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魯迅先生一樣,在我懵懂的時候,家鄉(xiāng)是有社戲的。
我們那里是一個自然村,叫做怕掌村,村里又分好多個寨子,在怕掌村有一座山叫做白巖山,山下有一寨,就是我們的小寨子了。因為有一個清澈的池塘在寨子中央盤旋,寨子因此得名為清塘。話說此池塘,在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斶w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存在了,沒有人知道它的歷史。寨子里的老人說清塘是和王母的瑤池相連著的,或許是吧。我喜歡聽這樣的故事。
池塘南邊上有一樓閣,我從沒有進去過,聽說樓里面有很神圣的東西,但那些迷信的東西我是不會過多追問的。樓邊有一片寬闊的廣場,那就是我們小時候的“樂園”了,好似魯迅先生的“百草園”——因為過去四十多米就是我們的小學了。
回說那廣場,白天是我們的樂園,晚上就不讓孩子們進去了,也許是怕我們不經(jīng)意進那間小樓吧!有一段時間,連白天也不讓村里頑皮的小孩子們進去玩耍,我們覺得很奇怪。自然,對于我們是不樂意的,于我更是。因為有圍欄,我們沒有辦法進去,但又想搞清楚他們在干什么。于是,在一天傍晚吃完飯后,我約了兩個要好的朋友皮蛋、雙柱,準備潛入“敵營”,一窺究竟。
我們悄悄地從左側(cè)的玉米地過去,玉米地上有一堵高墻,我們就一個騎在一個脖子上爬上去,上去后就坐在墻上觀察那邊的動靜。廣場上有很多人,他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有的拿著長矛,有的身上插滿旗子。那時我六歲,從沒有見過這種場景,更不用說什么電影、電視、京劇之類的了,我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只是好奇地盯著看。
過了十多分鐘,那邊開始唱了,有的還翻起筋斗,一翻就是幾十個。我、皮蛋、雙柱都看得眼花繚亂,心想他們翻的姿勢比我們白天在學校操場的草地上翻的漂亮多了。我們邊看邊討論,誰唱的好,誰翻的棒,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十一點。雙柱和皮蛋說要回家了,他們的家長不允許他們晚歸,因為白天還得去放牛。我是無所謂的,但在他們的催促下也不得不離開。
回到家里我問爸爸,爸爸說那是村里請來的戲團,村上給錢來唱一次,但好像四五年才能輪到我們村,所以很重要。他們演習時,不允許我們小孩子去搗亂。爸爸還給我講了一些故事,一些戲劇的主角,如穆桂英,楊家將等等,我聽得入神,并期望開戲那天快點到來。
開戲那天是冬月十五的晚上,月亮早已高高地掛在純?nèi)蝗缢沟奶炜?,爸媽因為白天干活累了,就說不去了。而我和皮蛋、雙柱早就把小凳子搬到了廣場上,等著開戲咯!冬天的夜晚冷得要死,把我們的手和耳朵凍得通紅,但我們還是忍著看戲,等待著穆桂英,等待著翻筋斗。結(jié)果等了好久,我所期盼的好戲還不開場。已經(jīng)看了兩個多小時,我看得乏味了,哥幾個就相約不看了,去偷我大舅家的紅薯烤著吃。
終是去了,才挖了兩個就被大舅家的狗發(fā)現(xiàn),“汪汪”地叫著追了出來。我們急的趕緊開溜,皮蛋最弱,不小心摔倒了,磨破了腳在那里哭,還好雙柱機靈,隨手拔了棵籬笆樁,把狗打跑了。三人看著臟兮兮的紅薯還在,傻傻地笑了,本來打算烤著吃的,想不到被狗一追,雙柱把火弄丟了,干脆就圍在一起生吃。雖是生吃,但那是我一生都忘不了的味道,那個紅薯臟兮兮的樣子依然是我最深刻的記憶。
回家的時候才想起把凳子落在廣場上了,生怕被別人拿了,但又不想回去,就硬著頭皮回家,準備好受罵。爸媽還沒有睡,說凳子已被張家大叔送回來了。媽問我跑到哪里去了。我笑而不答,心里想:偷你娘家的紅薯還能告訴你嗎?
四周沉寂了,爸媽睡了,我卻做著我的紅薯夢。
我上小學的時候,寨子里是沒有自來水的。在記憶的熒屏中,依然保留著清塘那口古井的莊嚴形象。
清塘村南有一條路叫花石路,而古井就在花石路邊上。這口井深約三到四米,寬一米余,井口是一個正六邊形的模樣。井的旁邊用水泥和石板鋪著,井口上有一塊大青石作井蓋,每次村民把水取出來后都要把井蓋蓋上,生怕塵埃玷污了這純潔的“母親”。井上方有一棵大柳樹,我,雙柱和皮蛋三人的手拉在一起才能把它圍起來,定是有些歷史了。村中的花甲老人說,這棵柳樹是一棵神樹,是守衛(wèi)我們清塘的英雄,因此,我們不僅尊重這口井,也很敬畏這棵樹。
再說那井,井蓋是一塊大青石,而井身則是大理石,上面雕刻著龍和一些不知名的動物,可能歲月久了,有些已模糊了。也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來歷,大約在明朝時就存在了吧!有這樣一個傳說,明朝有一個官員在官場得罪了當朝宰相,宰相上書皇上,誣陷他造反,皇上不分是非就把他貶到西南這蠻夷之地。他來到這里,非常悲憤,欲以一死來解脫,恰見一口井,欲投之。忽然從井中飛出一條白龍,問他為何如此悲傷。得知情況后,白龍遂給他一棟華麗的房子和一筆財產(chǎn),讓他自由生存,并且可以取食井中之水。此人便定居下來,世代繁衍,形成了以后的土司刀悶氏圖。刀氏后人感恩白龍,于是每年過年要祭拜此井。如今,已不是刀氏一族祭拜,而是全寨的人都祭拜。此井也因此名為白龍井。
清塘有三個村民小組,十五個民族,白龍井從明朝至今,哺育了這些民族的后人好幾個世紀的生息繁衍。在進入新世紀之前,它都是清塘所有村民的“母井”,村民做飯,洗衣,飲用以及牲畜用水,無一不是從這口井取水的。來看井中之水吧,井水有些碧綠,盛在桶里或石缸中卻清澈得很,喝起來清涼甘甜。有時候,很多小鳥、野雞或是狐貍等動物,也會偷偷地來喝,生怕人類把這甜美的泉水喝光了。挖井人早已不在,古井卻完整地保留了下來,莊嚴地立在村南的花石路邊。
還記得那些擔水的日子,雖苦但卻是樂的。
那時候因為貧窮,父母忙得不可開交,而家里的用水則是他們需要忙活的一項重要任務。水的問題是必須解決的,因為每天做飯、洗衣、人和牲畜用水大約要四擔到五擔,而我家因為多養(yǎng)了些牲畜,必須用六擔水才夠。每天眼看著母親瘦小的身體擔起那一擔擔沉甸甸的水,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也跟母親一起去擔。剛開始的時候是一小半桶,隨著年齡的增大也就慢慢增多了,慢慢的一個人也去擔些,有時是和雙柱、皮蛋一起去。下雨天去擔,總是摔跤,摔的鼻青臉腫,讓人哭笑不得。還記得有一次,我正好摔倒在路邊,腿被尖尖的籬笆樁刺了進去,穿的很深,血一直流著,疼得我都麻木了,急的雙柱和皮蛋一起哭。后來,父母把我送到老村醫(yī)趙大爺那里,敷了些草藥,慢慢才好了呢。那疤痕至今還在,也是我最忘不了的記憶。
古井伴我成長,每次我傷心難過的時候,都要和它訴說,它總是用微笑的臉龐和甜美的泉水安慰我、鼓舞我;每當我快樂高興的時候,它總是靜靜分享著我的快樂。從我離開村子出來求學那天起,已有八年之多,雖也偶爾回去,卻與它再也未曾謀面(因為我家在村北,離得太遠)。古井猶在,鄉(xiāng)韻仍存,漂泊的我依然戀著鄉(xiāng)情、鄉(xiāng)風和鄉(xiāng)俗,忘不了那些點滴。
因聽說去年大興水利,家家戶戶都裝上了自來水,修了蓄水池,享受著自來水的方便,卻早把那口白龍井遺忘了。心中猜想白龍井的慘景,不由得又憶起了往事。
前面提到,在我很小的時候是不通電的。沒有電影,更別提電視電腦了。
記得我七歲那年,有一些天,父親常常被叫到村長家開會,每次都是很晚才回來。我很好奇并追問父親,他說我們村要通電了,正在商量資金、人力、物力的問題。那個時候,村子里的公路也沒有通,全是山路小路,電線桿、電線和其他的通電設施,都得人工運輸,而父親那時候正年輕,是必須去參加運輸?shù)?,提及此事,父親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為了將要通電而興奮;另一方面,他去做運輸,家里的好多莊稼就要荒廢了。然而,父親最終還是去了。
過了些日子就開始大干起來。數(shù)月之后,電終于通了,家家戶戶都掛上了葫蘆型的白熾燈,我們這些孩子自然就陶醉在“燈火輝煌”的新鄉(xiāng)村景象中了。電通了,為了慶祝,村長魯三舅不知從哪里弄來一臺電影機,在全村都通完電這天放電影。
這一天,人們從四面八方聚來,為的就是觀看這“稀世珍寶”,我自然樂得顛顛兒跑去湊熱鬧。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看電影。
在技術人員的調(diào)整下,大銀幕上很快就出現(xiàn)一些人物,這些人與真實的人無異,我還以為是誰跑進去了呢,細細一看才知道不是。人們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忘記了白天做活的疲勞,忘記了休息,甚至連蚊子叮咬在臉上,也無暇顧及,每到精彩之處,便會跟著嘟囔起來,吆喝起來,直至天光放曉,人們才揉揉眼睛,長長的打一聲哈欠,慢慢散去。
自那晚以后,魯三舅家把放映機放在他家牛圈旁邊的空地基上,四周圍上圍墻,墻左側(cè)設一道小門,一個簡單的電影院便問世了。每天放映之前,三舅就在小門外收票,一開始票價只是兩角、三角,小孩也收一角,許多人為了滿足這精神的需求,是不惜幾角錢的,那塊空地基上的小影院經(jīng)常爆滿??墒呛髞砭图拥剿慕俏褰橇?,我們因為不敢和父母要錢,常常對不能看電影而苦惱,便會想些方法進去。有一次,皮蛋和我打算從圍墻上翻過去,卻被姨媽逮到,呵斥了很久,我們也就不敢再試了。后來因為魯三舅收票太高,那些片子村人也看膩了,就去得少了。于是三舅決定小孩免票,并且更換了些新片,電影場才又回到了往昔的景象,我們也因此有機會再看電影了。
從此,大家便迷戀上了電影,不管在哪里,電影都是大家的談資,或田間地頭休息聚攏時,或放牧擔柴的場合,或串門款白的時候,某個電影的情節(jié),某個影員的相貌氣質(zhì),都是他們評論的話題,談興所致,就會模仿起來。我們也是如此,喜歡模仿影中人物的對白,甚至模仿武俠斗毆,把人分成派系,打斗起來。那時,我,雙柱和皮蛋是出了名的小霸王,父母在我們后面沒少受氣。
電影一度成為人們精神生活的主調(diào),不管是紅白事,還是搬遷喜慶,或是孩子滿月的慶賀,主人家都會請播放人員來放映一夜的電影,一來彰顯熱鬧,防止冷冷清清,二來也顯示主人家的闊氣,那時候電影是村子里富貴的象征,哪家嫁姑娘都喜歡放電影。直至二十一世紀初,電視、電話等各種電子產(chǎn)品相繼下鄉(xiāng),電影的地位才受到排擠,往日擁擠的電影場才清淡了。雖然電影院仍在,偶爾也播放些大片,但只有少數(shù)人去看,往日嫁姑娘看電影也改為給姑娘陪嫁電視電腦了。日新月異的科學技術,帶動著人們富裕起來,卻也打亂了往昔溫馨的生活。
想起曾為了張電影票被父親打的情形,我哭得死去活來,那樣沮喪,那樣苦惱,現(xiàn)覺得可笑啊。如今有了電腦,人們卻變得冷淡起來。早看不到那些黑黝黝的臉龐,聽不到那些談笑風生,“宅”了,都變宅了,可有誰還記得電影場上溫馨的場面?我想,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
我上小學的年代,整個寨子有一百多戶人家,而能住磚瓦房的只有村南較富裕的三四家,其余大多都是用金黃的草鋪在土坯木梁上的構造,全寨沒有一家是平頂房的。站在清塘后的白巖山上放眼望去,眼前的,遠處的都是一種顏色,你家的,我家的,全是一種式樣。土坯墻,草屋頂,內(nèi)置一個火塘和一個灶,再加上一盞煤油燈,就構成一個家,清塘人就在這種歲月里輪回,隨季節(jié)交替,與天地同生。
我家就是這樣的一間草屋,從我知事以來就已存在。在我看來,它已是老得要掉牙了,實際上,它的年紀卻還很輕,聽說是我父親娶我母親時才建的——也是他們那時的所有財產(chǎn)了。這倒讓我很敬畏老屋了。在大生產(chǎn)的那個年代,是不限定生育的,而且多數(shù)人還順應毛主席的“人多就是力量”的口號,生了很多孩子。奶奶就是一個例子。她生了我父親他們八個兒子,兩個女兒。因為人口眾多,物資困乏,而我父親是奶奶的大兒子,分家時,除了給他兩只碗、一口鍋和一把鋤頭外,就什么也沒有了,草屋是他們弟兄幾個一起努力才建起的。一開始的時候,我家只有一大棟人住的草屋,分三室,左右兩側(cè)是臥房,中間為大廳,火塘就建在大廳里,那時候大廳是與客人閑聊款白的地方,也是吃飯的地方。再后來,我上小學的時候,又添設了兩間草屋,一間用來圈養(yǎng)牲畜,另一間則是廚房,這樣廚房和會客大廳就分離了出來,家里也寬松了很多。
草屋,顧名思義就是用草做屋頂?shù)姆孔?。屋頂橫七豎八的梁椽上,鋪上一層層的茅草、山草或者是稻草,用竹皮或竹心做成的繩子扎緊,再壓上些竹笆片,就做成了草屋的屋頂。這樣的房子夏天很干爽,冬天也很溫暖。但有些房屋地基低,屋子自然就低了,常常有雞或貓跑到屋頂,把鋪好的草弄亂或者弄稀了,雨天就會漏雨,家里只好用盆或桶接著,一進屋就覺得很不舒服。此外,草屋還有個缺點,就是干草太多,容易引燃,我家的牛圈,還有小學的草屋都曾起過火,原因都是孩子在天干時節(jié)放鞭炮引起的,這就讓人們慢慢認識到草屋的不足了。
用草做屋頂,是堅持不了幾年的,時常得翻新、重鋪或全部更新,而更新又得去準備草啦。記憶中我家的草屋更新了四五次,每次更新前半年,父母親總會帶著我去山上割草。我也學著父親的樣子割草,把草平鋪在地上,等曬干了就用草繩捆起來堆放在一起。慢慢地也就學會了。父母忙的時候,一個人也去割,或是約上和我要好的朋友去。記得有一次,雙柱和我一起去割草,割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雙柱忽然想到草山后面有一棵山楂樹,正是成熟的季節(jié),就相約去摘。
不一會兒就到了。山楂真的熟了,誘人的山楂沉甸甸的掛滿枝頭,誘的我直流口水。我們什么都不管,爬上樹就摘吃。山楂樹下是一堵斜崖,當時我是不怕的,因為我很自信自己的爬樹技術。山楂樹分四杈,右邊小的那杈較為成熟些,我想著倒是可以承受我的身體重量,就跨過去摘了。沒有想那杈樹枝有蟲眼,突然間嘎吱一聲,樹枝斷了,我連人帶樹枝一起掉下山崖,在半空中抓了很多小樹枝都沒有抓住,一直落到一條溪邊的沙灘上。還好落到的地方?jīng)]有大石塊,沒有弄成重傷,只是腳踝被沙石弄破了。雙柱以為我不行了,急忙從樹上下來,大哭大喊起來,聽到我的應答后,他又高興又擔憂地跑過來,見我沒事才放心了些。兩人一癲一拐地回了家,因為不敢告訴家人,我腳踝便有了一個疾,到現(xiàn)在有時還會疼,一疼便會癱得不能走路。
草屋終于在這一年的冬月更新了屋頂,看著那油亮油亮的屋頂是那樣的美,心里自然也樂了。雖九死一生經(jīng)歷落崖之災,但回想那些驚險,那些割草的歲月,那個童真的面孔,心里是無比開心。
草屋一直在我們村子存在了三四十年,直到我十六歲的時候,村里大力推廣種植甘蔗等經(jīng)濟作物,才慢慢被淘汰。
如今,那些草屋已經(jīng)成為歷史,嶄新的磚瓦房,一棟棟的平頂房、洋房也隨之出現(xiàn),裝飾了山村小寨,清塘正沐浴著清風發(fā)展起來。草屋的身影再也不見,但只要見到草,見到山上亂建的休憩屋,就會自然而然的回憶起那些故事,那些草屋情懷。
清塘廣場后面矗立著一所小學,那就是我所謂的老學校了。老學校經(jīng)歷歲月滄桑,已經(jīng)滿目凄傷,但是它依然站在村南寨邊,依舊履行著歷史賦予它的任務。
老學校之所以老,是對于我的記憶而言的。自我知事以來,老學校就已經(jīng)像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艱澀地立在寨子里。我不知道它的歷史,也不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少年,但心里對它是崇敬的。我很小的時候,哥哥和姐姐就在這里上學,有時候我會和他們一起去,而每次都被那個兇神惡煞的老師關在門外,說是怕我影響上課不讓進去。我只好趴在教室外的窗臺上傻傻地看他們,看黑板上白色的數(shù)字和書桌上那些精美的小算盤。我很想去碰碰它,但在那時是怎樣一個妄想???
老學校之所以老,還在于它的建造。那個時候,土坯墻、草屋頂是當時的潮流,學校自然也是。校舍僅是一層高,柱和梁是用木頭做的,而椽是用竹片做的,上面鋪就一些草,就成了學校的模樣了。草屋頂斑駁陳舊,青苔和雜草不知什么時候在上面安家落戶。梁和柱也刻著歲月的烙印,蟲蛀的洞眼依稀可辨。老學校只有兩間房,左邊的一間較小些,是給前來支教的老師住宿用的,而右邊的房間是很大的一個長方形教室,究竟多少平米,我沒有精準的概念,只記得當時是三個班一起上課。老學校是三年制的小學,一個年級一個班,每個班二十多人,加起來差不多是六十多人,學生就那樣擁擁擠擠地三個人坐在一起,三人同坐一條凳子,同用一張桌子。教室有三塊黑板,老師只有一個,每天老師都要在這三塊黑板上輪回涂抹,分別給三個年級授課。當初我們只知貪玩,是不曾領會老師的處境的,現(xiàn)在想來卻對那老師佩服得五體投地。教室里有三十張左右的桌子,很多都破舊的不知用了多少年,經(jīng)常斷腿斷腳的。教室的地面是土的地板,有些地方是坑坑洼洼的,因此我們掃地也很好掃,只需撿些廢紙和粉筆頭,幾分鐘就可以干完。老學校的陰溝里總是堆放著一大堆老師的柴火,這里便駐扎了老鼠大軍,幾乎每個墻的角落,都有很明顯的老鼠洞。
老學校后面是一個小院,是給老師種菜的空地,平時我們也去幫老師除除草,松松土,或者夏天去那里捉一些螞蚱,弄幾條四腳蛇玩玩,也是很有趣味的。老學校前面是操場,操場很寬,中間長滿了青草,有時哪家的牛犢禁不住誘惑,就會偷偷地跑進去,搖頭晃腦的吃起來。操場邊上有一間土地廟,那是清塘最神圣的東西,平時父母是不讓接近的,只有過年祭祀的時候才讓我們?nèi)タ念^。操場上有籃球架,左右兩邊各立著一個,因為很久沒有人玩籃球,投籃的鐵圈都生了銹。在一九九七年,就是我開始上學的那年,籃球架被撤掉了,也就是這年,老學校開始出早操,我們就每天繞著操場邊沿跑上幾圈,有時還在這兒賽跑呢!那時候的操場真是我們的樂園,夏天趴在皂莢樹根下乘涼,冬天就坐在石塊上烤太陽,無比愜意。
這就是老學校,我的老學校,我曾讀了三年書的學校。
因為失過火等一系列問題,老學校曾多次翻修,現(xiàn)在的學校已經(jīng)是磚瓦房、水泥板的房子,新的籃球場也建起了,老學校徹底換了套新衣,又繼續(xù)著它的使命了。
記憶中的歲月,又在這里重生,莫名的就會想起那些時光,只是不能回到過去,就只能用文字來捕捉曾經(jīng)的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