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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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養(yǎng)厚先生《雕蟲齋律詩集》述評

張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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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養(yǎng)厚先生《雕蟲齋律詩集》多為詠史和懷古，以古抒懷，以史詠今，充滿詩情畫意、睿智才識，滿懷故鄉(xiāng)情結、家園眷念，律工語佳，是一本很值得一讀的好書。

寇養(yǎng)厚；《雕蟲齋律詩集》；故鄉(xiāng)情結；家園眷念

《文史哲》前副主編、山東大學著名教授寇養(yǎng)厚先生積十余年之功創(chuàng)作的《雕蟲齋律詩集》（以下簡稱《律詩集》）于2012年3月由山東大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受到廣大詩歌愛好者的歡迎和霍松林等著名專家的好評。

一、濃郁鄉(xiāng)情凝珠璣

先生廣覽群書，博聞強識，的確令人嘆服。詩中所寫，句句有出處，字字有著落。有關資料，來自多種渠道。既有《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晉書》、《隋書》、《舊唐書》、《宋史》等正史的記載，又有《長安志》、《三輔黃圖》、《封氏聞見記》、《唐兩京城坊考》、《西京雜記》、《游城南記》、《關中勝跡圖志》、《三秦記》、《西安府志》、《漢代長安詞典》、《唐代長安詞典》、《陜西文物古跡大觀》等陜西地方史志的佐證；既有文物考古部門發(fā)布的各種信息，又有自己親臨其境的實地調查。因此，《律詩集》中所寫的歷史名勝和人文古跡是真實可信的。從內容方面看，《律詩集》中的詩作絕大部分應屬于詠史詩和懷古詩的范疇。

二、詠史懷古抒人生

讀著這部《律詩集》，猶如打開歷史卷軸，撲面而來的是散發(fā)著淡淡清香的年華芳菲。它熱情而不矯情，委婉但不忸怩，奔放卻不夸張，它能讓讀者迷醉，以至于流連忘返。這400多首詩從中華文明的上流乃至源頭一路走來，娓娓訴說著古老的歷史。那么，就讓我們追隨這些文化的足跡，做一次愉快之旅，真正感受它的詩情畫意之美。

西安蓮花池

朱明設府治西安，此地秦王廣種蓮。

遠岸清風吹細柳，平湖靜水泛微瀾。

梧桐葉落三秋雨，菡萏花開六月天。

帝制皇權崩潰后，私家勝景變公園。

這首詩文字淺顯，韻味清新、淡雅，猶如隔世的一縷荷香。在你乏困的時候，把它拿起來，讀上幾遍，你會像游蓮湖公園一樣，體驗到一種內心的寧靜。這種寧靜，能讓你離開眼下的生活，將自己置身于古人的時代，然后，字字句句，飄飄渺渺，看輕風細柳，平湖微瀾，桐葉秋雨，六月菡萏；思歲月流逝，歷史變遷，人民做主，盛世永年。就這樣，讓我們游走在詩人的世界，去體驗那時代的情懷。

《培根隨筆》有段名言：“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痹谙壬拿渴自娎铮纪嘎吨鴮W識的郁香、睿智的光亮。請看《關中八景》中之《驪山晚照》：

蒼松翠柏繡驪山，往事遺蹤在眼前。

正后峰頭玩信燧，偏妃殿內浴溫泉。

玉環(huán)有過非元惡，褒姒無行是大奸。

寂寞西風殘照里，荒臺廢闕對重巒。

西安臨潼的驪山，之所以聞名遐邇，是因為這里出了很多歷史典故。除此之外，更讓人神往的恐怕則是關中八景之一的“驪山晚照”了。在特定的時節(jié)，逢到夕陽西下，驪山便會輝映在晚霞之中，景色格外秀麗，因此得到“驪山晚照”的美譽。這特定的時節(jié)，最好是夏秋之季，尤其以雷雨過后最佳。此時驪山浮塵經過雨水沖淋，山體翠綠如洗，夕陽灑下，光彩顯亮，美麗的驪山自然會比平日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此詩首聯(lián)首句即正面直寫景物的特點，一個“繡”字，?，F(xiàn)驪山之嫵媚。次句即引起頷聯(lián)的兩個典故：周幽王寵褒姒烽火戲諸侯，唐玄宗愛貴妃溫泉沐浴。頸聯(lián)便是冷峻議論，指點江山，臧否人物。尾聯(lián)抒情作結。歷史如一騎絕塵、白駒過隙，唯余夕陽殘照，荒臺廢闕，還寂寞地對著重巒訴說著昔日的故事。假若我是一位旅游者，只賞晚照，意猶單薄，品味文史，頓覺醇厚，若再拿起先生的這首詩讀一讀，那肯定是一桌盛餐中的一壺美酒了！

隨手再拈來《臨潼華清宮遺址》一首，與上首為同詠一地者：

勝日華清率意行，游人俱道李楊名。

瓊樓玉殿耽安樂，曼舞輕歌醉太平。

一紀癡情盟現(xiàn)世，雙星密語定來生。

香消夢斷浮云散，夜半驪山月自明。

這首詩和《律詩集》中的所有詩一樣，其語言既避艱澀，亦忌俚俗，雅俗共賞，自然流暢，沒有一點斧鑿的痕跡，讀上兩遍即可背誦。力戒古奧繁苛，追求顯明簡單，這是本詩集的風格。其實，快樂存在于簡單的事物，這是一個連小孩都知道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亙古不變的道理，文學何嘗不是？想想許多古人，大概因為他們生活本來就簡單的緣故，所以，在他們眼中，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快樂的。月色、湖光、潤雨、晚風，總是彌漫著愜意。即使是思鄉(xiāng)、憂國，也不忘通過這些簡單的景色抒發(fā)出來，然后，重上人生旅途。

其實，嚴格地說，懷古詩和詠史詩應該是有界限的。“懷古”是指登臨游覽，觸景生情，由于歷史遺跡的誘發(fā)，而抒發(fā)感慨，如杜牧《題烏江亭》：“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弟子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詠史”是翻閱古書，檢點舊說，有針對性地陳述自己的見地，如魏晉時期有左思的《詠史》八首，恕不贅錄。但很多情況下，二者是很難涇渭分明的?！堵稍娂分械慕^大多數(shù)詩篇都是寫帝后將相、文人雅士陵墓的，詠史與懷古兼而有之。以上八首如是，下面這首也如是。且看《黃陵黃帝陵》：

黃陵面水負重巒，古柏參天日影寒。

振武聯(lián)盟除暴虐，修文布政教荒蠻。

江河浩浩源流近，歲月悠悠胄裔繁。

每至清明公祭日，寰球注目望橋山。

詩海拾貝，信手揀來，都是五光十色的好東西，這就是我對《律詩集》的評價。

三、語不驚人死不休

既稱《律詩集》，就得嚴守律詩的標準。先生對格律的精研，成就斐然，作詩格律更是聲聲皆工。鄙人對詩集中的四百多首詩篇，曾逐字逐句作過推敲，竟發(fā)現(xiàn)無一首有“越軌”現(xiàn)象。那怕是寬律“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這一古來公認的律詩創(chuàng)作原則，先生都棄而不用，可見其功底之深。先生曾寫過一篇萬字論文《律詩格律縱論》，開宗明義這樣寫道：“對律詩的格律，人們雖有不少論述，但多是以定型后的律詩作為解剖對象，從橫的方面對其格律的諸種內容逐項加以介紹和分析。筆者擬換一個新角度，專從縱的方面對律詩中的對仗與聲律這兩個主要格律的發(fā)展定型過程，作一概要論述?！苯嵌刃?，挖掘深，發(fā)前人之未發(fā)，高屋建瓴，綱舉目張，讀后令人深受啟發(fā)，有醍醐灌頂之清涼舒適之感。

寫格律詩的現(xiàn)代人，首先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是如何用韻。究竟應以什么作為平仄和押韻的依據(jù)呢？是依然以古漢語平、上、去、入舊四聲為審音用韻標準呢，還是以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陰、陽、上、去新四聲為標準？或者換一句話說，是以《平水韻》和《詞林正韻》為參對書，還是以《新華字典》和《現(xiàn)代漢語詞典》為參對本呢？如果依照前者，第一是會寫的人很少，曲高和寡，寫詩必成一門“絕學”；第二是讀者不多，必成南腔北調，令人敬而遠之。所以，他很贊賞恩師霍松林先生“新聲新韻”的主張，做到了嚴格的律詩格式與現(xiàn)代漢語新聲新韻完美和諧的統(tǒng)一，和用舊聲韻寫出的作品相比，今人讀起來更流暢自如，朗朗上口。這樣，更平添了幾分詩歌藝術的音樂美，也打破了《平水韻》是動不得的祖訓神話。

《律詩集》中的每一首詩，除了運用“新聲新韻”外，又都嚴格遵守律詩的格律標準，絕無“失對”、“失黏”、“孤平”、“三平調”之類的不合格之處。其422首七律，首句都入韻，或用平起式，或用仄起式；20首五言律，首句都不入韻，或用仄起式，或用平起式，按照“對”和“黏”的格式，全首八句，平仄勻稱，無一瑕疵。更難能可貴的是，先生竟做到了對古人寫詩提倡力避“八病”之說，即平頭、上尾、蜂腰、鶴膝、大韻、小韻、旁紐、正紐之類，這些早被詩家視為細碎雜苛而不作為硬性指標的要求，也能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如先生談到自己改詩《臨潼秦始皇（政）陵》的心路歷程時，把“地統(tǒng)七邦行郡縣，權歸一主廢分封”中的“廢分封”改為“罷分封”，一字之易，讀起來就順口多了。原因是，前者的三個字聲母相同所致。所以，“八病”中的后“四病”，還是有合理成份的。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道：“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笨芟壬褪侨绱丝燎笞约旱摹?/p>

寇養(yǎng)厚先生的《雕蟲齋律詩集》，凡過目之處，直可給人以游目騁懷之幸，一飽眼福之悅。作者觀察范圍，竟若其大無外；搜羅史料，又似其小無內。凡三秦四野之景，每由其暢覽；萬紫千紅之致，多引其遐思。至于興亡韻事、陳年史跡，亦往往任其縱情吟詠。而無論大事之濃縮、小景之素描、花木之點染、人物之勾勒，皆如顆顆麗珠，各耀其彩；篇篇錦繡，自炳其華。真乃是，題寫繁榮，觀之眼花繚亂；筆觸蜿蜒，味之意醉神迷。加之探索至微，感悟至深，又具曲徑通幽之勝。許多詩篇，令人詠之覺醒，俯首沉思；更多自注，催人浮想聯(lián)翩，鉤古鑒今。每當閱覽，無疑一本導游圖，總令沁脾而潤腑，警心而滌胸。尤可道者，書中首首詩篇，均有深厚的故鄉(xiāng)情結，或山水之詠，或草木之吟，或童趣之唱，或鄉(xiāng)韻之歌；亦或舊事之回味，故親之緬懷，鄉(xiāng)史之寫真，先生都傾入了一腔赤子之情，表達了對生身家園的深深眷戀。一卷在手，如懷瑾握瑜，千種風情，竟盡收眼底?？偠灾?，《雕蟲齋律詩集》是一本很值得一讀的好書。

注釋：

①寇養(yǎng)厚：山東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文史哲》前副主編。著有《古代文史論集》、《一代名相——諸葛亮》、《雕蟲齋律詩集》等。

[1]蒲松林.聊齋志異（卷四）阿寶[M].上海：岳麓書社，2002.

[2]寇養(yǎng)厚.古代文史論集[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1999.

[3]寇養(yǎng)厚.雕蟲齋律詩集[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12.

[4]培根.培根隨筆集[M].蒲隆譯.北京：光明日報社，2008.

[5]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I207.227

A

2095-0829（2013）06-0068-04

2012-07-25

張展華，中石油克拉瑪依石化公司退休職工，中學高級教師，研究方向：語言學、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