也是猜,您準是文學愛好者,或者,根本就是作家?!?/p>
“好眼力,厲害!”我由衷地贊嘆道。
小伙子很健談,他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后,邊給我做頭部按摩邊說:“先生每天寫作后,可這樣試著做一做保健操。”我的頭頓時覺得一陣輕松,“你平時可多吃一些核桃、黑芝麻、大棗什么的,這些都是補血益智的,對腦力勞動者很好?!?/p>
我夸他:“你這人還真不錯,不僅熱情,而且多才多藝,蠻有學問哩。”
這時,從外面進來位女子,炎熱的夏季,女子戴著頂涼帽,但畫蛇添足的是,她還蒙著條圍巾,把整個腦袋同脖頸圍得嚴嚴的。
“哎,這大熱天的,你怎么跑出來了?”小伙子說,嗔怪的語氣中摻著憐愛。
“我來看看你,你也要注意身體,不要太辛苦了?!迸虞p聲說。
我明白了,這原來是一對情侶.
理完發(fā),小伙子說先生你稍等,我出去換下零錢。
女子坐在我對面。我說:“他是你男朋友吧?”女子點點頭。我又說:“天這樣熱,捂這么嚴,小心中暑呀。”那女子先是面帶窘色地低下頭,而后揚起頭,目光柔柔地望著霓虹閃爍中她男友的身影。
稍后,女子或許是聽了我的話,她慢慢地解去圍巾,當她摘掉涼帽時,我不由地“啊”了一聲,這女子竟是個禿頭,腦袋油光锃亮不見一根頭發(fā)。
嗨,這一對真是怪,男的金發(fā)飄飄,女的一毛不長。
女子嘆口氣說:“這店本是我開的,可后來我得了白血病,化療后頭發(fā)都掉光了?!?/p>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這才注意到這女子臉色蒼白,神情倦怠。
“哎,多虧了我男友,他白天上班,晚上還要來這里照顧生意,為的是攢錢給我治病。”
我一頭霧水地問:“哦,他還有第二職業(yè)呢?”
“他是醫(yī)生,理發(fā)才是他的第二職業(yè)?!蔽宜朴兴虻攸c點頭。
我正與女子聊著,門“吱嘍”一響,小伙子的一頭金色長發(fā)飄了進來。女子深情地看著他說:“我以前就是這個樣子的——滿頭金色秀發(fā),那額前與眾不同的劉海,是我自己設計的,也是我的得意之作。他為了安慰我,鼓勵我戰(zhàn)勝疾病,讓我看到希望,找回從前的我,就刻意這樣來做?!?/p>
小伙子眉宇間跳著喜色接過話茬:“好在,我們已經找到了與她血型相配的骨髓,錢也攢得差不多了,不久就可以去北京手術了?!眱扇讼鄵矶?,小伙子甩甩頭,注視著飄逸的金色秀發(fā),滿懷憧憬道:“到時,我就可以把它還給她了?!?/p>
我給他們送上了最真摯的祝福。他們連連道著謝。放眼望去,眼前的這一對情侶,女子臉上飛著幸福的紅云,小伙金發(fā)飄飄,瀟灑無比。
(編輯 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