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修紅， 金小龍

(湖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68)

隨著升學壓力的增大和留學熱的升溫，國內(nèi)興起“英語熱”。學者們開始關注英語學習和西方文化價值觀對傳統(tǒng)文化造成的沖擊，開始審視英語教育對漢語教育的影響。一些學者認為英語撼動了漢語的核心地位，英語背后潛藏的西方文化已經(jīng)滲透到認知層面。中國大學生的文化認同是否真的發(fā)生了顯著性變化？是否如蔡永良(2007)所說：“在母語文化背景下，進行英語教學，以學習英語的名義，自覺不自覺為西方文化搖旗吶喊，不加批判宣揚西方價值觀，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充當西方文化義務教員，那豈莫大的悲哀？”[1]本文試圖通過分析近10年來相關實證研究結果，來探討大學生文化認同這一問題。

1 文化認同概念

1.1 身份認同

身份認同(identity), 其中希臘語詞綴“idem-”指“同一性”，常被譯為“身份”或 “認同”。王亞鵬(2002)[2]認為，“身份認同”是指主體同化、吸收他人或事，以構建自身人格的過程。身份認同不是單獨的存在，是在特定場景里建構的，總是與其它因素結合形成具體的身份?？梢哉f，身份認同就是一種符號，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不斷地建構、切換、調(diào)整。

1.2 文化認同

Lustig&Koester(2003)[3]把身份認同分為文化認同、社會認同和自我認同。文化認同是認同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指個人對自己所在特殊文化和群體產(chǎn)生的歸屬感。Collier(2004)[4]把文化認同定義為“主動將自身歸屬于某一群體，擁有該群體的意義系統(tǒng)和行為規(guī)范等?！比欢?，文化是動態(tài)的，所以文化認同會根據(jù)個人接觸到的信息和觀點，發(fā)生正面或負面的變遷。如陳國明(2011)[5]說，文化認同的變遷可能導致正面的結果，也可能導致扭曲的結果。正面結果是大學生最后形成雙文化或多文化認同；而負面結果可能導致大學生文化認同缺失而產(chǎn)生身份危機，或盲目恪守本族文化，對其他文化懷有偏見。那么，中國大學生的文化認同情況究竟如何？下文將從研究變量、對象和視角來探討近十年來的研究。

2 關于大學生文化認同的研究

2.1 研究變量

2.1.1文化認同和其他變量間的對比研究在文化認同的研究中，少數(shù)學者將大學生文化認同和學習動機、自尊、建立友誼等變量結合起來進行對比研究。

高一虹(2004)[6]對大學生的自我認同和學習動機進行了對比研究。高一虹提出“削減性變化”和“產(chǎn)生性變化”， “削減性變化”是指英語文化認同增強后，使得漢語文化認同有所削弱；“產(chǎn)生性變化”是漢語文化認同和英語文化認同能夠相互促進。她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大一學生削減性變化強，但隨著學習時間增加，產(chǎn)生性變化高于削減性變化。付慧敏(2011)[7]研究了廣州維族大學生的文化認同、文化適應模式和自尊三者之間關系發(fā)現(xiàn)，維族大學生本族文化和漢文化認同與自尊成正相關，本族文化認同與分離文化適應模式成正相關，漢文化認同與整合文化適應模式正相關。Li Mingsheng&Jacqui Campell(2010)[8]研究在新西蘭的中國大學生和當?shù)厝私⒂颜x的情況。通過采訪發(fā)現(xiàn)，中國大學生希望和當?shù)厝私⒂颜x。但是由于語言熟練度，興趣愛好等方面不同，使得建立跨國友情有一定的困難。

文化認同和其他變量對比研究，能給教學者一些實際建議，具有很現(xiàn)實教育學意義。比如，自尊與文化認同成正相關，教師可以據(jù)此制定提高學生自尊的教學方法，從而達到提高文化認同的目的。

2.1.2選取文化認同作為唯一變量文化認同和其他變量間的對比研究較少，大多數(shù)學者都是對大學生的文化認同現(xiàn)狀進行研究。

2.1.2.1英語文化認同前人研究認為英語文化認同對大學生文化認同有一定的影響，甚至達到了導致身份危機的程度，任小華(2010)、陳靜(2006)研究英語文化認同對大學生的影響。任小華表明，約有30%的大學生認同英美文化，并提出在英文教材中添設傳統(tǒng)文化內(nèi)容的解決辦法。[9]陳靜的研究也發(fā)現(xiàn)大學生開始接受西方的強勢文化。[10]

2.1.2.2漢語文化認同學者們認為大學生總體認同漢語文化，但程度不高。姜丹(2009)[11]通過問卷，考察大學生對傳統(tǒng)文化爭論熱點問題的看法，得出大學生對漢語認同存在盲目性、矛盾性和功利性。楊玉，李紅(2013)[12]對云南少數(shù)民族大學生漢文化的認同研究表明，少數(shù)民族對漢文化認同程度并不高，但認同與性別有顯著性差異。

2.1.2.3漢語和英語文化認同還有學者把漢語和英語文化認同放在一起研究，如任育新(2008)[13]發(fā)現(xiàn)中國大學生具有漢英雙重文化身份認同，但兩種文化認同程度不同，對母語文化認同更強烈。任育新(2008)認為學生外語水平越好，越容易認同目的語文化。這與任小華(2011)[14]的結論正好相反。

景曉平(2008)[15]與胡旭輝(2008)[16]對南京高校語言專業(yè)大學生分別發(fā)放了評測漢語和英語文化認同的問卷。結果發(fā)現(xiàn)，大學生母語文化認同剛超過均值(3.2876)，認同度不高，但高于外國文化認同(2.9708)。胡旭輝(2008)認為與目前“英語熱”現(xiàn)象相反，大學生英語文化認同不高的原因可能是升學，留學等壓力，學習英語動機未轉(zhuǎn)化為英語文化認同。胡旭輝(2008)認為西方文化輸入并沒真正威脅中國文化的地位，大多學生態(tài)度比較理性。但年輕人認同西方物質(zhì)層面的文化，可能轉(zhuǎn)入精神層面，也需要警惕。韓百敬(2012)[17]的對比研究表明，隨著英語學習的深入，英語文化認同增強，母語文化認同也在逐步加強。進而證實了胡旭輝(2008)提出漢語文化認同和英語文化認同可以共同發(fā)展“認同變化的螺旋式發(fā)展”的假設。

大學生受到傳統(tǒng)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共同影響，可以產(chǎn)生雙重文化認同或多重文化認同。英語和漢語文化認同之間不是非黑即白，誰是誰非的關系，而是一種共存的關系。正如Makiko Imamura&Yanbing Zhang(2010)[18]研究發(fā)現(xiàn)，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共存于大學生中。

2.2 研究對象

上文提及的實證研究中的研究對象大多是國內(nèi)漢族大學生，下文將重點對有雙重文化背景的大學生為研究對象的實證研究進行探討。

2.2.1少數(shù)民族大學生總的來說，少數(shù)民族大學生對本族文化認同程度比較高。李志英(2009)[19]，龍玉紅，段詩詩(2012)[20]等學者對維吾爾族、藏族、蒙古族等大學生研究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人的本族文化認同較高。但對漢語文化認同看法不同。李志英(2009)問卷結果顯示，蒙族、滿族、朝鮮族等少數(shù)民族的漢語文化認同甚至超越了漢族大學生。而龍玉紅，段詩詩(2012)發(fā)現(xiàn)83.1%維族大學生認為漢語很重要，生存和發(fā)展離不開漢語，但在涉及國家認同的認同程度低于半數(shù)，可見他們對漢語認同有一種功利性。

2.2.2留學生有關留學生文化認同的研究發(fā)現(xiàn)，影響留學生的漢語文化認同因素不僅僅是目標語文化認同，還受職業(yè)目標等因素的影響。

鄭雪,王磊(2005)[21]研究了澳洲留學生的文化認同情況，發(fā)現(xiàn)居住澳洲的時間不直接造成傳統(tǒng)文化認同的下降。但隨著澳洲文化認同的增強，中國文化認同有所降低。鄭珮，許曉雯(2011)[22]使用觀察法和深度訪談在港內(nèi)地大學生的文化認同，發(fā)現(xiàn)內(nèi)地大學生對香港文化認同因職業(yè)規(guī)劃不同而各異。想留在香港的內(nèi)地大學生，努力融入香港的文化。而把香港當跳板繼續(xù)深造，或回內(nèi)地發(fā)展的大學生，選擇保護本土文化認同。

2.3 研究視角

2.3.1英語教學視角大多數(shù)實證研究都是從英語教學的角度來考察大學生文化認同情況，對英語教學提出建議。(任小華，2011；任育新，2008；胡旭輝，2008)

2.3.2價值觀視角價值觀與文化認同緊密相關。中國大學生生活在傳統(tǒng)文化認同下，應該有集體主義的價值觀，但學者們的研究表明，大學生不僅僅只具有集體主義價值觀，還有個人主義價值觀。如Makiko Imamura&Yanbing Zhang(2010)對中美大學生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中國大學生的集體主義價值觀認同程度高于美國大學生；中美大學生都有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兩種價值觀。但研究結果也顯示，教育程度越高的學生越傾向于個人主義價值觀，說明一些中國大學生的文化認同有向英語文化認同遷移的趨勢。

也有學者把價值觀理論和具體文化產(chǎn)物結合起來考察。如翁立平，顧力行(2010)[23]從諺語這一微觀的角度導入，他們按照中文諺語的含義，歸類到Schwartz的價值觀量表的不同類別中。再讓大學生寫下對自己影響很大的諺語，按照諺語出現(xiàn)的頻率，整理出大學生價值觀表格。此類研究視角新穎，有一定現(xiàn)實意義。

2.3.3傳播媒介視角柳敏(2010)[24]將英語國家流行文化分為電視劇，電影；書、雜志(包括翻譯本)；歌曲，發(fā)現(xiàn)大學生接觸英語電視劇和電影的比例高于中文電影和電視劇。冉華(2012)[25]研究互聯(lián)網(wǎng)使用對大學生文化認同的影響，并指出大學生對互聯(lián)網(wǎng)的依賴度，使用時間和頻次與文化認同具有正相關。

3 討論

對于西方文化入侵問題，何鶯(2006)指出，“任何一種文化不可能固步自封，一塵不變。多種文化之間的相互碰撞和交流使得文化在借鑒中必然發(fā)生變化。”[26]胡旭輝(2008)表明，大學生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能保持理性思維。比如年輕人在吃飯時更愿意AA制，這一文化行為說明大學生逐漸養(yǎng)成理性消費，不盲目“爽快”的習慣。大學生對漢語和英語文化認同都能保持批判學習的態(tài)度，取之精華，去其糟粕。

對于英語教育威脅漢語教育的問題，英語教育固然影響了大學生文化認同，但影響大學生文化認同絕不是一方面，而是多方面的。Makiko Imamura&Yanbing Zhang(2010)提出的電視廣告等影響價值觀和文化認同的因素，更值得我們關注。比起大多數(shù)大學生學習英語的課堂時間，他們課下接觸電視、網(wǎng)絡的時間可能更長，在這些媒介中傳達的價值觀，也滲透了西方文化價值觀，對大學生影響可能更大。

關于對外語教學的建議，任小華(2011)在外語教學中加入中國文化的建議比較中肯。王波(2013)[27]發(fā)現(xiàn)，大學生用英語表達中文內(nèi)容的功底不足。在大學英語教材中加入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容，既可以提高傳統(tǒng)文化認同，又可以提高用英語表達母語文化的能力。

4 結束語

正如劉雙(2000)所說“關于文化認同的研究今后將引起學者的重視”[28]，大學生文化認同研究越來越多，也取得較為豐碩的成果。有學者對英語教育表示憂慮，蔡玉良，任小華認為需要馬上采取行動，胡旭輝等認為雖然漢語認同不高，但英語教育沒有威脅漢語的地位。但研究大多只針對大學生文化認同這一變量，結論大同小異，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性，但缺乏實用性。文化認同和其他變量結合的對比研究較少，此類對比研究可能是大學生文化認同研究的發(fā)展方向。對比研究更容易分析文化認同和其他教學因素之間的關系，便于教師實施促進文化認同的教學方法。

另外，從傳播媒介視角導入，研究大學生文化認同很有現(xiàn)實意義。柳敏(2010)和冉華(2012)的研究是從整體層面來考察文化認同，而針對一類商業(yè)廣告或者是一部影視作品中宣揚的價值觀對大學生文化認同影響的具體研究，可能更有指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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