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班長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在繡十字繡。
“大家難得都放假,一起出來聚聚怎么樣?”
某個人的容顏從我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我拿繡針的手一抖,一朵小紅梅立即在指尖綻開。
我低低咒罵一聲,然后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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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如此放肆過了,一群人嬉笑怒罵,走過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像是又回到了曾經(jīng)不羈的青春。那種心情,像是薄荷一樣,清爽,微涼。
小禾過來挽住我的手,然后故意放慢腳步,等到與前面的大部隊拉開一小段距離,小禾抬起眼眸問我,安澤怎么沒來?
就知道逃不開這個問題。當我一個人現(xiàn)身在這場同學(xué)聚會上時,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怔,然后又都若無其事地來打招呼,只是眼神中有了探究的意味。
小禾見我不說話,也就不再追問下去,只是摟著我的胳膊又緊了緊,對我說,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一兩個混蛋呢,子萱,你說是吧?
我揚起唇角。嗯,混蛋,對安澤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形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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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子鐵里喝冷飲的時候,小禾問班長,安澤會不會來。班長看了我一眼,然后說,不一定。我專心致志地撥弄著雙皮奶里的相思豆,在聽到那句“不一定”后,暗自松了一口氣,然后胸腔的位置狠狠一疼。
我習(xí)慣了這種抽風(fēng)式的心絞痛,發(fā)病源不過是一個關(guān)于回憶的名字,只要不去碰,不去想,就不會有事。反之,我也不知道會怎樣。
安澤親自幫我驗證了這個實驗。當他加入到這場滿是懷舊色彩的聚會里時,我們一群人正在歌廳里嘶吼著那句“愛要越挫越勇”。原來傷口一直都在,只不過我用阿Q精神把它從記憶里消除了而已。所以當安澤親手撕開我新結(jié)的痂時,才會讓我疼到骨子里。
包廂里有那么一瞬間的冷場。小禾的目光定在安澤身邊,然后訥訥地對我說:“子萱,快掐我一下?!?/p>
我笑,拍了拍她的頭:“你沒看錯,安澤牽著的那個女生就是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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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能怪小禾大驚小怪,我、安澤和林琳如今的身份確實有那么一點尷尬。當年我和安澤是出了名的“模范情侶”,恩愛,上進,成績好得讓對早戀恨之入骨的老班都無話可說。林琳總是和我八卦,老班今天又抓住了一對苦命鴛鴦,訓(xùn)導(dǎo)內(nèi)容無非就是老三樣,臨了,老班還加了一句,要是你們能像安澤和黎子萱一樣不耽誤學(xué)習(xí),我就不再干涉。
林琳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老班的語氣,然后和我笑做一團。如果當時的我再聰明那么一點點,一定能發(fā)現(xiàn)林琳的笑其實并沒有到達眼底。
彼時的我不過是個極其容易自我滿足的小丫頭,左手牽著安澤,右手吊在林琳的肩膀上,恨不得告訴全世界,這兩個人是我黎子萱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這樣不倫不類的三人行重新變回溫馨的二人世界,唯一不同的,不過就是那個叫黎子萱的傻丫頭從核心變成了旁觀者而已。
---4---
班長把一大杯的扎啤擺在我面前,用自己手里的那杯碰得“當”的一聲響,然后猛地灌了一口。
梨子,沒啥過不去。
我笑,和班長碰了下杯,破了曾經(jīng)安澤給我定下的“不許喝酒”的規(guī)矩。
不過爾爾。
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嘶吼著“死了都要愛”,我把臉埋在小禾的頸窩,佯裝堅強。
小禾學(xué)著王小賤的的語氣賤賤地湊到我耳邊說,“姑娘,哭可以,不過千萬別往我身上蹭鼻涕?!?/p>
我小聲嘟噥,“真無情?!?/p>
尾聲
等到從歌廳里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我腳步略有蹣跚。初夏的晚風(fēng)透著絲絲涼薄,我打了個冷戰(zhàn),下意識地抬起左手。
身邊空無一人。
對了,那個本該站在我左手邊的少年此刻正牽著另一個女孩兒,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和這些舊時光的老友一一道別,然后擁著女孩兒的肩,坐進出租車,駛向與我無關(guān)的未來。
我學(xué)著班長的樣子,同樣鄭重地向某個方向揮了揮手。
再見,某夜,某街,某少年。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