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學(xué)校里的平凡女生蘇白因為鉛球砸到了鐘小南，而讓一切都改變了。她開始慢慢走近神秘男生鐘小南的世界，在一次次冷默的拒絕后，他竟然約她去唱歌。在KTV里蘇白遇見了同院住的小混混胡一喬，鐘小南還與他大打出手。一伙人被帶到了公安局，鐘小南這才知道原來蘇白的爸爸就是他一心想接近公安局局長。鐘小南對蘇白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明顯變化，他甚至為了她和米夏鬧翻。究竟鐘小南這么做是因為對蘇白的日久生情，還是……只是一場精心策劃好的陰謀呢？請收看本期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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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完米夏之后，我的心里總有些怪怪的感覺。

共同擁有那么多過去的米夏和鐘小南，他們之間應(yīng)該是喜歡著彼此吧。

我和大東并肩坐在高高的看臺上，我說大東，那個讓全校的女生羨慕著的米夏，為什么我卻覺得很心疼她。

大東嘆氣，其實南哥和米夏是都過不去三年前的那個坎，有時候人和人之間很難說，不管從前多么相親相愛，好像一件事一句話都能讓人放手。更何況，在他們中間現(xiàn)在還出現(xiàn)了一個你，以前就算多不愉快，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從來沒有女生動搖過南哥……

那我也不算好嗎？我舉手聲明，我是路過的，別算我。

路過的……好吧！大東指指看臺上正走上來的這個人，你見過他像現(xiàn)在這樣緊緊追隨著一個人嗎？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鐘小南正往上面走來。

大東站起身和他打招呼，南哥，你們聊吧，我下去了。說著就又看了我一眼，他說傻子，我也好希望只是路過的……

什么意思？鐘小南走到我身邊，坐下來。

他神經(jīng)病。我看著大東跑下去的身影，答得很痛快。

你下午沒課嗎？

有啊。我指指操場另一邊。鉛球課。

5.02米……他瞄了我一眼，這節(jié)課你真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

你少笑話我。對了！剛才在球場上我看到你跑起來是有點瘸的，怎么回事??？

他拍拍自己的腿，我天生長短腿……

喂！你正經(jīng)點啊鐘小南！我那天其實砸到你了，對不對？

嗯。他移開臉，所以呢，你想付醫(yī)藥費嗎？

那……那你干嗎不躲開??！我竟然一直都相信了他，以為他很長一段時間腳一拐一拐的都是在假裝的。

想讓你注意到我。鐘小南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愣住。

鐘小南嘴巴一彎，笑了。他伸手把毛巾搭在我頭上，大東叫你傻瓜，還真沒冤枉你。

那你為什么總騙我?。课冶凰愕蒙窠?jīng)錯亂了。

你看，我就是見不得你這副同情可憐別人的表情，更怕看到你因為愧疚不停地?zé)┪摇?/p>

我呆呆地看著鐘小南，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他看看我，在你額頭的傷完全好之前，你每天都可以問我兩個問題，今天最后一個名額，問吧。

你為什么這樣？

嗯？他轉(zhuǎn)頭不解地看著我。

我咬著嘴唇?jīng)Q定豁出去了：你是不是誤會了我那天抱著你，我只是想安慰你?。〗^對沒有別的意思……我結(jié)結(jié)巴巴陳述著一件口不對心的事……

然后呢？鐘小南顯然沒理解。

然后……你為什么就做很多讓我誤會的事情……

比如……鐘小南的眼里疑惑更深了。

比如……我開始手忙腳亂地舉著例子……比如你帶我去燈塔……比如知道我在紅榜上的名次……比如你說每天要送我汽水……還比如你送我回家……然后因為我受傷而難過……

鐘小南一副云里霧里不知所云的表情。

我豁出去了，為什么那天沒有接米夏，跑來給我送書包……好吧，我承認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很大，我也承認了他那天早上在米夏和我之間，選擇了我，讓我有點胡思亂想精神亢奮。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鐘小南一句話就回避所有問題，他說，下次想好再問我，要比賽了。說完起身就準備走。

我一伸手就橫在他面前，一副不回答就同歸于盡的表情。

鐘小南低下頭來看著我，好，那你覺得是為什么？

這個天才直接反轉(zhuǎn)問題。我愣住，是啊，我覺得這一切是為什么？

你覺得對不起我？因為我受傷想補償我？

鐘小南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因為我很傻，想玩我嗎？這個理由說出來后，我確信自己需要補腦了。

對了一半。鐘小南突然把臉湊過來，距離近到我能清楚看到他臉上的細小絨毛，是因為你傻，又傻又有趣，但后半句錯了，我沒有玩。

操場里上傳來了進球的歡呼聲，教學(xué)樓里是朗朗的讀書聲，有鳥兒揮展著翅膀成片地飛了過去……

我愣在那里，看著鐘小南認真的表情，只覺得心臟都快要停跳了。

“咯噔”一陣輕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和鐘小南同時回了頭。

一個易拉罐在我們腳下停下來，有女聲悠揚地傳過來，他們說我想看的那個主力隊員他偷溜出去約會了，那女生穿著短靴裸露著一節(jié)光潔而纖細的小腿，看臺上的風(fēng)吹亂了她的短發(fā)。

她淺笑，所以我是來抓他回去的。

米夏……我頓時有種被抓到當(dāng)?shù)谌叩母杏X，慌忙向后退后一步。

我有打擾你們嗎？米夏看著鐘小南，那目光靜得沒有任何內(nèi)容，我卻不自覺地冷了一下。

鐘小南也顯得很意外，他看著米夏，說沒有，我和蘇白只是……

對不起！我先走了！不等他說完，我就提高分貝大喊了一句，然后拔腿就往下跑，我發(fā)覺我根本不敢看他們倆，我應(yīng)付不來這種局面，我害怕死了米夏那個平靜卻散發(fā)著絕望的眼神，更害怕聽到鐘小南他后面給出的解釋。

我和蘇白只是……只是碰巧遇到……只是說幾句話……其實沒有什么……光是想到那種場景，我都覺得呼吸困難了。我到底還是沒辦法面對米夏，也沒辦法面對米夏目光下的鐘小南。

結(jié)果我剛跑了兩步，就被鐘小南一把拉住，他說蘇白，不需要走，很多事都應(yīng)該說明白了。

然后，他回頭看了眼米夏。

米夏依然是唇角有抹淡然的笑，她走近鐘小南，目光直視他，是，鐘小南，你欠我一個答案。她回頭看看我，是她嗎？讓你疏遠我的那個理由，是她嗎？

鐘小南看著米夏，他說我累了，米夏，我們都折磨著彼此太久了。鐘小南手掌緊緊地握住我，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

然后我聽到他說，米夏，如果在一起十年，就要背負起你的一生，那我寧愿抹掉這十年，抹掉所有共同的記憶……還有你……

米夏的眼淚掉了下來，她手掌死死地扶著攔桿。

至于蘇白……鐘小南慢慢轉(zhuǎn)向我，你問我為什么，為什么是她。鐘小南擠出一抹笑容，原因很簡單，蘇白她是不錯的女生，而我，也是不算壞的男生……

鐘小南說著，眼底也通紅下去。

我怔在那里。

米夏努力地呼吸著，再呼吸，然后走到椅子邊，背沖我們用力地扶住了椅背。

我甩開鐘小南準備走過去，卻被鐘小南又一次緊握住。

你沒有看到她很辛苦嗎？她好像快站不住了?。∥覜_著鐘小南喊起來。

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再給她了。鐘小南拖起我，大步從那里走開。

我邊走邊回頭，米夏她沿著椅子慢慢地坐到了地上……我們越走越遠，她最終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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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xué)的時候，去找歐路，同學(xué)說他已經(jīng)走了。天知道我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和他說的。

我一個人蔫蔫地往公交車站走，就聽到后面有汽車喇叭的聲音。

回頭，是鐘小南。

他搖下車窗說，去教室找你，同學(xué)說你已經(jīng)走了。上車吧，我送你。

自下午分開之后，我腦海中一直擔(dān)心著與鐘小南的關(guān)系會變什么樣，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折磨得我坐立不安。

但現(xiàn)在看到他一切如常，我心里終于踏實了一些。我對他笑了笑，然后上了車子。

鐘小南安靜地開著車子，在等紅綠燈時，他伸手輕輕地握住了我。

我不禁一顫，扭頭看著他。

那些不是說給米夏聽的。鐘小南聲音緩緩的，他看我一眼，又重新看向前方，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下午在看臺時鐘小南說的那些話，他已經(jīng)猜到我會有疑惑。

米夏……她真的沒關(guān)系嗎？你這樣……她身體能承受得住嗎？我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問出來。

鐘小南將車子慢慢地停到了路邊，三年前，大東也問了同樣的話，所以我才和她一起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

一起？我想起了米夏在湖邊時也說了同樣的話。

那個時候米夏的爸爸還只是個小警察，在我爸爸的事故后，他離職下海從商，不知道是怎么起的家，竟然買下了一塊地，做起了房地產(chǎ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海城很有名氣的米總了。

所以……你懷疑他和你爸爸的案子有關(guān)系嗎？我皺起眉頭看著鐘小南。

換作是你，會怎么想？案子發(fā)生后一個月，他就離了職從了商，那么巧在我爸出事的時候車上的幾百萬巨款不翼而飛。

你確定嗎？車上真的有錢不翼而飛嗎？

出事那天我們原本是要離開海城的，他賣掉了夜總會，幫我和鐘佳去辦退學(xué)手續(xù)，在回來的路上突然打來電話讓我們先走，千萬不要等他，我聽到了電話那邊警車的聲音，然后……鐘小南艱難地吞下口水，將臉扭向另一邊。

我輕輕地握住他的胳膊，好了，我不問了，不要再說了鐘小南。

鐘小南久久地看著窗外，過了片刻他才平緩了情緒，直到出事，爸爸的手機一直都在通話中。我聽到了有人在現(xiàn)場叫米警官，也聽到他在確認爸爸死亡后，接了一個電話，他說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

我愣在那里。

三年前我還小，我不懂得如何幫爸爸上訴，更不懂怎么留下證據(jù)，我跑去米夏家和他爸爸對峙，他和爸爸是一個院子長大的朋友，他竟然見到我一句話都不說就把我轟了出來……

鐘小南扭頭看著我，爸爸的死有隱情，我知道爸爸這一生都痛恨毒品，他正是因為不想在夜總會賣毒才被人威脅，被迫才要賣掉夜總會離開海城。我想給爸爸一個清白，所以我才四處尋找證據(jù)，原本胡一喬說他可以幫到我，我滿懷著希望找到他，結(jié)果……

都怪我。那天是因為我，你們才沒有拿到那個檔案。我看著鐘小南，你相信我嗎？胡一喬能拿到的，我也一樣可以。我?guī)湍闳フ业侥莻€檔案，好不好？

不要！我自己會想辦法，我告訴你只是想讓你了解我的過去，并不是要你去冒險。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蘇白。你只需要看著我，不論我好或者不好，你只需要靜靜地看著我，答應(yīng)我，什么都不要做。

我看著鐘小南擔(dān)憂的眼神，我只好點下了頭。但一個計劃已經(jīng)在心里生了根。

鐘小南送我回家后，我第一時間就沖向了歐路家，他媽媽就管著整個公安局的檔案室！

待我把所有事都跟歐路講明后，歐路一副在聽評書的表情，他驚恐地看著我，說蘇白你別告訴我你要去偷檔案袋??？那可是犯法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現(xiàn)在有人很需要這個東西，而我恰好能拿到！

歐路搖搖頭，蘇白你絕對是餓暈了，我去給你煮碗面你醒一醒啊……歐路飛快走進廚房。

看來想讓歐路當(dāng)同盟軍是不可能了，我只有單獨行動了。

鑰匙……我記得歐路提起過她媽媽家里放著一把檔案室的備用鑰匙，我踮著腳尖跑到了他爸媽的臥室，用手機照著抽屜，一打開就看到了里邊十幾把鑰匙串在了一起。

一定是這個了！進展簡直太順利了！我輕輕合了抽屜，然后飛快換了鞋子，沖著廚房燒水的歐路吼了一聲，喂，我不吃了，我想起沒鎖門，我回家去了！

怕他追上來，我又趕緊補了一句，歐路?。⊥戆矃?！

我飛快地關(guān)上門，打了車就直奔公安局。

辦公樓一大片的黑暗，今天晚上肯定是全員出動破大案去了。

我把外套帽子罩頭上，跟保安點點頭，然后就奔四樓檔案室。

整個走廊都靜得嚇人，只有衛(wèi)生間一支壞了的水龍頭在嗒嗒地滴著水。

我利落地拿出鑰匙，開始挨個試，試到第三把時，厚厚的防盜門就已經(jīng)打開了。

我像個專業(yè)的小偷一樣反鎖了門，拿出手機開始在屋子里來回地找，三年前，那就是2008的案宗，我照著檔案柜上的編號，在最里邊的一個柜子里，找到了三年前的全部筆錄。

依然是那串鑰匙，挨個試過去，玻璃柜門也終于打開，我伸手在那些檔案袋中來回地翻找著……

然后看到了一個上面寫著鐘義風(fēng)特大毒品案的檔案袋。

我將它取了出來，剛想打開袋子看看，就看到樓下好幾輛警車駛了進來，為首的一輛就是爸爸的車牌號。

于是我飛快把檔案袋塞進衣服里，鎖了門就從安全通道往下跑。

逃亡過程相當(dāng)順利，一直跑到一樓，都沒有撞見任何人，我松口氣，放慢了步子往側(cè)門走，突然一個人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嚇得我?guī)缀跻饋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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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歐路！

你怎么來了？我捂緊外套里的檔案，你不是在給我煮餃子嗎？

那你呢？你不是回去鎖門嗎？歐路邊說邊一把從我懷里搶過檔案袋，看了一眼，眼珠都快瞪出來了！蘇白你真的偷出來了??？

哎呀！沒事的，就是拿回去給鐘小南看看，就送回來了嘛！

不行！必須送回去！歐路說著就要往回走。

你是不是有病?。∧憧刹豢梢圆灰苣敲炊嗍掳?！我一手握住檔案袋，一手拉著他胳膊，我爸馬上就進來了，你非要讓他看到我們倆在這兒嗎？我壓著聲音沖著歐路低吼。

蘇白你清醒點，如果被發(fā)現(xiàn)呢？如果這份檔案鐘小南不還給你，而是交給了法院，那么他是可以翻案了，那你和我，還有我們的爸爸媽媽都會受到連累??！

歐路，如果今天是你的爸爸被人誣陷還丟了性命，你還會說這些嗎？走廊里已經(jīng)響起了腳步聲，我拉著歐路就從后門跑了出去。

公安局的院子里燈火通明，我和歐路就在那里僵持著。

過了半晌，歐路鄭重地看著我，蘇白，如果鐘小南他騙了你，他看完這里邊的東西，沒有還給你，你打算怎么辦？

他不會的。我答得萬分堅定。

你知道這大樓里邊全是監(jiān)控吧？你知道這可能犯罪吧？他繼續(xù)追問。

是啊是啊！我知道！我甘愿，我被抓起來也甘愿！

歐路慢慢松開了檔案袋，我一把搶過來塞回懷里，只要你不告密，有誰知道丟了一個檔案袋啊！我白歐路一眼，扔下他往院外跑。

蘇白，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了。歐路的聲音在后面響起來。

神經(jīng)??！你七歲就這么說了！我跑在大街上伸手攔了出租車，直接回了家。

歐路那個死心眼孩子，就讓他自己回家吧。我把檔案捂得緊緊的，鐘小南，你爸爸很快就可以還回清白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收拾好東西，把檔案袋裝在書包里，就給鐘小南打電話。

響了幾聲后，一個女生接了起來，喂？

我愣了一下。對不起！我打錯了！然后飛快地掛了電話。難道號碼撥錯了？我又盯著那串?dāng)?shù)字看了一次，沒錯啊。于是又撥過去，這次響起的是鐘小南的聲音：蘇白？這么早，沒睡好嗎？

聽著鐘小南的聲音，我懸著的心才落下去。我說喂，我剛才撥你電話一個女生接的，你不是背著我藏了女生在家吧？想到馬上就要把檔案給他，我心情好得開起了玩笑。

那來查房吧。鐘小南的聲音也很輕松。

像你這種性格，還有女生敢接近你?。靠隙ㄊ谴€了……

時間還早，我去接你吧。

我心中涌起一股甜蜜。好啊，我等你。

半小時后，鐘小南的車子駛進了小區(qū)，我已經(jīng)背著書包在樓前等著他了。

剛一上車，他就遞來一杯熱熱的牛奶，剛煮好的，怕你覺得冷，十分鐘就開來了。

我看著那冒著熱氣的牛奶，又看看鐘小南那張漂亮的臉，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給你……我從書包里拿出檔案袋，作為這杯牛奶的獎勵。

是什么？鐘小南輕擰著眉頭將袋子解開，拿出來只看了一眼，就愣了，你從哪里找到的？去求你爸爸了嗎？

沒有！我自有辦法嘛！我得意地晃晃腦袋，我們整個小區(qū)里都是公安局的人，取一個檔案袋有多難啊……

確定不會沒人發(fā)現(xiàn)嗎？不然你可能會有麻煩。鐘小南擔(dān)憂地看著我。

沒事了。你一會出去復(fù)印一份，把原版再給我拿回來，我今天送回去，不就沒人知道了嗎？

好。鐘小南一臉感激地看著我，他說蘇白，為我冒險，對不起。

我昨天答應(yīng)你會拿到這份筆錄，但你也答應(yīng)我，不論翻案能不能成功，你都要好好活，不可以再有不好的想法了。

我握住鐘小南的手，你對很多人來說都很重要，鐘小南，你要好好的。

鐘小南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的瞬間，我看到了那個短信的發(fā)件人是——米夏。

本來我只是心里不舒服了一下，避開了目光。鐘小南快速地打了幾個字之后，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是大東的短信，說他已經(jīng)買了早點在等我們了。

鐘小南重新握住了我的手。

可我卻全身突然僵硬了，我看著鐘小南的臉。

那張漂亮溫柔到不真實的臉，一瞬間我的心跳就停跳了一拍。

??

我想我真的是變了很多。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當(dāng)時就會指著手機問他，為什么要騙我？

但是現(xiàn)在，我似乎像個患得患失的孩子，一邊是誘人的糖果一邊是未知的真相，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這樣溫存的鐘小南，竟然……害怕那個真相的到來。

鐘小南一直握著我的手，我將頭轉(zhuǎn)向了另一邊。

心里無數(shù)次地在翻騰，為什么他要騙我，他與米夏的關(guān)系原本就放在那里，在早于我十年前，他們就已經(jīng)親密無間，鐘小南他知道我可以承受，但為什么……卻選擇了騙我。

你的手指很涼，是不是有點冷？要不要暖風(fēng)開大一點？鐘小南側(cè)著頭看向我。

我搖搖頭，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趕緊用手指揩掉。再面對他時就已經(jīng)換回了一臉的笑容，可能剛才在樓下等你太久了，過一會兒就好了。

真傻，我來了自然會打電話給你……

鐘小南……我更多的淚涌了上來，我飛快地摁開了音樂，將頭轉(zhuǎn)過去，我眼睛很干……想閉會眼睛……

哦……好。鐘小南手掌輕輕撫過我的頭發(fā)，正好在堵車，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我用力地點頭，眼淚大滴地落下來。

其實，只要他看一下鏡子，只要他回一下頭，他就可以看到滿臉淚水的我，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安靜地開著他的車，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車子開進了學(xué)校，鐘小南輕輕握住我的胳膊，我們到了。

我慢慢睜開眼睛，裝作真的很不舒服的樣子，瞇著眼看他。

大東呢？沒有見到他。我故意問出來。

哦！可能等不到我們回教室了吧。走吧，鐘小南下了車然后走過來為我開了車門。

從停車場到進了教學(xué)樓，鐘小南手里緊握著那個檔案袋，一眼都沒有回頭看過我。

我滿腔的委屈和淚水強吞下去，我不想把鐘小南和那件在我腦中懷疑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我不想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破壞掉和鐘小南的全數(shù)回憶。

我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后，跟著他上樓，跟著他轉(zhuǎn)彎，跟著向前走。

到了二樓，鐘小南回過頭來，我不陪你過去了，放學(xué)來接你，順便把原件一并給你。說完，他就順著人群一起上了樓。

我看著鐘小南漸漸消失的身影，整個人都快要站不住。

蘇白你不要再胡思亂想，鐘小南不是這樣的人。你看過他流淚的樣子，你也看過他因為你受傷而愧疚的眼神，你目睹了他所有的一切，他將最真實的一面也留給了你……

我不斷地去說服自己，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自己在瞎想……

但為什么……心底有一個聲音卻清晰而有力地回應(yīng)著我……

鐘小南……他有事瞞著我。

整個上午都過得渾渾噩噩，加上膝蓋一直都在痛，我?guī)缀跽麄€人都處于暴躁狀態(tài)中。

放學(xué)的鈴聲剛一響過，我就跑出教室，然后在走廊里等著鐘小南。

我必須要問出來，這樣的死撐會讓我瘋掉的。

高三組的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下來，人群里我看到了大東和艾中，卻沒有見到鐘小南。

大東看到我，推擠著人就沖了過來，喂，等我吃飯啊？

鐘小南呢？我實在沒有心情開玩笑。

南哥……沒看到啊。他回頭問艾中，剛才有看到南哥嗎？

艾中搖頭，但是下課我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教室啊。

我上去找他！

大東見我臉色不對，伸手將我攔下，不論是為了你還是南哥，你這種情緒上去都問不出結(jié)果的。大東表情也嚴肅起來，告訴我，出什么事了？

艾中也點點頭，表示贊同。他說蘇白你臉色很差，感覺不像是要去問話，倒更像是去拼命的。

求你了……我?guī)缀跻獙χ髺|哭出來了，如果不問清楚，我真的會死的。

我推開大東往上走。

蘇白……鐘小南終于出現(xiàn)，怎么了？

我推開他，一雙眼正視他，我有事問你。

看出來了。鐘小南淺笑一下，然后伸手握住我，換個地方談吧。說著就拉著我往往教學(xué)樓外走，所有人都蒙了，只有大東在后面大吼了一聲，冷靜啊蘇白……

鐘小南開著車子一路到了海邊，然后下了車就徑直走向沙灘，我趕緊追了過去。

他回頭，想問什么？

把手機給我。我正視著他。

他沒有任何猶豫掏出手機遞給我。

我打開短信，那里已經(jīng)清理得干干凈凈。

早上那條短信呢？那條不是大東的，其實是米夏發(fā)來的吧？

想知道什么？鐘小南瞇起眼看我。

所以那通電話也是米夏接的吧？你們昨晚在一起吧？我終于全部問了出來。

你不是已經(jīng)有了答案嗎？還需要問我嗎？鐘小南目光轉(zhuǎn)向海面。

我只想聽你回答。我拉住了鐘小南的胳膊，這樣冰冷的他讓我有些害怕。

我無話可說，就按你想的那樣吧。他拿開我的胳膊，從我身邊走過去。

我轉(zhuǎn)身又拉住了他的衣服，用盡全身力氣，他終于不再向前走，慢慢地轉(zhuǎn)回了身。

蘇白，你不是一直都在問我為什么嗎？為什么靠近你，為什么對著你笑，為什么會在天臺上等你，這些都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吧？今天要都說清楚嗎？能接受嗎？因為你有一個當(dāng)公安局長的爸爸。因為在他的辦公室里有著我想要的檔案。因為那些是可以給我爸爸翻案的東西?，F(xiàn)在我拿到了，我不想繼續(xù)了……可以松開我了嗎？

我不信！我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他，眼淚大片地落下來。那些事發(fā)生的時候，你不知道我爸爸是誰。鐘小南，我不信！

想查你的檔案有多難？海城有多大？附中又有多大？你的檔案就在艾中爸爸手里，知道你有個可利用的爸爸又有多難？他甩開我的手，不然你覺得還會是什么？

我看著這個突然間完全陌生的鐘小南，我死死地咬著嘴唇，重復(fù)著：我不信……你騙我……你說的全是假話……

鐘小南頭低下去，我也想如爸爸說的，虧欠別人的一定要還上，哪怕用盡一生的時間，也要求問心無愧。但是對你，我沒有辦法，他慢慢地抬起頭，蘇白，下輩子吧。下輩子希望我不再是死刑犯的兒子。

鐘小南從我身邊大步走開。

我一個人站在深冬的海邊，海水浸濕了我的鞋襪，雙腳浸泡在海水里，我只覺得整個人像失去知覺一樣，久久地站在那里。

口袋里的手機震了又震，我聽到它一個勁地響，卻就是沒有力氣伸手接起它。

從一開始就都是假的嗎？從知道我爸爸是公安局長那一刻開始，午夜帶著我去看醫(yī)生，在樓道里對著我痛哭，在全班人面前給我送來書包，在柳鎮(zhèn)回來的路上一直緊握著我的手……

這一切，都是鐘小南你預(yù)謀好的嗎？

只是因為這個檔案袋和里邊可以翻案的筆錄嗎？

如果是這樣，那你真的做得太多了，你也分明知道，從我們相識開始，我就早已能為你做任何事。

不論刀山火海，只要你說，我蘇白就一定會做。

即便沒有這些共同的回憶，我也一樣可以。但為什么呢？偏偏要讓我投入這么多的時候，才把真相拋給我。

我的心真的很痛，痛得快要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但是我還在期待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哪怕，只是一句善意的謊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體好像才漸漸有了知覺，感覺到了風(fēng)，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一雙腳已經(jīng)被冰冷的海水浸得發(fā)了麻，我開始慢慢地向前走。

手機又一次響起來，是信息聲音。我的手指已經(jīng)凍得通紅，顫抖著點著屏幕，然后看到了歐路發(fā)來的一行字。

蘇白，不要回來！

歐路！他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我趕緊撥回去，響了好久沒有人接聽，我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拔腿就往公路上跑，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往市里趕去。

歐路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我又趕緊撥給了大東，沒幾聲大東就接了起來，他身邊一片嘈雜的聲音，不等我說話，他就吼起來，蘇白你快回來啊，警察要帶走你發(fā)小啊，說他偷竊國家機密罪，艾校長正在和警察協(xié)商呢……

我突然就明白了那條短信的意思，歐路這個傻子，他是準備自己頂下所有的罪名。

我沖著司機師傅猛喊起來，快點快點，要出人命了，求您快點開?。。?！

等我趕回學(xué)校的時候，校園門前已經(jīng)圍得水泄不通了，兩輛警車停在那里，上面的警燈晃得人心驚肉跳。

我沖著人群跑過去，拼命地往里擠，終于看到歐路，他的雙手被一個衣服罩著，表情很平靜。

歐路！我撥開人群沖了過去，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我還想繼續(xù)說什么，歐路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然后他貼近我，手指捏著我的胳膊，他說蘇白，一個字都不要說……

歐路啊……我的眼淚終于鋪天蓋地落下來。

警察過來帶走了歐路，車子緩緩了離開了校園，大東和艾中跑到我身邊，艾中拍拍我的肩，說放心，歐路肯定會沒事的，肯定是個誤會。

大東卻一臉的凝重，他說蘇白，你不要告訴我，這件事和南哥有關(guān)……

正說著，鐘小南的車子從外面駛了進來，我們?nèi)她R齊地看向他，他卻完全沒有減速，飛一樣的開了過去。

大東說不行，我得找南哥問清楚！

我伸手拉住了他，是我自愿的，是我闖的禍我自己去擺平。說完，我轉(zhuǎn)身跑出了學(xué)校。

我不能讓歐路幫我頂罪，我要去向爸爸自首。

??

我推開爸爸辦公室的門，他正和幾個人在開會，看到我時，眉頭皺了一下，然后起身說，你們先出去，一會再開吧。

幾個人從我面前走過去，爸爸走過來捏了捏我的肩，然后關(guān)上了門。

是你嗎小白？爸爸看著我，我看著歐路長大，那個孩子沒這么大的膽子。

是我。我好奇三年前的那個案子，想著拿出來看一看……我話只說到這里，爸爸一個重重的耳光就甩到了我的臉上。我整個身子向后一晃，坐到了地上。

臉頰上火辣辣地疼，眼淚順著就落了一地。

因為那個鐘小南嗎？三年前在醫(yī)院里，我送他爸爸去搶救，在走廊見過他，他當(dāng)時就對我說，總有一天他會查出真相。我還告訴他，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真相就是所有人看到的那樣。現(xiàn)在可好，竟然我女兒親手把機密的檔案送到了他手里……

爸……鐘小南的爸爸真的有隱情的是不是？警察內(nèi)部里真的有人在陷害他的是不是？我看著爸爸，我不相信這個年年立功，一生戎馬的警察會有什么隱情。

我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走近爸爸身邊，我坦白，是為了鐘小南，因為他說了很多疑點，我覺得應(yīng)該幫助他找回他爸爸的清白……

如果爸爸告訴你……那年決定棄警從商的……不止是米夏的爸爸……你還會幫著鐘小南嗎？爸爸打斷我，一雙眼直視著我。

我不相信！鐘小南說米夏的爸爸肯定收了黑錢才會成為富商，可是我們家一直都很清苦，我不信爸爸你也收了錢……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爸爸。

但是我包庇了他們，那些拿了黑錢的警察，從交易到離職，我都是知道的。爸爸痛苦地閉上眼，也好，是時候?qū)@身警服道別了。

爸爸回身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封信，然后拉著我走向了審訊室。

歐路的爸媽都站在走廊里，兩個人都哭得雙眼通紅，在看到我時，他媽媽飛快地跑過來，蘇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應(yīng)叔叔阿姨要好好照顧歐路嗎？他為什么要偷那個檔案，到底怎么回事?。?/p>

歐路的爸爸握著我的胳膊，他現(xiàn)在一個字都不說，但所有的證據(jù)對他不利，閉路電視里進辦公室和走廊里的人影都是他，這罪根本脫不掉……

閉路電視里只有他一個人？我推門沖進了審訊室，歐路看到時，猛地抬起了頭。

你真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我只說了一句話，眼淚就砸下來。

歐路抿嘴笑笑，他說蘇白，吃飯了沒啊。

我伸手把歐路狠狠地抱在懷里，沒有你我怎么吃飯?。磕阋遣辉谡l給我打飯誰給我充飯卡??？歐路你有沒有想過我?。磕阌袥]有想過這十年來和你一起呼吸一起生活的我啊……我終于號啕大哭起來。

歐路握住我的手，他依舊是笑，眼淚靜靜地掉下來，他說蘇白，對不起啊。我原本想著你照顧我十年，我用一輩子還你，即使不能成為你喜歡的類型，也想一直守護你，看著你幸福地長大，幸福地嫁人，如果沒人要你，我也可以為你煮一輩子的面……歐路吸吸鼻涕，現(xiàn)在看來不可能了，記住我在學(xué)校跟你的說話，我有哮喘本來也活得不容易，我們倆必須有一個，是好好的……

閉路電視……我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但剛一張嘴就被歐路掐了手掌。

本來就是我來的，當(dāng)然只有我一個人。他晃晃手指，忘了我的愛好是什么嗎？蘇白，其實我多希望有更多的時間讓你了解我。

我這才想起來歐路在每個周末都參加什么黑客培訓(xùn)，他每次興致勃勃地講給我聽，我卻總是心不在焉，無數(shù)次地打斷。

這時，爸爸推門也走了進來，他像是和歐路的父母達成了某種共識，三個人一起走過來，爸爸說蘇白，帶歐路回家吧。我們辦點事一會兒就回去。

歐路可以走了嗎？我驚訝地看著爸爸。

可以走了，快回去吧。爸爸拍拍歐路的肩膀，歐路，你也長大了以后要照顧蘇白了。

我還有一肚子的話想問，結(jié)果爸爸就帶著歐路的父母離開了。

歐路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又看看我，說蘇白，我們可能闖大禍了。

??

半個月來，都沒有關(guān)于爸爸和歐路父母的任何消息。

媽媽也請了長假回了家，整日盯著電視和手機，每頓飯都做得很多，她總說萬一爸爸回來怕不夠吃，但又每一次都整桌地倒掉。

我和歐路窩在房間里，不敢問也不敢說，但我們知道，這一次一定出大事了。

漸漸的小區(qū)里有了流言，說爸爸收了黑錢，卷款逃了。還有人說，歐陸的父母也因為丟了檔案失職，被關(guān)起來了。

那些流言也傳到了學(xué)校，我和歐路一夜之間成了被隔離對象，所有人都對我們指指點點。

全校幾千人沒有人敢靠近我們，我和歐路自嘲地說，我們終于成了異類，終于在學(xué)校里得到了想要的寧靜。

好幾次在學(xué)校里遇到大東，他嘴巴張張合合想迎上來，我飛快將頭轉(zhuǎn)向另一邊，沒有理睬。心底默默地對他說，就這樣結(jié)束吧，與你們所有人的情份，就這么結(jié)束吧。

新年快到的時候，爸爸依然沒有消息，歐路的媽媽回來過一次，取了一些換洗的衣服，由兩個警察跟著，只是跟歐路說了兩句話，就又被帶走了。

歐路眼睛哭得通紅，他說蘇白，我會不會成為孤兒，我會不會再也看不到爸媽？

我將他緊緊擁在懷里，放心，他們會回來的。他們都會回來的。

媽媽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她一夜一夜在漆黑的客廳坐著，頭皮散亂地披著，后來就是昏睡，沒日沒夜的只是睡，連話都很少說了。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讓一切回到從前。

平安夜的晚上，我聽到學(xué)校的廣播上說三年前鐘義風(fēng)的案子正在重審中，經(jīng)過一個月的調(diào)查，主犯鐘義風(fēng)被指控的罪名有多項屬誣告……

此時學(xué)校已經(jīng)為了節(jié)日而布置得燈火輝煌，高大而精神的圣誕樹下有無數(shù)人在競相留影拍照。我看著這些興高采烈的同學(xué)，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掉下眼淚。

他們每一個，都很像曾經(jīng)的我吧。曾經(jīng)那個擁有著幸福圓滿家庭，擁有最純真微笑的我。

我拿出手機，也打算給自己拍一張相片，我想就這么微笑著發(fā)給爸爸，就算他收不到，我也想讓他知道，他的女兒也在微笑著等他回來。

我拿出手機，對著攝像頭，笑得很是燦爛，淚水流進嘴巴里，澀澀的味道。

轉(zhuǎn)過手機，看著剛才完成的作品，卻在相片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趕忙回過身，迎上了鐘小南一張微笑的臉。

圣誕快樂。他的目光映著這學(xué)校里所有的燈火。

我轉(zhuǎn)身向前走。

蘇白！鐘小南大步追上我，他一手握住我的胳膊。

對你來說，真是個好日子吧。利用我那可笑的感情，你爸爸終于翻案了，但也終于成功拆散了別人的家。我甩開他的手。

他看著我，沒說話。

所以還不回去慶祝嗎？不去找米夏嗎？分享成功啊。我輕哼一聲，從他面前走過去。

蘇白……是你爸爸自己去自首的。鐘小南的聲音響起來。

我猛地停下腳步。

在你去找你爸爸自首之前，我就已經(jīng)去了你爸爸的辦公室，我想把檔案還給他，救歐路出來，但是你爸爸說是到了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了，他讓我保管好檔案，他說會親手結(jié)束所有事。

鐘小南走到我面前，拿出一根錄音筆，我當(dāng)時錄了音，原本想多增加一個證據(jù)……

我看著鐘小南的臉，完全不像是在騙人，我拿過他手中的錄音筆，按了下去，里邊出現(xiàn)了鐘小南和爸爸的對話……

與鐘小南所說的一模一樣。

蘇白，即使我不做那么多，你爸爸一樣會翻案的，這件事也是他當(dāng)警察這么多年來心中的一根刺……

我爸爸呢？他在哪？你知不知道他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

鐘小南搖頭。所有涉及案子的警察都傳訊了，你爸爸只是包庇，相信罪名并不大。蘇白，不論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我都會和你一直等下去的。

鐘小南握著我的肩，打起精神來，蘇白，就像以前剛遇見的時候那樣，用力地記恨我，如果你爸爸真的出什么事，也要好好地生活，要比現(xiàn)在強大十萬倍來向我報復(fù)。蘇白，你能做到吧？

鐘小南……我看著他的臉，說不出話來。就是這張曾經(jīng)讓我無數(shù)次癡迷的臉，才會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而如今我應(yīng)該恨他怨他，恨不得可以拖著他去死，但是只是看到他這張臉，我便一點都力氣都沒有。

我拿開他的手，所有我的事，已經(jīng)都和你無關(guān)了。爸爸是自愿走到這步路，他想拔掉心里這根刺想受到懲罰，我想我可以理解他。但是鐘小南……你卻是我青春里最難過的一根刺，如今，我也想連根拔掉了……

蘇白……鐘小南目光中閃爍起淚光。

不是說會等著我來報復(fù)你嗎？不是會等我十倍百倍地變強大嗎？我會的鐘小南。我會變成完全不同的蘇白，但是在那個蘇白的心里，不會再有你了。

我低著頭從鐘小南的身邊走過去，剛一邁開步子，眼淚就撲灑下來。

鐘小南，這是愛嗎？這是我17歲全部青春里最火熱的一場愛戀嗎？不是說愛會讓人頭暈，會讓人眩暈，會像迷幻夢境像海市蜃樓，但為什么我的愛里滿是眼淚和苦澀。

鐘小南，這是永別吧。

午夜的煙花已經(jīng)燃了起來，天空被色彩裝滿，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彩色斑斕的美好。

我不應(yīng)該還記恨鐘小南，我爸爸也是當(dāng)年害死他爸爸的幕后黑手之一，我又有什么權(quán)力指責(zé)他破壞了別人的家庭。

但若要擦掉心中所有的痕跡，重新與他并肩站在一起，每一次每一時每一天都在提醒著對方，我們擁有著傷害過彼此的傷痕，那樣的話，我們疊加的傷痛會痛得更久更深刻吧。

我慢慢在街道上走著，有賣花的女孩撞掉了我的書包，有嬉鬧的情侶踩了我的腳，有追逐的孩子繞著我一圈圈地歡笑著奔跑著。

全世界都沉浸在歡樂中。

在我身后一直有個影子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從長街到小巷，從橋邊到燈塔，從凌晨走到風(fēng)起。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影子也有表情，影子不會說話，影子沒有謊言。

它忠實地如同我身后的月光，如同路燈的光線，如同深冬的寒風(fēng)。

影子告訴我，它會陪著我。

影子告訴我，它是認真的。

影子還告訴我，它愛我。

尾 聲

2013年的初春，真的很冷啊。

我和歐路并肩坐在海城旋轉(zhuǎn)的餐廳里，看著海邊燃起的煙花，把紅酒碰得當(dāng)當(dāng)響。

歐路握住我的手，說蘇白，其實你沒有當(dāng)真對吧？

我知道他是指在審詢室里的那段告白，那小子到底沒有勇氣和膽識對我正經(jīng)地告一次白啊。我就清清嗓子，當(dāng)真？你最好也別以為頂罪我就會愛上你啊！

歐路就笑得很舒心，他說可能男生與女生間有很多情感可選擇，近一點成愛人，遠一點成朋友，含含糊糊的就曖昧，但是蘇白，我很喜歡我們這種關(guān)系，就叫第四種關(guān)系吧。

我笑得很沒心沒肺。燈光下的歐路，白白凈凈，有高高的鼻，有大大的眼，18歲的歐路真的很迷人吧。

那么還有一種關(guān)系呢？歐路碰碰我，指向餐廳樓下的一個凍得哆哆嗦嗦的人影，這應(yīng)該是第幾種關(guān)系呢？每年過年回家都只發(fā)兩條短訊，一條是我回來了，一條是我走了。然后下面這個人就不顧嚴寒，因為你回來了，就通宵守在這個燈塔餐廳下面，因為你走了，就又守在車站大廳里。兩年了，蘇白你當(dāng)真以為一個男生能等你多久啊？還有你那個刺青是刺著玩的?。?/p>

我看著樓下的男生，依然是讓人光看側(cè)臉都能心動啊。他靠在車子上，不時地搓著手，嘴巴里的霧氣一重接一重。

你呢？歐路，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你愿意等多久？

三年？五年？如果對方完全沒有回應(yīng)，可能也就到她嫁人吧。歐路的聲音小小的，其實你也早原諒他了，我們的家人都平安無事，只是提前退休回家養(yǎng)老，也多虧鐘小南他取消控告。后來我有想過，如果死的是我的家人，我能不能做到像他那樣寬容，蘇白，他只是不希望我們也有破碎的家……

可我心里有好多的傷疤啊，這一處需要一年，那一處可能要兩年，還有幾處，可能要更久。我戴好圍巾結(jié)過賬向門外走去。

喂，就算考上中央美院你也不用這么囂張吧！人家也是政法大學(xué)的高材生好不好啊……歐路在聲音在后面回響著。

我下了電梯，推開門微笑著面對鐘小南。

新年快樂。

他走過來，笑，新年快樂。

那……明年見。我依然微笑，然后轉(zhuǎn)身向前走。

身后的影子又一次跟了上來，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那種距離真好能讓人窩心到想哭一場，我豎起衣領(lǐng)，好吧，一年一次的如影隨形又開始了。

街道。小巷。海邊。沙灘。

我慢慢地走。影子它慢慢地跟。

然后我在燈塔下的礁石處停下來，回頭。

鐘小南愣一下。

習(xí)慣永遠不會轉(zhuǎn)身的我了嗎？我笑起來。

我在等你變強大，也想看著你如何變強大。鐘小南走過來，他握起我的手放在胸口，我欠你一個解釋。

我看著他。

五年前，我移植給了米夏半個肝。爾后那半個肝在她的體內(nèi)成長，排斥，再生成，再排斥，她被那個肝折磨得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她終于放棄，放棄和那半塊肝一樣讓她痛不欲生的我。

鐘小南輕輕地笑，我自由了。

真是浪漫啊，我看著鐘小南，多不公平啊，她拿走了你的肝，留了一個不完整的人給我，那我不公平。

你可以拿走我的全部。你已經(jīng)拿走了我的全部。鐘小南握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蘇白，我覺得全世界到處都是你，我回來海城，我回到學(xué)校，我去芝加哥實習(xí)，我去米蘭聽課，我去瑞士坐露天的火車，在少女峰祈愿……滿頭滿腦都是你，看誰都像你。有很多女生來過我身邊，她們給了我很多回憶，好的不好的美的不美的，但每次閉上眼，就只有一個畫面，你拿著鉛球砸向我……

鐘小南頓一下，所以，蘇白你足夠強大了嗎？可以來復(fù)仇了嗎？聽說復(fù)仇就可以朝夕相對了。

鐘小南……我看著他的眼，不知道說什么好。

如果你不夠強大，那讓我變?nèi)跣“?。我不在乎誰更強大，也不在乎這海邊的燈塔會明亮到哪一日，更不在乎繼續(xù)當(dāng)你的影子。我只想找回曾經(jīng)那個傻傻的女孩。蘇白，我回來了。你回來了嗎？

那么！最后一個條件！如果……所以全世界的燈都在我眼前熄滅，我就回到你身邊，不然……我指著遠方的燈塔，還沒說完，鐘小南就伸手擋住了我的眼，頓時間，我的雙眼就陷入一片黑暗。

我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我拿開鐘小南的手，我掀起袖子，在我的手腕上一個鮮紅的“南”字刺青赫然在目。

縱使全世界的燈都熄滅了，我也依然可以看你。

在我刺青中的每一次心跳，都是因為你。（終） [小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