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華 李佳明

論董必武法律思想的精神特質

孫國華 李佳明*

Key Words：Socialist Legal System 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 Peoples' Justice Realistic Mass Line

2013年，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法治事業(yè)發(fā)展史上的又一個關鍵年。在這一年里，中國共產黨召開了具有歷史意義的“繼往開來、開拓創(chuàng)新”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在該會中高票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該《決定》中，不但對新中國法治事業(yè)給予了高度的認可，而且對于法治事業(yè)的發(fā)展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新藍圖。在該報告當中明確指出：“建設法治中國，必須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zhí)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堅持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檢察權。改革司法管理體制，推動省以下地方法院、檢察院人財物統(tǒng)一管理，探索建立與行政區(qū)劃適當分離的司法管轄制度，保證國家法律統(tǒng)一正確實施?！庇纱丝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事業(yè)的發(fā)展，將會迎來又一個嶄新的春天。這是繼十八大之后召開的又一次重要的會議，不但重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事業(yè)的宏偉構想，而且提出更高、更深和更全面的司法改革和法治建設的要求。例如，“深化司法體制改革，加快建設公正高效權威的社會主義司法制度，維護人民權益，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正如201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原委員長吳邦國向十一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作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時莊重地宣布的：一個立足中國國情和實際、適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需要、集中體現(xiàn)黨和人民意志的，以憲法為統(tǒng)帥，以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等多個法律部門的法律為主干，由法律、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等多個層次的法律規(guī)范構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當然，我們不能否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仍然存在諸多的缺陷和不足，但是，它是立足中國國情，廣泛借鑒世界各國先進法治經驗與法治文明而形成的，它的形成也是一代又一代優(yōu)秀馬克思主義法學家和法律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結果。其中，董必武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本文試圖研究和探討董必武法學思想的精神特質，以便從中吸取營養(yǎng)為貫徹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全會的宏偉方案、全面推進依法治國方針深入進行法學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論支持。

董必武是中國共產黨卓越的創(chuàng)始人，杰出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家、法學家，新中國的開國元勛和國家主要領導人之一，長期從事法制理論和實踐工作，是新中國法制與司法工作的主要奠基人。他1914年留學日本學習法律，1934年任中央蘇區(qū)最高法院院長，新中國建立后，兼任政務院政治法律委員會主任，后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在馬列主義與毛澤東思想的指導下，①董老1951年9月在《目前政法工作的重點和政法部門工作人員中存在的幾個問題》中說，“我們說毛澤東思想，應該作為我們的指導原則”。載《董必武政治法律文集》，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173頁。董必武同志把馬克思主義國家與法的理論與中國法制的實踐相結合，提出與闡發(fā)了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法制與司法理論。我們認為董必武法制思想的基本特征是：堅持法制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堅持依法辦事的治國方略、提出并大力推行人民司法、密切聯(lián)系群眾和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

一、堅持法制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

馬克思主義法學認為，法本質上是上升為國家意志的統(tǒng)治階級意志，其內容則決定于該社會的物質生活條件。封建社會的法律反映的是地主階級的意志，資本主義社會的法律反映的是資產階級的意志。社會主義的法制則應反映著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建設社會主義的意志。“董必武同志是中國社會主義學說史上把‘社會主義’與‘法制’有機結合起來，并初步形成中國的社會主義法治觀的第一人?！赋?，如果只搞民主法制建設，不搞社會主義，就是停留在虛偽的資產階級法治幻想中，無法實現(xiàn)真正的人民民主；如果只搞社會主義，不搞民主法制建設，法律虛無主義盛行，也不能實現(xiàn)真正的社會主義，反而會使社會主義建設遭遇重大挫折?！雹趯O琬鐘、公丕祥主編：《董必武法學思想研究文集》（第五輯），人民法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73頁。董必武認為，新中國人民民主專政條件下的法律應該反映人民的意志，一切以人民的意志為轉移，反映和促進現(xiàn)實的物質生活條件。董必武說，“國民黨的法律，是為了保護封建地主、買辦、官僚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與鎮(zhèn)壓廣大人民的反抗；人民要的法律，則是為了保護人民大眾的統(tǒng)治與鎮(zhèn)壓封建地主、買辦、官僚資產階級的反抗。階級利益既然相反，因而在法律的本質上就不會相同?！雹邸抖匚湔畏晌募?，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45頁。本質既然不同，就必須廢除國民黨的六法全書及其一切反動法律。

廢除了國民黨的舊法律，新中國面臨制定新型法律的艱巨任務，如果不把人民的意志上升為法律，新中國和人民的利益將無以保障。董必武同志指出，“人民取得國家權力后，應當及時地把人民的意志用必要的法律形式表示出來。”①《董必武法學文集》，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205頁。新法在立法目的上與舊社會法律徹底決裂。人民代表大會是人民行使民主權利的機構，是匯集人民意志的立法機構，人民代表大會必須服從人民的需要?！叭嗣翊泶髸懻摏Q定要做的事情，它就要做，如果不做就是違法；同樣，人民代表大會決定不做的事情，它就絕對不能做，如果做了也是違法?！雹凇抖匚湔畏晌募罚沙霭嫔?986年版，第167頁。新社會的立法是為了鞏固人民民主專政，保護人民取得的革命成果，從根本上說是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建設社會主義，立法必須體現(xiàn)人民意志和社會主義性質，“在過去國內革命戰(zhàn)爭的各個時期，各個革命根據(jù)地在黨的統(tǒng)一領導下，制定了許多代表人民意志和符合革命利益的政策法令。盡管它們在形式上較為簡單，而且不可避免地帶有地方性，但是它們有力地保障和促進了革命事業(yè)的發(fā)展。不僅如此，它們并且是我們現(xiàn)在人民民主法制的萌芽?！雹邸抖匚浞▽W文集》，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340頁。如果人民的意志不能上升為法，人民的利益就難以得到保障，革命的成果也將失去保障，因此，必須通過人民立法的形式把人民的意志確定下來，“如果是代表統(tǒng)治階級國家的意志，就應該用政權所制定的法律表現(xiàn)出來?！雹堋睹珴蓶|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01頁。而“人民建立自己的政權，進行國家建設，制定自己的法律和秩序就是必要的”。⑤同上，第220頁。

人民的政法工作是為了保障人民民主專政，保障人民的利益，與我國舊社會和西方的政法工作性質完全不同。“政法工作是什么？政法工作就是直接的、明顯的鞏固人民民主專政。換句話說，就是教育群眾、發(fā)動群眾、組織群眾，為鞏固與發(fā)展人民民主政權而斗爭。”⑥《董必武法學文集》，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126—127頁。針對新中國建立后一段時期內政法工作者指導思想混亂、法制工作沒有頭緒的情況，董必武同志指出，“政法工作有沒有方向呢？我們說有，就是直接來鞏固人民民主專政?！雹摺抖匚湔畏晌募?，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169頁。

董必武同志在毛澤東思想的指導下分清了舊社會法制工作和新社會法制工作的本質區(qū)別。

新社會的司法制度與舊社會的司法制度也完全不同，社會主義的人民司法制度是為維護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服務的。這種司法制度無論在階級本質上還是在具體內容上（如人民司法機關在國家機關結構體系中的地位、性質，人民司法機關的組織原則和體系的設置，以及司法權的具體內容等方面），都同剝削階級的司法制度有著本質的不同。新中國人民司法工作的地位和作用極其重要，“我們是取得革命勝利的國家，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人民民主專政的最銳利的武器，如果說司法工作不是第一位的話，也是第二位。當我們在跟反革命作武裝斗爭的時候，當然武裝是第一位，在革命勝利的初期，武裝也還有很大的重要性?？墒巧鐣唤浢撾x了戰(zhàn)爭的影響，那末司法工作和公安工作，就成為人民國家手中對付反革命，維持社會秩序最重要的工具。”①《董必武政治法律文集》，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99頁。

在毛澤東區(qū)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的指導下，董必武及時提出司法審判工作也要正確區(qū)分兩類矛盾，以做好審判工作。他說，革命時期的大規(guī)模的急風暴雨式的群眾階級斗爭基本結束，人民內部問題已經在社會上成為突出的問題。人民內部矛盾突出之后，犯罪和糾紛的情況比過去更為錯綜復雜、變化多端，因而審判人員必須對每一案件進行具體的分析，正確適用政策和法律，不能為某些表面現(xiàn)象所迷惑而混淆犯罪和糾紛的性質。在面臨社會上新突出的人民內部矛盾問題時不能以過去習慣的運動或敵我斗爭的方法來處理，從而認為法律上規(guī)定的各項制度束手束腳。②同上，第540頁。

由此可見，董必武在法的性質問題上遵循了毛澤東思想的指引，是在毛澤東思想的指導下取得的正確認識。在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法律體系和和諧社會的過程中，我們仍然必須堅持社會主義法制立場不動搖。

二、堅持依法辦事的治國方略

“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基本方略的提出，最早可以追溯到董必武同志，他是提出并堅持“依法治國”法制思想的最早奠基者和實踐者。他的法學思想形成比較完整的理論體系和實踐模式，不但是整個新中國依法治國的歷史進程的開端，而且也是新時期推進中國共產黨加強法制建設的理論基礎和精神動力。誠如前最高人民法院院長任建新指出，董必武的法律思想和法制實踐為新中國社會主義法制的形成和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他提出的“人民民主法制必須進一步加強才能適應黨所提出的任務”，“依法辦事是進一步加強人民民主法制的中心環(huán)節(jié)”，“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著名論斷，是董必武法律思想的精髓和核心，是黨的十五大提出的依法治國基本方略的重要思想淵源。這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和毛澤東思想的具體化和中國化。“法治原則”，是世界各發(fā)達國家治國國家的主要模式和治理機制。依法治國，不但吸收了世界各發(fā)達國家的先進的法治思想，而且也是堅持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中國化和具體化的表現(xiàn)。從政治文明發(fā)展史上來看，人民不斷追求個人自由，以防止國家專制恣意之行為。因而在當時政治背景之下，封建專制國家度統(tǒng)治者恣意決定，嚴重損害個人之自由和財產。

隨著人民開始不斷奮斗，世界開展民主和法治的實踐。法治，是應該以法律規(guī)定為準繩，即以法律之規(guī)定，為政府權力之根據(jù)與界限。法治的意義可以從形式上和實質上來理解：形式上之法治意義是指國家所有權力之表現(xiàn)必須根據(jù)法律，法律必須依照憲法所規(guī)定的形式程序而制定，而行政和司法必須受到法律的拘束。因此，形式上意義的法治即以法律為準則和重心。第一，形式意義的法治。法治的形式意義就其形式標準是指一形式合法成立之法律為標準。法治的形式意義要求國家遵守法律，在法治的形式意義之下，由于人們確信國家應受法律之拘束，人民之生活將憑借法律而活動，且由于國家權力之表現(xiàn)應根據(jù)法律，因此，人民對國家行為與措施，可根據(jù)法律而有預測之可能。在以往的專制時代，君主和官吏恣意專制，任意對人民生殺予奪。因此，法治的形式意義使人民透過法律而得以預測國家的行為，而具有法律的安定性作用?；诜ㄖ卧瓌t的安定性，更能導出法律明確性和信賴保護原則。第二，實質意義的法治。法治的實質意義在質量上比法治的形式意義要求更多。法治的實質意義除了以法律的形式意義為要件外，并且更進一步要求以實現(xiàn)正義為目的。法治的實質意義乃是源于正義的理念，而追求公平、合理的人類生活。正義的理念必須在法規(guī)中實現(xiàn)，因此，實質法治的意義系于以實現(xiàn)正義理念為內容之國家，而正義之理念，當然也包括社會正義，換言之，法律主治之目的在于防止國家權力濫用，實現(xiàn)人民權力之保障。在當今，法治原則不僅包括形式意義上的法治，而且也包括實質意義上的法治。法治的意義，概言之，應該指國家所有的權力表現(xiàn)必須根據(jù)法律，使人民可得預測，并且系以實現(xiàn)正義之內容為目的（實質意義之法治）。由此可見，在形式意義和實質意義法治的雙重要求之下，國家的功能不僅退縮到僅限消極不損害公民之權利，而且更需要實現(xiàn)社會正義。

總之，法治之現(xiàn)代意義，是法律哲學家長期研究法治的課題。無論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還是康德都提出不同觀點。中國法治建設，也是經歷一個漫長發(fā)展過程。從提出“依法辦事”到“依法治國”，再到建設法治國家，董必武同志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奠基者和實踐者，他的依法治國的基本思想，不但廣泛吸收西方政治文明發(fā)展的寶貴經驗和財富，而且也立足中國國情，繼承和發(fā)揚中華悠久文化傳統(tǒng)而提出法治模式。既不同于西方模式簡單照抄，也不是封建保守的維持。他的依法治國思想是理想與現(xiàn)實的結合、國際與國內的結合、古與今的結合。因此，認真詮釋和理解董必武法治思想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三、堅持人民司法的理念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毛澤東思想的基本精神和活的靈魂，“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fā)，而不是從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出發(fā)；向人民負責和向黨的領導機關負責的一致性；這些就是我們的出發(fā)點?！雹佟睹珴蓶|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5—1096頁。董必武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提出了人民司法的概念，強調新中國司法工作要以人民的利益為目的，密切聯(lián)系群眾。

什么是人民司法呢？1950年董必武在《對參加全國司法會議的黨員干部的講話》中說，“什么叫人民司法，這一問題雖然議論得很多，但司法工作者中相當多的一部分人仍未弄清楚。人民司法的基本精神，是要把馬、恩、列、斯的觀點和毛澤東思想貫徹到司法工作中去。舊司法人員固然不能做到這一點，我們黨內一些同志恐怕也還是成問題吧!人民司法基本觀點之一是群眾觀點，與群眾聯(lián)系，為人民服務，保障社會秩序，維護人民的正當權益。這次會解決了這一個最一般的基本問題。如果這個問題不能解決，其他的問題解決了也不能稱作人民司法工作?！雹凇抖匚湔畏晌募罚沙霭嫔?986年版，第117—118頁。這種司法制度的建立取決于我們國家的性質，“我們如果承認國家是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產物，是一個階級統(tǒng)治另一個階級的工具，我們就不能不承認六法全書是統(tǒng)治者少數(shù)人壓迫被統(tǒng)治者多數(shù)人的法律……現(xiàn)在國家的本質已經變了……所以六法全書是一定要取消的?！雹弁希?8頁。社會、國家和法律改變了，司法制度不能不隨之而變化，因為新中國的司法制度是社會主義的，是為維護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服務的，這“不僅在階級本質上同剝削階級的司法制度完全對立，而且在人民司法制度的具體內容上，諸如人民司法機關在國家機關結構體系中的地位、性質，人民司法機關的組織原則和體系的設置，以及司法權的具體內容等方面，都同剝削階級的司法制度有著本質的區(qū)別”。①孫琬鐘、公丕祥主編：《董必武法學思想研究文集》（第五輯），人民法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2頁。人民司法是前無古人的，是艱巨而偉大的社會主義事業(yè)，“說它艱巨，是因為過去沒有基礎，從組織機構到配備干部都是從無到有，所以艱巨。說它偉大，因為這是人民民主專政工作，是維持人民內部生活秩序、保證人民權益的工作……”②《董必武政治法律文集》，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118—119頁。

總結起來，人民司法工作具有以下幾個與其他司法不同的特征：

1.人民司法是為人民服務的工作。

社會主義的司法工作為什么稱為“人民”司法工作？因為人民司法工作是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的，是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fā)，維護最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這是由我們國家和社會的性質所決定的。社會主義國家應該代表和保障最廣大人民的最根本利益。“一切為人民服務，這是一個真理，我們應該堅持，司法工作也是為人民服務?！雹邸抖匚浞▽W文集》，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43頁。所以，“總結我們三年以來的經驗，就是：確認人民司法是鞏固人民民主專政的一種武器；人民司法工作者必須站穩(wěn)人民的立場，全心全意地運用人民司法這個武器；盡可能采取最便利于人民的方法解決人民所要求我們解決的問題。一切這樣辦了的，人民就擁護我們，不然人民就反對我們?！雹堋抖匚湔畏晌募?，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275頁。這點對于我們正在建設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和司法為民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如果司法不為人民服務，社會和諧勢必不可能實現(xiàn)。因此，新時期的司法工作應該繼續(xù)堅持司法為人民服務的原則。

執(zhí)法人員必須嚴格守法，如果執(zhí)法人員不守法，當然是違背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因為執(zhí)法人員是否守法，直接關系到人民的民主、自由、生命和財產權利，所以執(zhí)法人員守法與否是檢驗執(zhí)法人員是官僚主義還是為人民服務的試金石。新中國成立之后，董必武發(fā)現(xiàn)有很多黨員、干部不守法，他說：“……一些黨員和黨的高級干部，對法律也是不夠尊重的……在我們黨內，恰恰有這樣一些同志，他們認為：天下是他們打下來的，國家是他創(chuàng)造的，國家的法律是管別人的，對他沒有關系，他可以逍遙法外，不遵守法律?！雹佟抖匚湔畏晌募罚沙霭嫔?986年版，第333—334頁。這些黨員、干部帶頭破壞法律，在群眾中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如果“要使群眾守法，首先就要求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特別是領導者以身作則”。②同上，第359頁。董必武認為，對于那些故意違反法律的人，不管他現(xiàn)在地位多高，過去功勞多大，必須一律追究法律責任，③同上，第488頁。他對黨員違法的現(xiàn)象深惡痛絕，甚至早在1940年陜甘寧邊區(qū)時，就主張過黨員犯法應加重治罪。因為群眾犯法有可能是出于無知，而黨員是群眾中的覺悟分子，覺悟分子犯罪是決不能寬恕的，是應當加重處罰的。不然的話就不能服人。④同上，第6頁。這些論述在黨員、干部腐敗盛行的今天聽來，仍然振聾發(fā)聵。只有切實堅持司法的人民性，才能維護司法和社會主義的純潔性。執(zhí)法人員和黨員、干部違反法律，違背為人民服務的原則，實質上是與社會主義背道而馳的。

2.人民司法是堅持人民民主的事業(yè)。

人民司法必須堅持人民民主的原則，但是司法的人民民主與普通的民主在表現(xiàn)形式上又有所不同，司法民主并不是說要直接由人民群眾來表決決定案件的處理，而是要建立特定的司法制度來保障它。“過去各地法院處理過不少案件，是有成績的。但其中有錯判，錯判就是對人民不利。我們要防止錯判、減少錯判，就必須建立各種制度來保證。”⑤《董必武選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63—364頁。

董老認為，人民陪審員制度能把人民群眾的生活經驗、法律意識和道德觀念反映到法院來；公開審判才能使案件審理過程得到人民群眾的監(jiān)督，審判合議制度能發(fā)揮審判員和陪審員的集體智慧，保證審判更加客觀而全面。這些制度都能一定程度上反映司法的民主性。人民司法還必須建立辯護制度和審判委員會制度。這些制度都是適應人民司法而建立起來的，對于當前中國的司法為民仍然具有重要的價值和啟示。在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進程中，我們要實行審判獨立制度，但是審判相對獨立后如何使它不獨立于黨和人民的監(jiān)督和意志，這是很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從當前我國司法實踐來看，司法腐敗盛行，司法人員的道德素養(yǎng)嚴重缺失，在這種條件下實行審判獨立，群眾有理由擔心會導致更加嚴重的司法腐敗，以至于司法專制的出現(xiàn)。

四、堅持實事求是的指導思想

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毛澤東思想本身就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產物。它要求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理論聯(lián)系實際，要求把馬列主義的普遍原理和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具體實踐相結合。董必武認為，在法治建設中，實事求是要求從中國國情出發(fā)借鑒中外人類法治史上的一切優(yōu)秀成果，而不是照搬照抄西方和古代的法治理論和實踐，不能不顧實際地“移植”西方的法律和思想；在司法訴訟實踐中，實事求是要求重視訴訟證據(jù)，不能主觀擅斷。

1.立法要從實際出發(fā)。

立法是國家法治建設的前提工作，法律的優(yōu)劣與否關乎整個社會主義法治大廈的牢固與否。優(yōu)秀的立法一定要從中國實際出發(fā)，而不是閉門造車或東搬西抄，追求所謂的完善與先進。董老認為法制建設中無論是學習和借鑒誰的經驗，從來都不主張照抄照搬，學習和借鑒國外和我國歷史上的經驗，必須與我國當前的實際相結合，照搬照抄，就是先進的經驗，可能對人民也是無益的。“資產階級的東西，當然抄不得；對兄弟國家的先進經驗，我們應當認真學習，但是我們國家的具體歷史條件同他們不一樣，必須結合中國實際情況去學習，照抄也不好。”①《董必武政治法律文集》，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547頁。對于有些人認為我國的法制極不完備，應該大量“移植”別國法律的做法，董必武說，“那種貌似完備，實際是東抄西襲而來的東西，只能束縛我們的手腳，不利于革命事業(yè)。”②同上，第548頁。對新中國成立初期根據(jù)實際制定的一些切合實際的單行法規(guī)，有些人認為不像樣子，董老批評說：“兄弟國家的樣子雖然是好樣子，但未必合我們身材。我們不怕不像樣子，不追求形式。只要是合乎馬列主義原則，合乎實際需要的，就是像樣子。我們這個樣子草創(chuàng)伊始不那么美觀，但天然質優(yōu)，修飾工少，亂發(fā)粗服，灑脫大方，這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我們在實踐中不斷地總結，不斷地修改，就一定能夠一步步完善起來的。”③同上，第548頁。反觀當前我國的立法，很多起草人專事從國外引進“先進經驗”，以至于造成很多法律形同虛設，這是很值得我們反思的?？傊ㄖ平ㄔO必須從實際出發(fā)，根據(jù)政治經濟發(fā)展的客觀要求，逐步地由簡而繁地發(fā)展和完備起來。

2.司法審判要重視證據(jù)。

司法審判工作要重視證據(jù)，不能輕信口供，更不能刑訊逼供，司法應以事實為依據(jù)。董必武認為，刑訊逼供是法院無能的表現(xiàn)，是沒有本事把案情弄清楚，就采取誘供逼供、變相肉刑甚至肉刑。①《董必武法學文集》，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252頁。這種做法是完全錯誤的，而且往往造成冤假錯案，給人民群眾造成重大災難。2005年湖北的佘祥林殺妻案和1988年湖南麻陽滕興善殺人碎尸案均存在刑訊逼供、不重客觀證據(jù)的做法，結果造成冤案，有違實事求是精神。

1955年，最高人民法院在貫徹執(zhí)行人民法院組織法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些人民法院的個別審判人員的審判作風不良，主要是先入為主，重口供輕證據(jù)，指供誘供，甚至刑訊逼供，對于實施人民法院組織法妨礙很大，于是選擇典型實例報告中央。同年3月31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關于改善司法機關審判作風的指示。為了教育審判人員改善審判作風，時任院長的董必武同志指示將一些重證據(jù)不輕信口供、注重調查研究的案例編成一個通俗小冊子，發(fā)給審判人員，并且親自在書前寫了一段題詞。其中寫道，“重證據(jù)不重口供是我們人民審判員進行審判時必須遵守的原則。但僅僅遵守這一原則是不夠的，人民審判員還必須從案件的各個側面觀察，找出它們之間的關系和發(fā)展，才能作出比較客觀的判斷；最忌的是粗枝大葉，漫不經心。這里選擇的聊齋有一篇折獄后面采了費煒祉先生幾句話很好，費先生說：‘事情沒有什么難辦的，總之，要隨處留心觀察就得了?！S處留心觀察’便是絕大本領。”②轉引自張向陽：《學習董必武關于重證據(jù)的題詞》，載孫琬鐘、劉瑞川主編：《董必武法學思想研究文集》（第三輯），人民法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398頁。

在頻頻揭露出冤假錯案、刑訊逼供案的今天，司法人員和其他法律工作者必須深入反思，切實遵循實事求是原則，保障人民群眾的利益。董必武的司法實事求是思想仍然是當今法律工作者必須重視和遵循的，對和諧社會的構建和推動司法為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正如毛澤東在《實踐論》中形象地寫道：“你要有知識，你就得參加變革現(xiàn)實的實踐。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變革梨子，親口吃一吃。你要知道原子的組織同性質，你就得實行物理學和化學的實驗，變革原子的情況。你要知道革命的理論和方法，你就得參加革命，一切真知都是從直接經驗發(fā)源的。”①《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64頁?？梢姡魏握_的知識都離不開不斷認識、實踐、再認識。

五、堅持群眾路線的工作方針

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在長期的斗爭中形成了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和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群眾路線是我們黨和國家一切工作的根本路線，司法工作也不例外。董必武深刻地理解這點，因此他說：“人民司法基本觀點之一是群眾觀點，與群眾聯(lián)系?！雹凇抖匚湔畏晌募?，法律出版社1986年版，第117頁。而“我們人民民主法制所以有力量……是我們的法制有效地發(fā)揮了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我們人民民主法制所以有力量，是由于它實事求是地總結了人民群眾的斗爭經驗和貫徹了群眾路線”。③北京政法學院編：《審判法參改資料匯編》（第六輯上冊），第23—24頁。

在董老這一思想的指導下，新中國成立初期，人民陪審制度作為司法工作依靠群眾的重要形式，不斷得到加強和完善。新中國成立前夕制定的共同綱領、新中國成立后不久制定的人民法院暫行組織條例、1954年制定的我國第一部憲法，都明確規(guī)定了人民陪審制度。另一種司法與群眾路線密切結合的形式是革命時代創(chuàng)造的馬錫武審判方式。在當前中國構建和諧社會、積極實踐司法為民理念的大潮中，我們應該改革和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重新審視司法的群眾路線和馬錫武審判方式的價值。董必武同志形成司法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是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的又一具體化的表現(xiàn)。司法的群眾路線，其中意義和功能是十分明顯的。正如這樣一則神話，它深刻揭示了司法群眾路線的偉大哲學意義和思想意義：“在古代希臘人所傳說的神話中有一位叫安泰的著名英雄，他的父親據(jù)說是海神波賽東，母親是地神蓋亞，他對于生育、撫養(yǎng)并把教養(yǎng)成人的這位母親很愛慕。安泰很有力量，沒有哪一個英雄能與他抗衡，因此大家都認為他是個無敵英雄。為什么他這么有力量呢？原來他同敵人決斗遇到困難時，便往地上一靠，即往生育和撫養(yǎng)了他的母親身上一靠，因而就取得一股新的力量。但他終有一個弱點，就是生怕別人用某個方法把他跟地面隔開。敵人知道有這種弱點，于是時時刻刻暗中窺視他。后來忽然有個敵人利用了他這種弱點，結果把他給戰(zhàn)勝了?！睌橙俗詈髴?zhàn)勝安泰的方法就是利用他離開地面的弱點。這個神話巧妙揭示了群眾路線的意義。中國共產黨領導無產階級革命之所以可以取得偉大勝利，無論是奪取政權，還是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制事業(yè)，我們的法寶就是始終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工作方針。

結語

董必武法律思想的形成、發(fā)展與實踐，不但充分體現(xiàn)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基本要求，而且也奠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學研究的典型范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形成與發(fā)展，是由無數(shù)像董必武同志那樣偉大的馬克思主義法學家、實踐家和革命家所共同締造而成的，它不但體現(xiàn)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中國化，而且也是毛澤東思想的具體化。經過以上研究，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董必武同志法律思想和法學研究范式的基本特征為：首先，董必武法律思想是堅持社會主義法制立場。正如，馬克思經典作家所言：“正像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董必武并沒有否定法律的階級性，相反，他勇敢堅持了社會主義法制立場，堅持社會主義法律是為了維護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法制。其次，董必武法律思想是踐行了司法為人民的理念。司法作為解決糾紛和維護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它不但擔負解決各種社會矛盾，維持社會秩序，而且承擔了構建社會和諧、追求公平正義的重要歷史使命。踐行司法為民，也是堅持維護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的體現(xiàn)。再次，董必武法律思想是貫徹了實事求是的指導思想。實事求是，顧名思義，就是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在不斷實踐中，總結認識，又反復實踐，再反復認識，從而獲取正確的知識；同樣，在司法實踐過程中，我們也必須堅持“以事實為依據(jù)，以法律位為準繩”原則，這是實事求是的內在要求。最后，董必武法律思想是樹立了群眾路線的工作方針。貫徹群眾路線的工作方針，切實有效地建立各種審判機制，如馬錫五審判方式等，有效解決了當時人民對司法實踐的需要和困難。

（初審編輯 金若山）

On the Ethos of Dong Biwu's Legal Thoughts

Sun Guohua Li Jiaming

董必武法律思想，是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化的生動表現(xiàn)，也是毛澤東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xiàn)了堅持法制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提出并堅持依法辦事的治國方略，推行人民司法和實事求是、群眾路線的基本方針。在貫徹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改革方案，深入研究法治中國建設的進程中，董必武法律思想的精神特質仍有鮮活的榜樣意義。

社會主義法制依法辦事人民司法實事求是群眾路線

Dong Biwu's legal thoughts are the localization ofMarxism-Leninism in China and an important part of Mao Zedong Thoughts.It embodies the persistence of the socialist orientation in legal construction，proposes and insists that ruling the country in accordancewith the law，implements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people's justice，of being realistic，and of followingmass line.In implementing the reform programs of the 18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nd the 3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8th NCCPC and studying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rule of law in China，the ethos of Dong Biwu's legal thoughts are still vivid and significant examples.

*孫國華，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法學會學術委員會成員，中國法理學學會榮譽顧問；李佳明，中國人民大學和臺灣中國文化大學聯(lián)合培養(yǎng)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