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華

福建東山島南端的澳角漁村素有“天然影棚”之稱。這是一個神奇迷人的漁村，村不大，名氣可不小，她是全國有名的文明村，這里旖旎的亞熱帶風(fēng)光和豐富的海特產(chǎn)吸引著無數(shù)中外游客和文藝界、影視界人士。村子三面環(huán)海，遼闊的“藍色牧場”聳露四個天造地設(shè)，形似龍、虎、獅、象的小嶼，猶如一件件精雕細鏤、蔚為奇觀的天然藝術(shù)品鑲嵌在藍土地上。記得1988年6月間，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錢昌照下榻東山島華福酒店，筆者采訪時贈送他一套《東山島風(fēng)光》明信片，他戴上老花鏡欣賞著虎嶼、象嶼等圖景，邊看邊說：“我到過國內(nèi)外許多地方，還沒見過這么集中、這么逼真的動物小嶼?！睆拇耍冶惆阉墨F嶼喻稱為“海上動物園”。

假日閑暇，我坐上游船又一次來到“海上動物園”暢游，忽見幾條從海中騰躍而起，追逐嬉鬧的大魚，像一個個泳壇健兒在向我們表演水中芭蕾。“這不正是香港海洋公園那些表演水球的海豚么？”我不禁脫口而言。導(dǎo)游員小吳見我露出驚奇的神色，便輸出了他早已錄在心里的導(dǎo)游詞。原來，這便是被漁家人稱為“鎮(zhèn)港魚”的靈長類“中華白海豚”。為何稱之“鎮(zhèn)港魚”？小吳眉飛色舞地告訴我，“水晶宮”的鯊魚家族兇神惡煞似的，常會危害下海作業(yè)的人，而海豚就像維護秩序的海洋警察，它們一旦發(fā)現(xiàn)鯊魚就會群起而攻之，用它們那警棍似的“鼻子”向鯊腹沖刺，直到鯊魚驚慌逃遁或內(nèi)臟損傷死亡。因此，鯊魚見到海豚猶如老鼠見貓聞風(fēng)喪膽。這一來，海豚儼然成了游客和漁家人的“保鏢”。賞奇景，聽奇聞，真是難得的收獲！小吳見我興味盎然，告訴我一件2003年才有的與海豚相關(guān)的喜訊。原來，聯(lián)合國全球環(huán)境保護基金會和計劃開發(fā)署的官員經(jīng)過一年多的實地考察，認定東山島東南部海域自然環(huán)境優(yōu)良，是中華白海豚等珍稀海洋生物繁衍、棲息的最佳海區(qū)。因此，這一帶海域被聯(lián)合國全球環(huán)境保護基金會列為“聯(lián)合國海洋生物多樣保護示范區(qū)”，投入資金對生存在“四獸嶼”這一帶海域，人見人愛的中華白海豚予以重點保護。能夠在這個純天然的“海上動物園”免費欣賞到海豚的靚麗身姿和優(yōu)美舞姿，確實值得引以為喜！

說到“四獸嶼”的出名，得益于一個優(yōu)美動人的歷史傳說，至今仍在東山島流傳。

相傳，公元1276年，元軍攻陷南宋都城臨安（今杭州）。南宋末皇帝趙昺（1272～1279）及其權(quán)貴棄都倉惶南逃，來到東山島最南邊，也是福建省最南端的澳角村。趙昺尚幼，陸秀夫丞相承受的心理壓力很大，他帶著群臣來到海邊散散心。但見這里碧海藍天，地勢險要，是退守兩宜的好地方，便決定在此建陪都“東京”，重整旗鼓，以圖來日東山再起。南宋朝臣一路敗逃，早就想有塊安全的地盤好養(yǎng)精蓄銳。

陸丞相便代表朝臣們奏請宋帝趙昺獲準，于是大家分頭行動，實施計劃。朝中不乏道士，經(jīng)過觀察地理形勢，但見滄海茫茫，無邊無際，要使江山穩(wěn)固，必須在橫廣縱袤上有所添置，添置什么好呢？道士倡議道：“何不把天上鎮(zhèn)守南天門的四神獸引來，以形成龍盤虎踞、獅鎮(zhèn)象守的格局？這樣做既可挽救大宋江山岌岌可危的局面，又能驅(qū)兇納吉?！标懶惴蛐南耄焱ブ锓峭查g，不可胡來。倘若觸犯天條，豈不好事變成壞事？但是眼下山窮水盡，舍此無計可施。想到大宋江山，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用什么辦法才能引來天上神獸？”陸丞相喃喃自語。道士見陸丞相愁眉苦臉，看出他的憂慮，便上前撫慰：“丞相免憂，不才早年曾經(jīng)修煉過呼禽喚獸之法，此事由我完成便是?！痹瓉?，這位道士是上天指派到人間行善布施、救苦救難的慈善家。陸丞相當然不明他的身份，聽了道士一席話，他轉(zhuǎn)愁為喜，急催道士施法引來神獸。

道士未敢拖延，遂即設(shè)壇施法，只見他身披一件長長的紅黑色法衣，在紅色油漆的八仙桌擺上祭品，點燭燃香，斟上三杯米酒。抬頭望空中，然后邊舞劍邊念念有詞，施展起法術(shù)。稍頃，晴空一色的天上忽然烏云驟集，電閃雷鳴，只是干打雷不下雨。道士相機行事，把劍擱放八仙桌，從法衣袋里掏出4條早已備好的紅紗線，念著難懂的咒語，猛然把紅紗線拋上天空。說來神奇，天色立即轉(zhuǎn)晴，艷陽高照。4條紅紗線化為鎖鏈套在龍、虎、獅、象四神獸的脖頸上，四神獸乖乖地聽從道士調(diào)遣款款走下凡間。宋帝君臣見狀，驚詫不已，欣喜若狂，紛紛迎上前向道士施禮道謝。

話說這四神獸，下到凡界就被道士給牢牢鎖好拴住。道士原以為它們會俯首貼耳，盡其職守。孰料這四神獸在上天嬌生慣養(yǎng)，無拘無束，怎禁得住人間這等束縛？它們情緒煩躁，終日狂吼亂跳，吵得四鄰百姓不得安寧。

陸秀夫無計可施只好叫來道士再施法，讓四神獸安心為大宋江山效勞。道士回稟：“不才未曾學(xué)得安獸之法，任其鬧一段也許會慢慢習(xí)慣?！睕]想到越吵越兇，宋帝群臣無法讓神獸安靜下來，又害怕解除禁錮會使它們在人間為非作歹，只好任由它們狂跳猛吼。忽一日，玉皇大帝派下凡間巡視的“耳目”路過此地，得知原因，連忙上報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疑信參半，即授權(quán)太白金星核查處理。太白金星心急火燎來到南天門，不禁大吃一驚，四神獸果真落入凡界。便奔出天庭，循著神獸吼聲望去，但見四獸被禁錮東山島海隅，又見宋帝君臣聚坐一起商討建立陪都大事。

玉皇大帝聽了太白金星的調(diào)查報告，大發(fā)雷霆，氣咻咻說：“這趙昺乳毛未脫，竟狗膽包天，冒犯天威，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說罷下令太白金星速速把四神獸領(lǐng)回南天門，把趙昺君臣連同陪都“東京”葬入海底。

太白金星領(lǐng)了旨，心里著實為難，他仔細思量：四神獸自是要引回，南宋朝庭自是要滅亡。只是這大好河山，要讓它沉入海中，委實可惜。再說趙昺和一幫朝臣十分落魄，已到山窮水盡境地，要置之死地真是于心不忍 。誰知太白金星踟躕不定竟鑄成大錯。原來，天上一天等于地上一年。就在太白金星拿不定主意之際，陸丞相見四神獸鬧得君臣煩躁失眠，氣極之下抽劍朝著四神獸一陣猛刺亂砍。待到姍姍來遲的太白金星至此，那神獸一只只血盡氣絕了。太白金星見四神獸已死，無可奈何嘆道 ：“生死均是天注定。也罷，我就遵旨行事吧?！闭f罷，太白金星喃喃誦念仙法，舉起白拂塵對著“東京”方向一揮，須臾間山崩地裂，巨浪滔天。好端端一座“東京”像一艘大輪船似地慢慢沉入波濤洶涌的汪洋之中。而那四頭死于非命的神獸畢竟來自上天，有幾分靈氣，老是沉陷不下，聳露海面成為四個令人嘆為觀止的象形小嶼，仿佛以此向世人訴說它們的悲慘遭遇。

說來奇怪，大自然賦予了四獸嶼萬古不衰的魅力。就在那四只神獸變成的四獸嶼周圍海域，自古至今源源不斷繁衍龍蝦、石斑魚、鮑魚等名貴海產(chǎn)。漁家人不時會打撈到磚塊、陶瓷殘片等，他們大都會帶著幾分自豪，幾分牽強地說：“這就是遠古‘東京城的遺物呢！”古老的傳說為這海洋中這四個自然美景鍍上了一層神秘色彩，留給游客無盡的遐思和興趣。

值得秉書一筆的是，四獸嶼與彼岸臺灣之間在1.5萬年前曾經(jīng)是陸地，遠古時期這里到澎湖，再到臺南的滾滾波濤之下，橫亙著一道由若干淺灘組成的隆起地帶，這條隆起地帶水深不到40米，大多數(shù)地段只有10米，被稱為“東山陸橋”。在史前的冰河時期，“東山陸橋”曾經(jīng)多次露出海面，使臺灣與大陸連為一體，成為人類與動物的棲息之地和遷徙、交流的通途。隨著全新世的到來，氣候漸暖，海平面回升，臺灣海峽逐漸形成，在距今約8500年前，“東山陸橋”最后淹沒于海底。海峽兩岸考古專家從海底動物骨骼化石上的人工石器加工痕跡以及其他方面，作出了考古論斷。認為臺灣早期哺乳動物、最早的人類及其文化，是在7～5萬年前雨木冰期早期的低海平面時期，從閩南～粵東經(jīng)“東山陸橋”遷徙到臺灣的。在這條淪為汪洋，沉睡海底的古陸橋，漁民們不時可打撈到古人類化石以及熊、狼、羊、水牛、野牛、斑鬣狗、腔齒犀、臺灣斑鹿、額鼻角犀、普氏野馬、諾氏古菱齒象、達維四不像鹿等21種遠古哺乳動物化石。至今，東山縣博物館已通過海底考古、挖掘、收集了與臺灣有著密切關(guān)系的珍貴哺乳類動物化石達3000多件。我們稱四獸嶼這一帶為“海上動物園”不但名副其實，而且多了一層兩岸歷史淵源關(guān)系的含義。

滄海桑田，是否真有個“東京城”我們不必較真去細考。但今天的四獸嶼倒是值得細寫，因為她是我國領(lǐng)海絕無僅有，甚至世界海洋中極其稀缺的旅游奇觀。遠遠望去，那虎橫臥于抖綢似的碧波之上，皮毛斑紋極富質(zhì)感，兩只大眼虎視眈眈地瞪著游客，頭顱前沖，雙爪撲地，后腿欲飛，似乎就要起身撲上前似地，見到它的游客不禁會聯(lián)想到《水滸傳》中武松與“吊睛白額大蟲”搏斗的驚心動魄場面，有的驚叫起來：“虎，虎，太象了！”。而那頭“大象”，遠遠望去，肥胖渾圓的碩體栩栩如生，屁股上還拖下一條短小的尾巴。最具象征性的長鼻插在水中，仿佛要把這天然飲料汲干。象鼻底下有個海蝕的孔洞 ，更顯出它的勻稱逼真。象嶼西南二三海里處便是獅嶼，這頭“海獅”長鬣蓬松，昂首怒目，威風(fēng)凜凜，儼然一副百獸之王的神態(tài)，仿佛要吞下眼前的萬頃波濤。我忽見獅身有長毛抖動，定睛而望，卻是嶼上勁草隨風(fēng)飄動，令人稱奇的是，這海獅面前竟然有一形如彩球的圓礁石。隨著波濤起伏，“彩球”時大時小，那翻騰的白浪，更增加“彩球”的動感。《周易·乾》中說：“風(fēng)從虎，云從龍?！惫?，在獅嶼與象嶼之間又現(xiàn)奇景：一條形似綿長起伏的巨龍出現(xiàn)在游客眼前，這就是龍嶼。只見巨龍于浩蕩碧波中，振綠鱗，舞鐵爪，顯露出幾分猙獰與威武。龍嶼中段，有一洞崆，高約7米，寬約2米，長近20米。船在崆前，可見其中透亮，潮水川流其間。

四獸嶼這組大自然雕塑的杰作，給祖國浩瀚的藍土地增添了神奇的壯景，給游客們平添了神往的愉悅。乘船在“海上動物園”周游，我們從各個角度看到的“四獸”形象不盡相同，給人以一種“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之感覺。它們帶給人們有益的啟示：無論看待何種事物，應(yīng)當從多角度去審視它，然后才能全面認識它。

聆聽了四獸嶼的美麗傳說，飽覽了風(fēng)光旖旎的“海上動物園”，筆者在想，為何這四獸均為現(xiàn)實中和傳說中的龐然瑞獸，而且這么湊巧地集中“生活”在一塊？莫非是老天特意安排，旨在向世人展示東山島是塊鐘靈毓秀、人杰地靈的寶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