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
小李打著酒嗝,望著對面的鏡子說:“早上起來洗澡,順便刮個胡子,你猜我老婆怎么說?”
我還沒來得及猜,他沒停頓地繼續(xù)說,“她說今天你有什么事,怎么想起來要刮胡子?”我還是來不及猜,他接著說,“我說我兩天刮一次胡子,所以今天刮胡子。你猜她又怎么說?”這次我懶得猜,他又說,“她說呀,你不是昨天才刮的嘛?!边@次我搶在男人前面說:“你一定說,昨天我刮了嗎?”
他舉起杯子朝我杯子用力磕了一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你也?!?/p>
旁邊的一個女人突然像寒風般竄進來,用冷冷的聲音:“老婆愛你,還嫌煩,你們男人喲?!?/p>
好,從現(xiàn)在起我什么也不說,試著當個家具。
小李打了第二個酒嗝,低頭看著自己的酒杯說:“前幾天跟我老婆剛做完愛,我躺在那里忙著喘氣,你猜她怎么說?”我什么也不說。“她說呀,你以前交往的那朱莉最近怎么樣了?本來我想對她說誰是朱莉,后來覺得不太對勁,就說……”
“你一定說,她怎么樣干我屁事?!?/p>
他歪過臉用力瞪著我,“你怎么都知道?”
我躲在他家床底下。不過我沒說。
旁邊的女人這次不是寒風,而是臺風:“白癡,你老婆問起朱莉是她最近沒有安全感,代表可憐的她還愛你?!?/p>
這回小李沒再打酒嗝,又要了杯酒,拼命搖晃著杯里的酒和那顆大冰塊,說:“我公司的劉小姐打我手機,問我明天早上開會要準備什么,你猜我老婆怎么說?”你愛說不說?!八f那是誰?我說是劉小姐呀,你認識,那個長得高高瘦瘦,喜歡穿短裙的劉小姐。你猜她又怎么說?”……“她說哪個穿短裙的,下次要不要請她來家里吃飯?你們看看,她沒事請個不熟的女同事回來吃飯,不是很奇怪?”……“你猜她又怎么說?她說,你為什么跟她講電話時一直在笑?!?/p>
“你一定說,下次我一定哭著講手機?!?/p>
他拍拍我的肩膀,并且把他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大半進我杯子。
旁邊的女人這回是西北風,吹到人的骨頭里不說,更帶著點北方來的冰霜:“你多久沒請老婆看電影、沒帶她出去吃飯啦?你老婆很愛你,懂不懂?你們男人全是豬,不對,豬還有腦子,你們只有嘴皮子。”
小李不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都靜靜地喝酒。酒保走來給我們再添了酒,他說,我請你們喝一杯。
回到家,我覺得有點悶。老婆問我怎么了,我說有個女人罵我是豬。她看起來很氣地問我:“為什么罵你豬,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她是誰?”
接著她再說:“你不是跟小李去吃飯!為什么又去喝酒?為什么還有女人?她是誰?”
“小李說他跟他老婆的事,然后就有人插嘴進來……”
“他跟他老婆,跟你有什么關系?跟那個女人又有什么關系?她是誰?”
“就是跟我沒關系,我才倒霉。我跟小李喝了幾杯酒,聊了會兒天而已。”
“喝幾杯?總共喝幾杯?一身酒味,把外套掛到陽臺去,惡心。看看鐘,現(xiàn)在幾點了,怎么可能只聊了點天?你還沒說,她到底是誰?”
“好吧好吧,她是曼妮,就是胡哥公司的曼妮。你知道胡哥,做房地產(chǎn)的那個胡哥,他也在酒館,還有他的幾個同事,都第一次見面,其中一個叫曼妮……”
“胡哥?你不是跟小李去喝酒,為什么變成胡哥?胡哥不是結婚了嗎?為什么他不帶老婆去喝酒,帶什么曼妮?說,曼妮是誰?”
“不是說了嘛,曼妮是胡哥的同事,他們恰好也去那家酒館,而我和小李吃完飯順便去喝酒,他們就在那里,總不能見到他們掉頭就走吧。再說都是朋友,一起聊聊天?!?/p>
“不是說第一次見面,現(xiàn)在又變成‘都是朋友?不是說你跟小李聊天,現(xiàn)在又變成‘一起聊聊天?曼妮究竟是誰?”
說著,老婆抓起電話撥號碼,對著話筒說:“柔柔呀,是我,你們家的小李在嗎?沒事,不,有點小事想請教他?!?/p>
看著老婆講電話的背影,我想,嘿嘿,曼妮說得對,老婆終究是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