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從凡間來]
坦白地說,我一點都不應(yīng)該愛上蘇俊卿殿下——昆侖山上聽風苑的主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我,只是一根木頭,一株桑樹。
這故事說來話長,而每復習一遍,我就被自己打擊一遍,我被這樣的天人永隔,哦不,仙妖永隔的遙遠距離時時刻刻地折磨著。
是這么回事。我叫秦桑。我是一粒秦地的桑樹的種子,被貪吃的神鳥帶回了昆侖山的聽風苑。
那個春天,我吸足甘甜的雨水努力綻出兩片嫩芽時,守護花園的童子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一溜煙地跑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的主人。那個白袍玉帶的仙人施施然走進園中,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我,抬手制止了童子。那時我靈識未開,蒙昧一片,可我大抵知道,若不是那個仙人的一抬手,我早就被童子當做異類連根拔起。
愛美是人的天性,也是凡間有靈識的所有物種的天性。可以這么說,在我看見那個仙人的時候,我剛剛長出的兩片嫩葉子都瞬間迸發(fā)出了神彩。我傻乎乎地看著他抬手擋開了那小童子伸向我的魔爪,然后微笑著說:“這是一株秦地的桑樹呢,你要每日細心灌溉,叫她秦桑即可?!?/p>
這就是我名字的由來。
不要以為我就此過上了幸福美好的仙家生活,生在昆侖神山,長于仙童之手,那個小臉圓圓的童子沒少欺負我。他給我澆水的時候,常常拉著我的樹葉子對我嘀咕,“你說殿下怎么就會留下了你呢,這么丑一株小桑樹?!蔽以谛睦锝锌嘟星墒浅霾坏寐??!拔沂浅舐男∩洌阌质莻€什么啊,圓滾滾胖乎乎一只小白豬,若不是托著你祖宗豬八戒的福,殿下會收留你?”
哦。我忘了說。這小童子叫明月,從山下的高老莊來。我曾經(jīng)聽花園里玫瑰和牡丹在夜深人靜時這樣議論過。
[二:惆悵的變身]
再次相見的時候,是炎熱的夏天,昆侖山上的神仙們都跑去了南極避暑。那時我正在悶熱的夜風中惆悵,聽見園門一響,跨進來一個清俊的白色人影。
數(shù)月未見,那豐神俊朗的仙君似乎清減了不少。他站在我的身下,看著園中一泓流泉默默發(fā)呆。我想,果然是誰都怕熱的,神仙也不例外。
雖然對這高高在上的仙君殿下存了不可告人的心事,可好歹我秦桑一個女孩子家家,青春少艾,被人傳出去我偷窺神仙洗澡這可如何是好。
夜色里我捂住了自己的臉。
驚天動地的雷聲,奔騰的閃電,瓢潑的大雨,瞬間漲水三尺的后花園。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池子里早就沒有了仙君殿下的人影。
一條渾身濕漉漉的小白蛇正順著我的身體蜿蜒地往上爬,突然閃電如鐮刀劃過漆黑夜幕,一只兇狠的貓頭鷹大叫著撲過來,按住了那爬上我頭頂?shù)男“咨摺?/p>
尖利的爪子猶如鋒刃,一招之下,難免血濺三尺桑樹巔。
我忍無可忍!
我不知道我幻出人形也是這樣的無用,我護住懷中的小白蛇,一掌拍過去,卻被那貓頭鷹狠狠啄住手背。
疼啊!鮮血流了一臂。小白蛇似乎吃了一驚,凝起那淡漠的眸子深深看了我一眼。
眼前金光暴漲,華彩萬千,還不待我用另一只手掩住懷中的小白蛇,就見那白蛇騰空而起,雨聲不歇中變成一個人影。一襲白衣,金冠玉帶,寶劍出鞘中那桀桀怪叫的貓頭鷹已伏尸地上。
我目瞪口呆!
我連連退后了兩步!
直到那小白蛇,啊,仙君主人蘇俊卿殿下拉著我涉水而過進到聽風小樓才緩過勁來。
這是多么殘忍而又丟臉的事。蒼天。
我想反手捂住自己的臉,可手背還在流血。我想我完了,才剛剛能夠變成一個人,這下要成殘疾人了,哦不,殘疾的妖。我痛得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zhuǎn)。
他拉過我的手來,放在唇邊使勁吮吸,一口變成烏紫的血,又一口,直到那血色殷紅才倒了一些藥粉在我手上,扯出一條絹帕來細細纏緊。
“你這么笨嗎,秦?!恢边@么笨……”他轉(zhuǎn)過身去用絲帕擦著臉上水滴。
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拔也恢赖钕碌恼嫔硎且粭l小白蛇……我,我不自量力。給殿下添了麻煩……”
我低著頭囁嚅著說出這些話。我手上疼痛,心里覺得悲涼,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下來,砸在聽風小樓的地板上。
“我說你笨是說,”他轉(zhuǎn)過身來,拿了絲巾擦我淋濕的頭發(fā),“你都不知道你今天會變身嗎?若修為不夠的小妖變身會有何劫難?雷聲閃電中若沒有法力高強的仙人扶持,你小命焉在?還不顧了自己去救別人?你多少道行,敢跟那嗜血的魔物斗?”
“殿下變成小白蛇爬上桑樹是為了護佑我?”我騰地抬起頭來,連哭出的鼻涕都忘了擦。
他微笑著點點頭:“是吶,秦桑,不然你說我何苦留在這里?!?/p>
我在心里念了一萬聲的佛。感激那翱翔天際不知所蹤的神鳥,感激它把我遺落在這里,感激它讓我遇到了蘇俊卿。
[三: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傷]
那真是一段不是神仙勝似神仙的日子啊。因為我手背上的傷,蘇俊卿一直將我留在聽風小樓里。他不知從哪里弄來那些黑乎乎的解藥,盛在琉璃的杯子里帶給我,囑我細心喝掉。每次看我苦惱地皺著眉頭不想喝就會放下手上的書,“真的有那么難喝?可是不喝我怕你墜入魔道啊,那貓頭鷹的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被異化成貓頭鷹怎生是好?”
他彎起嘴角清淺地笑,一手托了琉璃杯,“秦桑,還是乖乖聽話喝了吧。”彼時無論藥有多苦,在他手中都是一杯溫柔的甜蜜,我甘之若飴。
他有時也會親自給我講書,囑我習字,我自告奮勇地在他書桌邊挽了袖子,“仙君殿下,我來替你磨墨?!迸趿耸f分的心意將那徽墨磨到溫潤,只笑看他執(zhí)了狼毫在潔白的宣紙上運筆如飛寫下一個大字。他念——“?!?。秦桑的“桑”。于是我細細和之,“?!?。秦桑的“桑”。
他拿出九重天上的佳釀,大碗大碗地倒出來,排在桌案上,一甩長袖,說:“來——秦桑,我們醉笑三千場,不訴離傷?!?/p>
那時我是開心的,常常在那些墨香與歌聲里失了身份,失了整個的心魂。
我是那樣愛他。
[四:天賜良緣]
夏天過去的時候,明月和一眾神仙回了昆侖山,同來的還有一個女子,她叫碧柔,是南極仙島上的仙女。
明月在聽風小樓看到我,兩個圓圓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澳憔褪乔厣??我天天給你澆水的那棵丑桑樹?”
被他死拖了袖子出來?!澳阏f——你快說——你怎么變身的?在昆侖山哪個精靈不是修行上千年的,你才來了多久?”
那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豬上下左右地打量我,仿佛我真是生在天地間的異類。
“我還是一個妖啦,在昆侖神山聽風苑寶地明月仙童的照顧下,勉勉強強化為人形而已?!?/p>
明月?lián)u頭嘆息,直說不可思議。
我旁敲側(cè)擊地問他碧柔仙子來這里做什么?
“玉帝賜婚啊。你不知道?碧柔仙子要嫁給我們仙君殿下了,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的好日子,嫦娥仙子到時都會來呢……”
明月想是秉承了他祖宗豬八戒的愛恨情仇,提到嫦娥仙子就開始眉飛色舞起來。我呆呆地站在聽風苑的后花園里,滿園姹紫嫣紅,卻在我的眼中剎那間變成錦灰。覺得身上血液都冷下去,我向后一退,一個踉蹌,跌坐在泥土里。
那棵桑樹已長得高大葳蕤,綠葉茸茸,秋陽里片片青碧宛如翡翠。我覺得疲憊,我全身靠上去,將傷心眼淚灑落在塵埃里。那之后,我再沒見過蘇俊卿。
才剛?cè)肭铮嚯x仙君殿下的婚慶大典還為時尚早,碧柔仙子就親自打理起來。那天她操著一把大剪刀來到園子里,漫步走到我的身前。明月還來不及開口,碧柔仙子就纖纖一指指了我說:“這是什么?如此卑劣的凡間俗品,也弄來種在殿下的花園里?”
“咔嚓咔嚓”幾下,枝葉紛紛墜落。明月在身后搖手,頤指氣使的仙子不為所動,“修理一個亂樹樁你也在這里指手畫腳,明天叫俊卿殿下遣你回高老莊吧。”
圓圓臉的明月在她身后垂淚,看得我一陣慚愧。我想我果然是個禍星,當日害得仙君殿下涉險,現(xiàn)在又要連累明月被罵。
百鬼夜行的中元節(jié)時我頂著一頭稀疏的葉片站在月光里,那時夜風已涼,冷露如霜,風塵仆仆不知從何處趕回來的蘇俊卿推開了花園的門。我無臉見他。為先前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作多情,為現(xiàn)在的一副寒酸瘋婦樣。
他站在我面前喚:“秦桑?!庇謫荆骸扒厣!!?/p>
我站著,沉默如一棵樹。我心生悲涼與絕望。我也始終只是一棵樹。一棵不會流淚不會言語的樹。
他走過來抱我,將溫暖的手撫在我的樹干上,撫摸那些被剪得光禿禿的枝椏。
他說:“秦桑你出來”。
他用力地拉我。
我不出來。如果出來的后果只是面對欺騙與嘲笑,只是面對他終將要娶她人為妻這樣的事實。我不出來。我承受不住。
我無聲地挺直了我的脊背站在夜影里,我望見他的眼睛,在黑暗里蓄滿了悔恨和哀傷。
他說:“秦桑,你這么笨……你還是這么笨。”
他將手中一個小小盒子打開,青色的魂靈在月光中冉冉地飛出來。琉璃的光圍繞著我,那么熟悉,像是要將我的精魂從這桑樹中分離出來,再與我的前世記憶合二為一。
“秦桑,你終究也不肯原諒我嗎?即便過去了這么久,即便我等過又一個百年?!?/p>
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將那些青色的魂靈聚集在手中,一掌攤開,推出綿延的仙氣,注入在明月映照下無聲無息的桑樹里。
[五:只羨鴛鴦不羨仙]
那些年。那前世。那跨越了生死輪回百年的時光。誰在一聲聲喚我秦桑。誰在夢里執(zhí)我的手,對我說執(zhí)子之手,死生契闊。誰的衣裾渺渺,終成絕響。他喊,秦桑。秦桑。
像是永無止境的夢,他從夢的那頭走來,雪白的衣,金冠玉帶,卓卓風采。
那是凡間的春日。秦樓的老鴇說:“給我把她的衣服一層一層地撕下來,看她還敢不敢再逃?!?/p>
身上的錦衣發(fā)出裂帛般的聲響。無人可以求救,望著大開的窗口,我縱身跳下高樓。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從容而又優(yōu)雅的公子,雪白的衣裳,風度翩翩地伸手接住了我。折扇開合之間,輕拭了我面頰上的淚,款款一句:“姑娘何故輕生呢?”
老鴇氣勢洶洶地帶人下了樓?!扒厣?,你想尋死?沒那么容易。你生是秦樓的人,死也是秦樓的鬼?!?/p>
那時他抱我坐在馬前,伸手抓了我腰間衣帶把玩,眼風笑笑地回過去:“媽媽不就是求財么,把人都逼死了,銀子還怎么來?!?/p>
“你若跳得好,秦桑,前廳那候著的公子說不定會替你贖身呢?!崩哮d恩威并施,循循善誘。
秦樓秦桑,一舞傾城,那日我在他的面前輕展水袖,笙歌燭影里,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向我凝眸。
五千兩銀子買我的自由。
他在春風里笑。“秦桑姑娘該如何報答我?”
“公子的大恩,小女子定當銘記終生。”
白玉扇輕展,那人低低地笑。“銘記終生有什么趣兒,相許終身才好?!?/p>
“蘇俊卿入不得秦桑姑娘的眼吧?!彼嚻さ貑?。
我臉燒到通紅。
“俊卿若得秦桑真心,一定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p>
后來那個人如美玉的公子一直陪我住在一處風景絕佳的聽風小閣里。春天,我們在煙雨渺渺中泛舟湖上,冬天,我們在梅花下烹雪煮一壺茶香。興情所至的時候,他也為我寫一幅字,行云流水般書來,“只羨鴛鴦不羨仙”。
我一直不懂他為何要寫這樣的句子。
后來。后來就只余我一人在月下獨飲一杯惆悵。像前世的記憶又重回心底,這生離與死別竟痛得如此真切。他的小廝告訴我:“我們公子要回去成親了——再也不會回來?!?/p>
那時是又過一年的春天,聽風小閣下的桑樹已吐出柔嫩的新芽。我一直不相信他的消失,就正如我一直不敢確定他的出現(xiàn),以及他給我?guī)淼?,那許多的幸福和快樂。
等了很久很久,他再也沒有回來。那個叫蘇俊卿的人,再也沒有回來。
我竟是怎樣都無法擺脫注定的宿命。當日的百尺秦樓,和現(xiàn)今的聽風小閣。我在黑夜的風里向窗口墜去,我想起那人微笑,“秦桑姑娘,銘記終生有什么趣兒,相許終身才好?!蔽蚁肫鹉侨苏f:“若得秦桑真心,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輕飄飄地墜在樓下,血染紅了那株桑樹。勾魂的無常推了我向奈何橋上走。有人追在身后喊我:“秦?!厣!蹦锹曇暨b遠,痛徹心扉又莫名悲涼,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騙我真心的男子。
只是無常說,你真身已死。還怎么回頭,還不快走。
日升月落又是一個百年,我徘徊在奈何橋頭,天堂和地獄,都沒有人來渡引我。有一天橋上的孟婆無心地說,有個人在塵世里等著我。
[六:那些都不重要,你最重要]
眼淚洶涌,我開不了口,我不知道是不是當日那離別的淚一直忍到了今天。中元節(jié)的明月下,我看見那個人,站起身來抱著我,喊我“秦桑”。
只是一切都已經(jīng)太遲了吧,在凡間,在天界,我終于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機會和你牽手同行,仙君殿下蘇俊卿。
“秦桑,你總是這樣的笨啊。”他抬起袍袖擦我的眼淚。
“當日我離開聽風小閣回到天庭,我不敢跟你說,我怕你不能理解。你會相信我是個神仙嗎?”他無奈地笑。“你常常問我為何總是說只羨鴛鴦不羨仙?!?/p>
“我還是回來晚了,人說天上一日,地上千年,我急急忙忙地趕回來,還是晚了……你躺在那株桑樹下,殷紅的血染滿了那些綠葉,我跟在你的魂魄后追趕,奈何的水那么波濤洶涌那么深,我看著你的魂魄被鎖入黃泉,那時我才知道,我即使生為神仙,也有無能為力的事……”
“我眼睜睜地看著你離開我,什么都不能夠留住。秦桑?!彼麑⑽覔砭o在懷抱里,頭埋在我的頸窩處,我感覺一陣心酸的潮濕和冰涼。
“聽風小閣下的那株桑樹只結(jié)了一粒桑葚,那翱翔九天的神鳥,你說它貪吃,其實,秦桑,那是我呢,我將你銜回來昆侖山,將你放在聽風苑里。我等著桑樹長大。我等著你回來。秦桑?!?/p>
即便是仙人也有無能為力的事情,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從冥界要回我的魂魄,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做了一些什么我無從知曉,可是若要人起死回生——
“仙君殿下……”
他捂住我的嘴?!扒厣#闶裁炊疾灰f。那些都不重要,你最重要?!?/p>
后來,南極仙島來的碧柔仙子并沒有嫁給仙君殿下。
蘇俊卿站在她的面前說:“仙凡有別,俊卿高攀不上上界仙子,還請仙子另選良人?!?/p>
明月和我,和一眾的花神小仙都驚掉了下巴。
碧柔瞠目結(jié)舌。
“蘇俊卿現(xiàn)在只是一介凡人,明日就和秦桑離開昆侖山?!?/p>
我們在秋高氣爽中離開昆侖山時,走了整整三天,整整三天不惜腳力地走,還是只下到一個半山腰。后來碰到一個人,他恨恨地瞪我一眼,但仍然囑咐我拿好他送我的樹葉子。
待我們在颯颯風聲中睜開眼睛時,我和蘇俊卿正站在山腳下,此刻雞聲破曉,板橋上有車馬行人路過的足跡。我不解地看著微笑的蘇俊卿,一時不敢相信又已重回到這大千世界滾滾紅塵。
蘇俊卿扔掉手上楓葉,伸指撣一撣我額頭,此時天光大亮,金色秋陽射進來,照見我手中楓葉,我仔細端詳,原來是一根白色毛發(fā)。我凝目不解地看向蘇俊卿,他輕輕笑著低下頭:“秦桑,這是明月那只小白豬的頭發(fā)啊,他是為了送我們一程,不然,我們何年何月才走下那昆侖山?!?/p>
秋風掀起車簾子,手中毛發(fā)被吹得悠忽遠去??粗囍形站o了我的手滿足微笑的人,那些仙俠往事,竟飄渺得仿似南柯一夢。我喃喃向他道:“仙君殿下,其實殿下不必為了我撒下這彌天大謊,秦桑一介凡人,并不值得……”
“我不是神仙了啊,在冥界用仙籍交換你的魂魄時就已是一個凡人?!彼_口截住我的話頭。“活千年萬年與天同壽有什么好,比不得秦桑的相許終身?!?/p>
神仙樣的公子笑著回頭:“秦桑,我當日不是許諾過你游遍江南江北大好河山?!彼焓忠恢福瑸M霞光的大道上,紅塵的繁華風景俱在前頭。
[番外——明月的筆記]
我叫明月,隨仙君一百來年,我一直以為他不會笑呢,沒想到他笑起來是那樣風姿卓然,就因為他看見了我在后花園發(fā)現(xiàn)的一株秦地桑樹的幼苗,一個異類!
他給她起名字叫秦桑,他凝望著那株微風中茁壯成長的普通桑樹時,眼里就流淌著一種簡直可以稱之為溫柔的光。這還不說,他果斷放棄南極消夏,竟是為了幫秦桑渡劫,還顯出真身——一條小白蛇!平常不茍言笑的仙界楷模啊,我的偶像蘇俊卿大人?。。。?!
最最敗家的是,他居然連神仙也不要做了,就那樣飄然離去。我曾經(jīng)兩眼掛淚地問過他:她有什么好?這樣一個凡間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這樣待她。
唉,很多年后我才從他那徘徊俯仰,風流俊秀的字跡中找到他沒有說出的答案——只羨鴛鴦不羨仙。 [小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