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明

淄河，這條古老的母親河，承載著一代代齊城人的希望、夢想及喜怒哀樂，湍流了兩千多年。

30年前，由于人們過分地開采，使之河床遭到嚴重破壞，兼之河面上垃圾成堆，河道干涸，斷流了近30年。如今，該河在齊城縣委政府的綜合開發(fā)治理下，終于煥發(fā)了青春活力。

尤其春天一到，柳枝婆娑舞新芽；一片片，一簇簇，不知名的水草下，魚蝦成群，野鴨、水鳥歡叫聲聲，展翼飛翔，給人一種生命的歡快！

時令剛過了雨水。曲村的筆桿子曲小光，起了個絕早，可他并沒去勞務(wù)市場。鑒于今年大旱，他見有的戶開始澆返青水了，也想去田里看個究竟。

他略顯清瘦的臉上，配上一雙睿智的雙目，那忽閃的光亮，如同他的文采。他腳下生風(fēng)地向前走著，遠處看，1.7米的他像飛起來似的。

生產(chǎn)路兩旁胳膊粗的白楊樹，仿佛不經(jīng)意間，被哪位畫家揮動畫筆，涂滿了鵝黃；浮于上面那滴滴滾動的露珠，在晨光里閃閃爍爍，透明晶亮，如同小光心地樣的純凈。

此刻，他想起自己被A市日報社、縣委宣傳部評為2011年度優(yōu)秀通訊員及撰寫的鬧元宵的報道《齊城大秧歌重現(xiàn)光芒》，被市報頭題采用，心里禁不住滋生出一陣的興奮。驀地，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鉆入他的耳里，繼而傳來一聲因興奮而略顯顫抖的渾厚男中音：“呦，小光大兄弟吧，我正要找你呢！可見咱哥倆有緣呀，哈哈哈?！彪S著一陣笑聲，一個子不高，身軀肥大，搖頭晃腦的胖臉中年男人，雙目生輝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大兄弟，今晚為兄特邀你撮兩盅，晚飯前可要務(wù)必賞臉光臨呀?！?/p>

“俺謝曲二哥?！毙」怆p手一抱拳，感激地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陽光下神采奕奕，頗是令人欣慕。其父親在世之時，曾多次在大伙面前炫耀他的這口好牙。然而，不幸的是，就在他高中即將畢業(yè)那年，父親突然查出患了晚期胃癌。于是，他為了給父親治病，在高考緊要關(guān)頭只好選擇了放棄。

此后，其父親雖說只活了兩年零三個月，但比醫(yī)生預(yù)料的結(jié)果卻委實多活了一年有余。他含悲忍痛送走了父親！小光的良知告訴他，自己的所為無愧于撫養(yǎng)他成人的父親！為此，他的付出無怨無悔！

而后的數(shù)年之中，他主要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乃是踏踏實實地打工掙錢養(yǎng)家；第二件就是業(yè)余時間喜歡讀書，喜歡舞文弄墨，看到不平之事當(dāng)即記錄下來，晚間整理成文，找人打印后發(fā)給報社和廣播電視臺等新聞媒體。你別說，幾年下來，雖說他寫的稿件僅有二分之一變成鉛字或被播出，但他心里卻覺得較為充實。因為，他總算能夠代表大伙，向上級反映問題；且隔三差五偶有小稿費寄于手上，倒也自得其樂。

有一次，鄰居張嫂不慎在商店購了兩條假煙，發(fā)現(xiàn)后立馬前去退貨。售貨員竟以沒有發(fā)票為由，堅決不予退貨，弄得不歡而散。小光得知情況后，當(dāng)晚便以《曲村某商店售假不認賬》為題，寫了篇報道發(fā)給了晚報社。第二天見報后，商店經(jīng)理誠惶誠恐，立馬拿著兩條“真貨”找到張嫂，賠禮道歉。此后，張嫂對小光更加敬重了！

前年，村里荒廢多年的窯坑成了附近企業(yè)的垃圾場，嚴重影響了村民的生產(chǎn)和生活。于是，他便以《廢窯場何以變成垃圾場》為題，寫了篇稿件，傳給了電視臺。翌日剛過了8點，電視臺就派人來了。巧的是，他們正碰上兩輛亂倒垃圾的車輛。于是當(dāng)晚就將其爆了光！第二天，縣環(huán)保局立馬派來三輛垃圾轉(zhuǎn)運車和一輛鏟車，僅用四個小時，就將所有垃圾運走了！于是漸漸地，他在村民中的威信像禮花一樣，轟地竄上了天！

尤其他最近寫的那篇《話說賄選》的言論，將賄選的利與弊分析得頭頭是道，入木三分，在市報刊出后，引起反響的同時，也擦亮了村民們的眼睛。惟其如此，大伙向他投來的是敬佩贊嘆的目光。然而林子大了，啥鳥都有。也有少部分愛貪小利，鼠目寸光的村民，視而不見的樣子。

君不見，當(dāng)今鄉(xiāng)村賄選成風(fēng)，政府也只是在文件乃至口頭上宣傳“杜絕賄選”，什么“堅持黨的領(lǐng)導(dǎo)，嚴格依法選舉”等。然而宣傳歸宣傳，你政府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限制人身自由吧。如此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相互走動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屬正常的吧。自然正常的情況下往往掩蓋的卻是非正常。

且說半月前，小光就聽說村北首開飯館的曲二要參加競選。軍人出身的曲二是個黨員。前些年同老婆一起，在村北308國道旁，承包了土地，開起了飯館。據(jù)說是發(fā)了橫財，去年新購置了一輛大型客車，專供拉一般食客的同時，還購置了一輛皇冠小轎車。

閑話少敘，再說小光來到田里后，正趕上鄰居張嫂赤胳膊露腿的，揮動著锨澆地。張嫂見是他，嘻笑著道：“我知道大兄弟是個大忙人，給你也挨著號呢，再過兩個小時，你來接井就是了?！?/p>

“謝了嫂子?！毙」庖荒樀母屑?，“嫂子俺來幫你吧，瞧你累的，這片地還真不太好澆哩。”小光言罷，見張嫂很吃力地揮動锨鏟土，跑水的口子一時很難堵住，便索性挽起褲腿下了水，弓身將雙手伸到了水渠里，總算幫她堵住了口子?？纱惶а?，又見別處開了口子。

“喂，大兄弟，快上來，這水涼得刺骨，落下病，嫂子可真擔(dān)當(dāng)不起?？焐蟻戆?，跑點水算不得啥，聽嫂子的話呀?！?/p>

“不！嫂子，沒事，俺倒覺得這水有些暖意呢?！毙」鈽纷套痰臉幼?。就這樣待小光澆完了地，回到家時已是近黃昏了。驀地，一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硬性的鉆入他的耳里。緊接著便傳來了幾聲“嘭嘭”的叩門聲。

“來了來了！”小光急急地打開門，見是曲二的兒子曲飛，便道：“大侄子，家里坐坐去?！?/p>

“不了。我爹讓我過來請你過去，說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p>

“對對。不過，近日市里啟動了個生態(tài)環(huán)保征文，向俺約稿。他們催得緊，實在抽不出時間呀。這樣吧，回去轉(zhuǎn)告你爹，就說俺謝了?！毙」庋粤T就要關(guān)門。曲飛趕忙上前用手把住門，“叔，您的架子可真夠大的，求您還是給我爹個薄面，屈尊一趟吧。否則，你侄子可真沒法向老子交待呀?！?/p>

小光思忖片刻，只好說：“這樣吧大侄子，俺也不難為你。明個早上7點，讓你爹在村碑旁等俺吧。今個恕俺不能奉陪?！毖粤T掩上了門。

“好！我一定轉(zhuǎn)告。謝了！”曲飛言罷去了。

于是，翌日一早7點剛到，二人準時赴約。嘖嘖，瞧瞧，曲二竟然也會駕車了！此刻，但見他將車停穩(wěn)后，順手從駕駛室里拎出兩個墊子，并放于村碑旁的臺階上，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兄弟，請坐吧?！?/p>

“二哥先坐?！毙」夂皖亹偵臉幼?，“有啥話就直說吧?！?/p>

“那二哥我可就不客氣了。事情是這樣的，按上級的指示精神，今年三月底之前，實施村兩委換屆選舉。我考慮良久，打算參加競選。因此，我想麻煩大兄弟您，幫忙給做一下村民的思想工作，幫拉一下票。二哥知你家的日子不太好過。到時候，甭管我能否當(dāng)選，我給你兌現(xiàn)這個數(shù)?！鼻斐隽藘蓚€手指。

“二哥，請勿談錢。”小光說，“二哥既然有這想法和勇氣，兄弟佩服，并預(yù)祝你此次能夠競選成功?！?/p>

“還有一個來月的期限呢。大兄弟，二哥這事可全指望你了。”言罷從腰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鈔，塞于他的手中，“大兄弟，二哥知道這做思想工作用錢的地方多，你就先拿去這些，待用完了再找我取。選舉的晚上咱們摸準情況后再下重金，咋樣兄弟？”

“俺實在不敢從命?！毙」饽樢豢嚨溃骸靶值芊顒衲銕拙洌瑩Q屆選舉應(yīng)公平競選，據(jù)我所知，主要靠的是政治素質(zhì)高，文化水平高，群眾威信高，發(fā)展能力強等等。二哥要是公平公正的參與競選，俺自然會鼎力支持于你，可你要讓俺用金錢去幫你拉票，乃是明火執(zhí)仗的賄選行為。對不起了，還是另請高明吧?！毙」庋粤T，猛地將錢塞回他的手中，下意識地拍打了幾下身上的灰塵，頭也不回地去了。

曲二碰了一鼻子灰！焦頭爛額的他遂慢慢站起身，下意識地掂量著手中的一沓錢，漸漸地，一雙肉泡眼迷成了一條線，從牙縫里擠出幾句：“窮鬼擔(dān)不起大供養(yǎng)！明明是個婊子貨，還捏著半邊，假裝處女呢，我呸！”

小光心事重重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少時，當(dāng)小光路過村支部時，正邂逅村書記曲安泰。說起來，曲安泰可算是他們家的大恩人。4年前，小光的父親患病住院那會兒，交不起押金，向親戚朋友東拼西湊，還是未湊夠數(shù)。末了，還是人家曲安泰號令全體村民捐資，才總算解了燃眉之急。為此，小光同母親，打心眼里感激于他。此刻，小光剛想同他打招呼，不料，曲安泰卻是滿臉堆笑地先開了口，“呦，是小光大侄子呀，我正要去找你呢?！?/p>

小光聞聽誠惶誠恐的樣子，弓身道：“大叔，您老要有啥事，直接吩咐俺就是?！?/p>

“事倒是真有一件。小光呀，想我這個書記兼主任已干了三屆了，您覺得干得咋樣呀？”兩人邊說邊進了辦公室。

“大叔，您讓侄子咋說呢？大概的印象還是挺好的?！毙」馔k公椅上一坐，翹首望著墻上懸掛的村里近年來獲得的各種殊榮。

“咋個好法，你可以具體談一談嗎？我最欣賞實事求是的作風(fēng)。”

“大叔，近年您的政績是有目共睹，還用俺去談嗎？這不一目了然?！毙」鈸]手一指墻上的各種榮譽證書。

“大侄子，非是你大叔吹，近些年來，你大叔的心思，真的是放在了一心一意謀發(fā)展和為全體村民服務(wù)上來了。咱甭說別的，就墻上掛的這些個證書，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哪一個榮譽背后，沒有你大叔的心血呀？！”

“當(dāng)然，這些榮譽的獲得，都凝聚著大叔的智慧汗水，是大叔心血的結(jié)晶呀?！?/p>

“大侄子，你這話雖說得有些夸張，但話又說回來了，哪一項榮譽的獲得，都是我們兩委成員團結(jié)拼搏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具體體現(xiàn)。當(dāng)然，更與全村村民的努力和支持及艱苦奮斗的實干精神是分不開的。因此說，榮譽是屬于大家的，至于我個人，只是做了我份內(nèi)該做的事?！?/p>

“大叔，您謙虛了。近年來，您舍小家顧大家，凝心聚力，精誠團結(jié)；大伙心往一處想，汗往一處流，因此才有了今天的成績。”

“在其位謀其政嘛！說到家這些都是本人應(yīng)該做的。但令我擔(dān)憂的是，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下，人心浮動，人們只顧眼前利益，只圖實惠而已，你就是為他們累死累活干得再多，工作再突出，政績再顯赫，怕也只是傻子點燈——白費蠟！因此，我今天讓你來，就是想讓你幫忙做一下宣傳鼓動。這個宣傳，不需要寫稿子上報紙。最近，我寫了一封給全體村民的信，內(nèi)容當(dāng)然以這些榮譽為中心，也包括這些榮譽背后一些鮮為人知的事情。我不是活雷鋒，更不想當(dāng)什么無名英雄。我做的每一件事，付出的每一滴血汗，都明明白白地寫在上面了。明個一大早，有勞大侄子給發(fā)到各家各戶。當(dāng)然，我不僅僅單純讓你去干這活，我是想……”

“想讓俺做一下他們的思想工作?！?/p>

“對！最重要的一條，就是……”

“證明俺站在您的一邊了！”

“對對！真是知我者大侄子也！哈哈哈?！睍浗蛔÷N起拇指大笑起來。

“行，不過俺覺得論文采嘛，俺還說得過去?？砂尺@口才，的確可是不咋的。小侄只怕是有負您的厚望呀?！?/p>

“大侄子，啥話呢？放心，大叔信得過你！只要你到時往那一站，亮出我的信，就得了。放心，叔自然不會虧待你的。”書記言罷，順手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百元鈔，“這個先拿著用，叔知你家的日子過得緊巴。”

“不不！大叔，俺，俺實在不能收您的錢，您把俺看成什么人了？”小光心里一急，小臉漲得通紅。

“好！既然大侄子不肯收，那咱就以后再說話，這事就拜托了?！睍浹粤T，順手將一摞打印好的“信”放到他的面前。

“謝大叔信任?！毙」怆p手接過，“俺走了?！毖粤T感激地看了一眼書記，興沖沖去了。

待小光挨家挨戶發(fā)完“信”后，已是傍晚了。

他奔波了大半天，累得雙腿如同灌了鉛，坐下就不想動了；且口干舌燥，嗓子里像著了火似的。

母親將飯給端上來，他好歹吃了點后，便進了臥房……

一轉(zhuǎn)眼，離選舉尚有一天的時間。

這日，小光像往日一樣，一大早便去了勞務(wù)市場，給人做了一天的油漆工，待傍晚拿上工錢喜滋滋地返回家，走進臥室，尚未坐穩(wěn)，母親便急急地來到他的身邊，將一沓百元鈔放于他的面前，“光兒，剛才開飯店的曲二，給咱家送過來兩千塊錢，讓咱明個一早選他當(dāng)村長。還說什么，這會兒要書記、村長一肩挑，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真是的！”母親言罷又將一張打印的名單，遞到他的手中，小光瞥了一眼，便猛地將其撕碎，踩于腳下，“俺人雖窮，但俺還不糊涂！俺決不會鼠目寸光，姑息養(yǎng)奸！俺不稀罕他的臭錢！”

“對，兒子，咱人雖窮，志不能短。要選誰當(dāng)領(lǐng)導(dǎo)，咱心里自有譜兒。兒子，要不，你將這錢給人送回去？！”

“送錢！哼，沒那么容易。這是賄款，是證據(jù)，俺要送到鎮(zhèn)選舉辦，揭穿他小子的老底?！?/p>

娘倆正說話，忽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倪甸T聲。于是，小光便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哪位？”

“是小光大兄弟吧，快開門，有要事相商?！笔且粋€略顯蒼老的男中音。

俺倒要看看，他們葫蘆里到底賣得啥藥？小光心里想著，遂打開門。

小光見是村委委員，主管治安的曲槐，心里已明白了九分，可嘴上卻問：“曲槐兄，找小弟，有何指教，請明示。”

“指教不敢，咱去你家屋里再說?！?/p>

“不必了，有啥事，你就在這直截了當(dāng)?shù)馗痴f得了?！?/p>

“也罷！”曲槐如同豁出去似的言罷，遂將嘴湊到他的身旁，壓低了嗓音道：“兄弟，明個咱村選舉。因此，咱安泰書記，特安排我，將四千塊送到?！毖粤T將一沓百元大鈔遞于他的手上。而后，又將一份縣“兩委”選舉辦關(guān)于農(nóng)村選舉的宣傳冊，連同一份名單遞于他的手上。

“好好！”小光翻著宣傳冊，專心致志的樣子。

“兄弟，到時，你將這名單上的人，一個不剩地填在選票上就得了?！?/p>

“好！放心吧曲槐兄，您慢走。”送走了曲懷，小光的手里握著一摞鈔票，不禁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還感到心里壓抑得透不過氣來。漸漸地，化作一縷委屈，他難過得直想大哭一場。沉默片刻，幾滴淚水順著眼角汩汩而下；與此同時，曲安泰書記在他心中的光輝形象，徹底扭曲了。

誠然，書記今天之舉，如同引燃了一個炸藥包，無情地摧毀了小光對他十余年來建立起來的崇拜。他心中那個和藹可親，德高望重的書記，已幻化成一陣清風(fēng)遠去了！他的心被失望和惆悵占據(jù)著。

“你這孩子，也不讓人家去咱屋里坐坐?！敝钡侥赣H嗔怪地瞪著他，才將其拉回到現(xiàn)實。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忿忿地道：“俺怕他老小子沾了咱的屋！這只喪家之犬。俺呸！”小光義憤填膺的樣子。

說起曲槐這小子，其性耿直，所謂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說的就是這種人。故書記整日拿他當(dāng)“槍”使喚，比如硬化路面修地下水溝那會兒，清理街道。他們表面上說思想工作在先，而實際上他小子壓根就不會做什么思想工作，簡單粗暴乃是其一貫的工作作風(fēng)?？傊渌烁械綋项^的活兒，大都派他去干。屆時，只要上面一聲令下，他便沖鋒在前，領(lǐng)著他那幫“鐵哥們”一哄而上，強行取締！數(shù)年下來，如同背個糞籃子推磨，臭了一圈！凡被他整治過的村民大都啞巴吃黃連！同時，無形之中也破壞了曲安泰書記的名節(jié)。為此，小光曾多次找到書記，力求使其轉(zhuǎn)變工作方式。然而，書記只是淡淡笑著道：“我們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村民都是好的，或是比較好的。然而，就有那么一部分人欺軟怕硬，滋事生非，怎么讓你下不了臺面，怎么讓你難堪他怎么干。大侄子，你說能有啥好法子？做思想工作行不通，就得以毒攻毒。采取這種沒有辦法的辦法方可解決問題?！睍浀囊环?，讓小光一時語塞。可他心里仍舊想不通。仍舊對他們這種工作方式感到憤慨。為此，小光曾多次寫過批評、諷刺、挖苦此類人的言論，在市報上發(fā)表。實可惜他用的卻是筆名。

閑言少敘，再說小光，看著桌上放著的兩摞鈔票，疾惡如仇的他，心里火燒火燎的難受。俺今晚必須去鎮(zhèn)上選舉辦揭發(fā)他們，否則天理昭彰，俺們的良知何在？道義何存？于是，他在母親的嘮叨聲中，胡亂吃了點飯后，將賄款放進一黑色皮包里。母親問他去哪，他說去鎮(zhèn)上，并囑咐母親，有人問就說俺串門去了。

母親的擔(dān)憂明顯地寫在臉上，“都這么晚了，去鎮(zhèn)上做啥？可別再去給安泰書記捅婁子了。這錢咱干脆給他送回去得了?！?/p>

“不行！娘，這事沒那么簡單，等有空再向您慢慢解釋。放心吧娘，安泰書記的恩德，俺會銘記于心的?！?/p>

然而，當(dāng)他說服了母親，急急地走出家門之時，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徑直去是不是太魯莽了？是不是應(yīng)該先給去個電話，打個招呼為妥？想至此，他又折回屋內(nèi)，翻開那本選舉辦印制的小冊子，將電話打了過去。征得鎮(zhèn)選舉辦的同意后，小光便帶上賄款急急地去了。待他騎著自行車趕到鎮(zhèn)政府選舉辦之時，已是晚上九點鐘了。接待他的是鎮(zhèn)選舉辦副主任方少功。他個頭不高，胖乎乎的身軀，遠處看猶如一個肉球，戴一副近視眼鏡，一雙綠豆樣的小眼睛，躲在眼鏡后面骨骨碌碌地閃動著；一張圓圓的胖臉上，堆滿了笑容，仿佛從來沒有生過氣似的。

方副主任收起賄款后，給小光打了個收據(jù)，而后，簡單地詢問了村里當(dāng)前的一些情況后，便打發(fā)他回去了。

小光前腳剛一走，方副主任便打電話向他們的楊主任匯報了剛才的情況，最后又撥通了曲安泰的電話：“喂，曲書記嗎？”

“啊，是方大主任呀，您好！有什么指示呀？”

“告訴你個事，你們村有個叫曲小光的愣頭青，來揭發(fā)你參與賄選，現(xiàn)賄款可在我們手上！”

“啥，曲小光？好只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膽敢陷害老子！你告訴楊主任，這小子純屬無中生有！什么賄款，他小子說賄款就是賄款了？告訴你們，壓根沒這回事。改天我請客，咱們好好撮一頓怎樣？”

“好呀，好呀。告訴你，500塊錢之內(nèi)的酒席，你可算白請。”

“行，兩千塊一桌的總該賞臉吧？”

“還是曲書記仗義，哈哈哈。”言罷倆人便同時大笑起來。

翌晨天剛亮，小光便出外圍著村溜達了一趟。少時，待小光走到家門前時，忽聽家里傳來母親的哭泣聲。

他急急地進門一瞧，見母親正坐在屋中央的蒲團上，哭叫連天。小光急忙來到其身旁，問：“娘，咱家出了啥事？”母親指著天井西邊的豬欄邊哭邊道：“塌天了，咱家的老母豬和一窩豬崽都沒了。唉喲，咱這日子可咋過呀？老天爺呀，你咋不開眼呀？”是啊，在她老的心里，這母豬同豬崽就像家人一樣的可愛?？裳巯滤男膮s破成了無數(shù)碎片，好像一個吹爆了的氣球。

小光見狀，遂急急地奔到豬欄旁一瞧，但見他家那頭白毛老母豬四蹄朝天，仰面僵硬地躺在那里，雙眼白瞪著，直刺青天，猶為可憐的是其白白的肚皮兩邊的7個尚未滿月的小豬崽，也都僵硬地定格在那了。小光的眼淚悄然模糊了視線，腦子里像一池攪得呼呼旋轉(zhuǎn)的污水，手足無措的樣子。與此同時，張嫂聽到哭聲，也趕了過來。見狀，張嫂急忙去勸他的母親，“大嬸，不就是一頭老母豬和幾只崽子嗎，小心哭壞了身子。嬸子，您老就把心放寬了，有我們在，咱牙關(guān)一咬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她嫂子，你是不知道呀，我家這豬咋晚上10點多還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都沒了！一點征兆都沒有，想我家這豬一定是被人毒死的！一定。”

“好小子，狗膽包天，也太歹毒了！”小光的眼里閃著憤怒的火焰，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大兄弟，你打算咋辦？”張嫂愁眉不展的樣子。驀地，緊蹙的雙眉舒展開來，“唉，我說大兄弟，咱這次干脆去派出所告他狗二的去！”

于是，在張嫂的慫恿下，小光當(dāng)即拔打110報了案。

半小時之后，派出所片警趕到了現(xiàn)場，開始了緊張的偵破。

與此同時，令小光不曾料到的是今天的選舉進行得非常之順利。曲安泰、曲槐等本屆兩委成員，連同曲二竟全都進了選舉名單，成了候選人。小光見狀氣得咬牙頓足，義憤填膺。

按往年之慣例，第二輪進入正式選舉程序，乃是決定性的關(guān)鍵一選，成敗在此一舉了！

驀地，傳來一陣“沙沙”聲，起風(fēng)了！東北方向陰云密布，一瞬間，電光閃閃，如金龍狂舞，將幽藍的光輝灑遍大地，旋即傳來一陣“轟轟隆隆”的雷鳴聲。小光見狀禁不住心里一喜：聽！春雷第一聲！這老天爺正孕育著一場喜雨呀！看來今個老天爺真要開眼了！照顧一下天下蒼生，這才是您老人家的本分。按小光的推測，在此成敗的關(guān)鍵時刻，雙方競選人定會趁著中午吃飯的空隙，有更大動作的。然而，午飯后，他等了老大一會兒，卻仍舊不見動靜。小光心里的懷疑便像蟲子一樣蠕動起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表，離選舉時間尚有近半個小時。于是，他靈機一動，急急地叩開了鄰居張嫂家的門。

“大兄弟，有事？”張哥迎出來。

“俺只想知道，這會兒曲安泰同曲二是否來過你們家？”

“這……”張哥顯出為難的神色。

“小光又不是外人，咱甭藏著掖著的。”心直口快的張嫂急急地從里屋走出來，“曲二這次每張票三千塊；曲安泰每張四千塊。我們家五張選票，總共給了三萬五千塊。不義之財不可取，今天賄選你，明天坑集體。我早就看透這幫人的企圖了！”

小光聞聽眉頭凝成了一把錘！

“大兄弟，你們家一定也收到錢了吧？”張哥撓著頭皮問。

“沒有，所以俺才到你們家核實一下?！?/p>

“兄弟，那你打算咋辦？”張嫂緊盯著他的眼睛。

“嫂子，俺今兒個想同你和哥商量一下，能否把這些錢，臨時先借俺一用。容俺帶上去縣上村選舉辦一趟?！?/p>

“大兄弟，莫非你又想去縣上揭發(fā)他們不成？！”

“對！俺想，有你們手上這些錢做為證據(jù)，加上俺同張哥兩位人證，縣村兩委換屆領(lǐng)導(dǎo)，若是重視的話，一定會記錄在案，將此事調(diào)查個水落石出，告倒他們應(yīng)該沒問題。”

“轟隆??！”又是一陣電閃雷鳴，猶如催軍的戰(zhàn)鼓，撼人心弦！

“這事，我，我不能去跟你瞎摻和，你還是自己去吧。”張哥縮著個脖子，電光照在他憂郁的苦瓜臉上。

“呸！瞧你這熊樣，還算個男人嗎？連點男子漢起碼的血性都沒有，就知道昧著良心，貪戀這幾粒米喝脹飽了肚子？！”

“你，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我還怕這不義之財臟了我的手呢。不過，去縣里的事，你愛去你們?nèi)グ伞！睆埜缪粤T蹲在墻角抽起了煙。

隨著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狂風(fēng)夾著大雨像在地上搜尋什么似的，挾帶著一些寒氣，斜刺里直撲下來，發(fā)出一陣陣雜亂而又刺耳的聲響！風(fēng)雨如磐，它以雷霆萬鈞之勢，蕩滌了污垢，刷新了大地，持續(xù)了半個多小時。而后，漸漸的風(fēng)雨小了一些。于是，小光便同張嫂抓住這一瞬間，立馬穿上雨衣，帶著賄款，消失在雨幕里……

當(dāng)兩人趕到縣委，找到村換屆選舉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之時，已是下午兩點多鐘了，兩人早已成了“落湯雞”。

接待他們的是縣村兩委換屆選舉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的宋主任。見狀宋主任關(guān)心地對他們道：“二位先等一下，我回去給你們?nèi)准律严葥Q上?！?/p>

“謝謝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心，甭了，久旱逢甘霖，俺們在這場喜雨中沐浴，心里正高興著呢?！毙」庀沧套痰臉幼?，“領(lǐng)導(dǎo)只要能夠為俺們撐腰，主持公道，比給俺們穿什么好衣裳都高興呀?！?/p>

而后，宋主任詢問了他們所在的行政村后，為他們倒上了茶水。此舉使得二人有些誠慌誠恐。

“不必拘束，暢所欲言吧！”宋主任道：“二位思想覺悟高。當(dāng)今農(nóng)村青年要是都象你們一樣，那我們的換屆選舉工作可就順當(dāng)多了。選民眼睛亮，致富有希望。這話就會名副其實。

小光道：“其實，俺們村像俺這樣的村民還是不少的，他們雖然明白利益是暫時的，幸福是永遠的道理，但為什么不能同我們一樣，站出來同他們斗爭呢？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缺少一個敢想敢干的領(lǐng)導(dǎo)者和組織者，從而膽小怕事，聽之任之，盲目的順從賄選者及家人的愿望，不思進取，放棄自己的選舉權(quán)，做了金錢的奴隸，違心的聽從命運的安排。這樣一來，對方的陰謀就會得逞，從而村民們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綿羊?！?/p>

“你不就是個敢想敢干的組織者嗎？我代表縣村兩委選舉辦，感謝你們！你們回去后，要向群眾廣泛宣傳賄選的危害，擦亮他們的雙眼！”

“是！”小光激動地上前握住宋主任的手道：“俺們村早就盼著你們過來，主持正義，來一次名副其實的民主選舉了。”

小光言罷，取出賄款，一五一十地向宋主任匯報了情況。宋主任點罷款，給他們打了收條，蓋上章后鄭重地遞到其手中，微笑著道：“回去告訴大伙，要相信黨和政府嘛，我們不會坐視不管，更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彼沃魅窝粤T，目送他們的背影，漸漸被雨幕遮住，禁不住長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喃喃：“真沒想到，這個小曲村，還是個榆木墩頭呢?！?/p>

待小光和張嫂前腳剛踏進村之時，只聽村喇叭里正在宣布選舉結(jié)果，兩人站在雨里仔細諦聽：

“主任曲安泰798票，委員曲槐640票，委員劉玉琳695票?！?/p>

“聽，這回又讓曲安泰一班人穩(wěn)做釣魚臺了?！睆埳┑馈?/p>

“恐怕，得意得太早了吧。俺就不信，這牛角總是彎的，烏云總是遮不住太陽！”小光銀牙咬得咯咯直響。

此刻，大街上突然傳來了詈罵和吵嚷聲。張嫂聞聲而去。

少時，張嫂過來告訴小光說：“這次曲二花了五十多萬元沒選上，兩口子就像紅了眼的狼似的，見人就想咬。這會兒，他們帶著刀子，正挨家挨戶的往回收錢呢。他老婆還揚言，剩余的損失，由曲安泰賠償，否則，就讓他嘗嘗厲害。呸！”

正當(dāng)大街小巷亂成了一鍋粥之時，只聽村喇叭里傳來縣村兩委換屆選舉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宋主任的聲音：“曲村全體村民同志們，大家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先民，現(xiàn)任縣村兩委選舉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主任。經(jīng)我們調(diào)查核實，該村的這次選舉，有嚴重的賄選行為，因此，我特此宣布：曲村此次選舉無效！凡村民受蒙蔽而收受的賄款，請一律給予退回！曲村廣大村民同志們：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現(xiàn)在我重新宣布，曲村村委選舉大會于3月29號，也就是明天早上7點，正式開始……”

小光同張嫂欣喜的對視了一眼，黯淡的眼里燃起了希冀的亮光！

傍晚，正當(dāng)派出所民警們?yōu)樾」饧业哪歉C豬陷入迷團而找不到北之時，接到了一匿名電話：那人自稱是曲村一村民。他說近幾天心中有事睡不著覺，天不亮起床出外溜達之時，發(fā)現(xiàn)小光家的欄墻上站著個人。雖說未看清那人的臉面，但從身形上判斷，很像是本村的治保主任曲槐。舉報人講至此便掛了電話。于是，民警們當(dāng)天晚上，便以協(xié)助調(diào)查為由，傳喚了曲槐！一開始，曲槐一問三不知，只是苦著臉，坐在那里，當(dāng)民警問他今天早上4點至6點在哪里之時，曲槐的臉色陡變。可這只狡猾的老狐貍，沉默片刻之后，便說在家里睡覺。民警道：“你分明在說謊，我們早已對你的活動了如指掌，還是坦白從寬吧?！毖粤T便又播放了匿名電話的錄音。民警叱道：“要不要我們找來舉報人，同你當(dāng)場對質(zhì)。那樣的話，可要以抗拒從嚴論處?！?/p>

于是，曲槐在民警攻心政策下，虛汗淋淋，遂“撲通”一聲跪倒在民警面前，坦白了自己為了報復(fù)曲小光一家而投毒的犯罪經(jīng)過！

然而，當(dāng)民警反問他，是誰指示他作案之時，曲懷說沒有人指示。再問對方卻成了啞巴！

翌日。雖說沒下雨，但天氣仍舊陰沉沉的。

尚不到七點鐘，縣村兩委換屆選舉辦的宋主任同鎮(zhèn)選舉辦的工作人員就早早到了現(xiàn)場。在場的村民們突然發(fā)現(xiàn)昨個鎮(zhèn)選舉辦的那位圓臉胖子方副主任竟沒有到場。此外，村民們感覺與往日不同的是，此次竟沒有一位荷槍的民警，有的只是肅然的氣氛。

少時，鎮(zhèn)選舉辦楊主任，宣讀了選舉注意事項之后，負責(zé)人便按各條街的排列順序，開始了正式發(fā)票選舉工作。村民們手持戶口本、身份證，靜靜等候在現(xiàn)場。此次令眾位村民驚詫的是：候選人名單上竟出現(xiàn)了曲小光和王俊英（張嫂）的名字。

臨近晌午，二輪選舉結(jié)果終于出爐。出乎意料的是，曲小光竟以810票獨占鰲頭，當(dāng)選為曲村村民委員會主任，王俊英以670票當(dāng)選為村委委員。曲安泰僅得了330票，竟沒過半，連個村委委員也未選上。

無意插柳柳成蔭，心情激動且思想上毫無準備的曲小光，眼含熱淚，大踏步地走上現(xiàn)場演講臺，他剛站定，臺下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小光向大家招手致意，而后用洪亮的聲音道：“老少爺們，嬸子大娘們，俺在這里感謝大伙的信任和支持！”言罷向村民來了個90度的鞠躬。而后接著道：“遺憾的是，俺曲小光不是塊當(dāng)官的料，請大伙不要難為于俺，另選高明吧”。

“我們不選了！曲小光，我們信得過你！”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皩?！我們大伙都信服你！有你領(lǐng)著，我們一百個放心！”臺下響起來一致的擁護聲浪。

“小光，你就干脆將這擔(dān)子挑起來吧！否則，你就不是個爺們！”此刻，場上有個女人忽然高喊。小光尋聲望去，正遇上張嫂那鼓勵的目光，小光明白，那目光里飽含著信賴、理解和支持！

然而，小光卻仍舊底氣不足，猶豫不定的樣子。

“兒呀，聽娘的話，你給我挺直腰桿，別讓大伙失望！”這時，一個非常親切而又嚴厲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里。他知道，這是母親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尋聲望去，但見母親表情嚴厲的站在人群中央！尤其她那春風(fēng)中飄動的白發(fā)，分外醒目而顯眼；一雙渾濁的眼睛，閃爍出奇異的光芒！驀地，小光感到一陣悲涼涌上心頭，猛然心里一陣錐樣的疼痛。他想：母親何以老得如此之快，不都是因為自己不爭氣，不稂不莠、不成才嘛！此刻，他感到鼻頭酸酸的，急忙將臉扭向一邊，擦了一把淚水。遠處的天空上，傳來一聲嘹亮的鴿哨聲，他下意識地抬首望去，但見天上的烏云在飄在散！他仿佛看到了理想中的金陽光芒萬丈！一瞬間點亮了思想的光輝，爆亮了他的精神世界乃至靈魂深處！同時，也喚醒了他心中那蜇伏已久的理想！于是，他把牙關(guān)一咬，攥緊拳頭振臂高呼：“曲村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俺曲小光不做孬種，只要大伙支持、信任，俺干！”

他的話音剛落，臺下又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此刻，天上的烏云變淡變稀，一縷陽光照射下來，像一把劈向人間的金劍，灑下滿目的金輝！一瞬間，金陽灑滿人間！

“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霎時，群情激昂，人群中高呼“共產(chǎn)黨萬歲”的口號聲震天！呼聲形成了一曲氣壯山河的大合唱，如此的雄壯豪邁，撼人心弦！

在宋主任的記憶里，好多年沒有聽到這聲音了。然而，今天聽起來，卻依然是分外的親切，令他激動、自豪；令他心潮澎湃，激情滿懷！于是，熱淚滾滾的他，也情不自禁隨著村民振臂高呼起來。這經(jīng)久不息的聲音與“叮叮咚咚”的千年淄河水流聲交相呼應(yīng)，幾乎蓋住了所有喧囂，震撼著人的耳膜，響徹云霄！傳得很遠很遠！

原來，昨天晚上縣村換屆選舉工作辦公室召開了緊急會議。會上，宋主任就曲村一事，作了典型發(fā)言，并當(dāng)即撤去了該鎮(zhèn)選舉辦方少功的職務(wù)，還特此強調(diào)說：“像曲村村民曲小光和王俊英兩位同志，且不說他們大老遠來縣里揭發(fā)賄選一事，就他們思想覺悟精神境界來講，也是高人一籌的；他們是曲村村民中的先進代表。尤其是曲小光同志，不為金錢所動，不怕打擊報復(fù)，依然能夠立場堅定，旗幟鮮明地堅持原則，如此優(yōu)秀的同志，我們?nèi)舨黄聘裉岚?，不充實到我們基層干部隊伍中來，無疑是我們工作的失誤失職；我們今天若縱容了賄選之風(fēng)，說白了，就是在向人民犯罪。同志們呀，提高警惕呀！”

三日后，市報在顯赫位置，以《春風(fēng)又綠淄河畔》為標題，重頭報道了曲村這次破天荒的選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