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元旦假期，兒子搗鼓一只花盆，想做冬天種菜的實驗，結(jié)果弄得滿陽臺都是土，他爹讓他把土掃干凈，他頭一扭說：“哪兒有土！”他爹說：“陽臺上有土！”他說：“陽臺上很干凈！”他爹說：“我看見陽臺上有土?！彼f：“我看見陽臺上沒有土。”我在旁聽了好笑，旁白了一句：“你這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他問啥意思，我說就是你睜著眼睛看得見卻說看不見的話。頓了一下，我說：“看來你又想打架了？”他來勁了：“來來來，打打打。”

我說：“我今天不跟你打了，我打不過你，你跟你爹打。”

于是，這爺兒倆就扭打了起來。

前一日我是跟他打過架的，打架的由頭已經(jīng)忘了，無非就是借題發(fā)揮，找架打才是真。

確實，我們經(jīng)常是有意識地找架打的。有時候，沒有題可借，我們直接就說：“沒事干，打一架？”于是就開打。

他小時候我們也打過架，但機(jī)會不多，因為幼兒園階段，他的生活還很輕松，也沒有上什么興趣班，在幼兒園也有大量的戶外活動時間，所以他對打架的興趣不大。偶爾打上那么一回，也就是用腿勾來勾去勾著玩兒。

但現(xiàn)在我們就打得認(rèn)真多了，尤其是我，他個頭增大，力氣增大，一架打下來，真會氣喘吁吁的，一身汗，但我還是會陪著他打。因為我知道小孩子需要打架，尤其是男孩子，他們體內(nèi)的雄性基因需要通過一些力量型的活動來釋放，需要跟同伴的身體之間產(chǎn)生碰撞和擠壓來促進(jìn)生長?？涩F(xiàn)在，在學(xué)校，不要說打架，連跑跳都是不被允許的行為。課間只可以去廁所和打水喝，只能慢走，不允許奔跑。如果有那控制不住、天生好動的小孩忍不住跟同伴打了架，那真是天大的事，會在老師和家長之間掀起軒然大波。孩子會一再地被批評，以后的行為會遭受更多的控制。

這不僅是我個人的觀察，孫云曉在他的《拯救男孩》一書中也痛心疾首地寫道：“現(xiàn)代學(xué)校教育，對男孩發(fā)展更不利。男孩和女孩不一樣，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在教育過程中，學(xué)校教育卻常常漠視男孩和女孩的差異，對于體內(nèi)有高出女孩15倍之多的睪丸素的男孩，卻要求他保持與女孩一樣的規(guī)矩，不要打打鬧鬧。”

二

在學(xué)校，男孩沒有機(jī)會打架，走出校門，孩子一樣沒有機(jī)會。如今每家都是一個孩子，出去玩時，雙方家長都陪同在側(cè)，略有苗頭不對，家長就會上前把那小火苗給掐滅了，熊熊烈火哪能燒得起來？

我喜歡新聞工作者熊培云的一句話：“以獨立之志做合群之事?！边@些年，我一直帶著孩子想做到這一點。我知道很難，因為我自己都未必能全部做到。所以，很早，我們就開始做一件有點獨特的事情——爸爸媽媽在家陪著孩子打架。

上小學(xué)后，架打得多一些了。一方面是因為學(xué)校限制活動，戶外運動少了，一方面就是上小學(xué)后任務(wù)多了，頗有些壓力了，陪他打架，也有些幫他釋放壓力的意思。

我知道很多家長碰到諸如孩子不肯好好寫作業(yè)之類的事情時，是提倡跟孩子講道理的，但我的做法是，講完道理最好打一架。打完了，我倒在一邊，嘆一聲：“小子，你真有勁！”他脖子直直的，像驕傲的小公雞：“你以為呢！”

三

印象深刻的是他上小學(xué)的一件事，老師在元旦放假前布置了十多張模擬練習(xí)卷的作業(yè)。幼兒園時，假期都是一家三口外出旅游，現(xiàn)在，因為有作業(yè)就不旅游了。孩子特別有情緒，我拉起他的雙手，和他四掌相對，開玩笑說：“來，我是武林高手，傳一點功力給你，這樣你寫作業(yè)就更有能量了?！苯Y(jié)果他沒有心情跟我開玩笑，反握我的手腕，順腳就拐過來勾我的腿。喲，這不是要打架的信號嗎？好，那就打一架吧！于是我們就抱在一起扭打起來，他爹就站在旁邊含笑觀戰(zhàn)，誰要是被勾倒在地了，就倒計時數(shù)數(shù)，等待起來重新開打。

那一架孩子和我都打得認(rèn)真投入，這一架，我最終是會被打敗的，是要認(rèn)輸?shù)?，但不能一開始就輸，一開始就被打敗，那樣，積壓在孩子心中的憤怒和委屈情緒并不能夠排解出去。我必要打到自己開始?xì)獯?，扛下去也勉為其難了，才就勢倒地，認(rèn)輸。其實孩子這時候也很累了，但他一邊擦著汗，一邊心里爽啊。

架打完了，我還癱在椅子上喘氣，他已經(jīng)去做作業(yè)了。

這里補(bǔ)充說明一下，我們的打架絕對是一種文明的角力，絕不涉及傷害和暴力發(fā)泄。要不，這么些年，我兒子只會跟我們打架，并沒有在外面找小朋友干仗呢。

近來，我確實是越來越打不過他了，過去多是假裝打敗，現(xiàn)在是真的打不動了，于是他爹就上場了?？梢愿蚣埽埠芘d奮，這從男性力量方面說明他真的成長了。過去他想跟他爹打，可連他爹的腰都抱不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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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