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夢想執(zhí)著于遠方的人,無論他何其卑微如影,都是值得被尊敬的。
我已不大記得那年與你初遇的場景。
唯有七里香馥郁的芳香,在回憶中歷久彌新,哪怕事隔多年,逆著時光的甬道回頭看去,仿佛也依然可以觸摸到你洗得干干凈凈,散發(fā)著淡淡皂角香味的白襯衫,不忍忘記。
2008年的初夏,我在一所私立中學讀二年級。
那時候的我,嬌縱,不可一世,仗著年輕以及家中尚有夠我揮霍的資本,在學校里像只螃蟹一樣橫著走。
我每天出門都像是專門去打架似的,沒有同齡女孩兒的謹言慎行,她們信手拈來的矜持端莊也統(tǒng)統(tǒng)學不會。
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我是一個因青春期躁動難耐而無處宣泄的不良少女。
我的腦子里總有稀奇古怪的小算盤,就拿初始相逢的那場鬧劇來說,我想,這世上可能不會再有像我這樣沒頭沒腦的女生,因為你沒有為老奶奶讓座而怒火中燒,跳起來就在公共場所給了你一巴掌,那一巴掌可不輕,你的右臉徹底紅潤起來,眼睛睜得滾圓滾圓,似有不甘。
也是后來我才知道,像你這樣文質(zhì)彬彬、頗有書生氣的男孩兒是做不到對讓座一事不聞不問的,你有難言之隱,你過于沉重灰暗的生命給了你緘默的權(quán)利。
你是一名失去右腿、直立都稍顯困難卻依舊對生活充滿希冀的樂觀男孩兒,那日只因你戴著假肢,而我又實在眼拙才釀成鬧劇。
回家以后我萬分自責,可面對父母老師的責難時我卻一聲不吭。
他們通過對我積怨已久的同車校友了解到我“今人發(fā)指”的罪行,勒令我以書面形式向飽受委屈的你進行深刻檢討。
可青春期里排行TOP1的自尊不允許我這么沒骨氣。
我偏不。我當著你的面表明自己的觀點,我又沒做錯,憑什么要我向你道歉。
我言辭鑿鑿,嗓門大得驚人。
你聞言也不惱,只是好脾氣地沖我笑,眉眼彎成新月狀,好看得不得了。你說沒事沒事,是我不好,沒有給奶奶讓座。
我得寸進尺地看著你,點頭如搗蒜,說,就是嘛。
可你知道么,那一刻,我內(nèi)心深處并不這樣想。
我看著你明媚的笑容,竟破天荒想要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令我恐慌,畢竟飛揚跋扈的十幾年生命里,這種異樣的情緒從未有過,它不曾來干擾我的生活。
可誰知它來勢洶洶,竟要我軟化周身硬刺,以懲戒我的言不由衷。
那之后我就情不自禁默默地關(guān)注你。
寢室、課堂和餐廳,由我多日總結(jié)的尾隨筆記來看,你幾乎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并以此感到安逸,樂此不疲,每日天不亮就端坐黑板前,飯點時也總是一馬當先。
老實說,我覺得你真可怖。
可有句話不是說,為了夢想執(zhí)著于遠方的人,無論他何其卑微如影,都是值得被尊敬的。
你就是那樣的人。
在那段最是兵荒馬亂的青春里,由最開始的無法理解,漸漸成為我日后始終如一的信仰。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么多么仰慕你,就像太陽花面向太陽。
你就是我的光芒,給我穿越黑暗的力量。
我想,這些我統(tǒng)統(tǒng)沒有告訴你吧。
因著初始相逢的那場鬧劇。
因著年輕時那顆永不服軟的心。
那么,事隔多年,我又一次在這樣一個充滿著七里香馥郁芬芳的夏日午后還原這份記憶,并道一聲真摯的對不起給最親愛的你。
嗨,向光而生的少年,這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你是否還愿意接受呢?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