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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這會是一個慘烈的青春故事，卻沒想到結尾處那么溫暖不含蓄——不是一個孤獨的背影滑過冰涼的落寞，而是一群相互體諒的孩子攜手徜徉在同一片微藍下，帶著不經(jīng)世事的真誠，憧憬看似垂手可得卻又著實未知的幸福。幸福是什么？也許只是可以自由奔跑……

我只不過是要回家而已，我只不過是路過小巷而已，我只不過是看到兩個男生在欺負一個小女孩在那一瞬間正義感突然暴漲而已，我只不過走過去拉住小女孩想幫她一把而已。僅此而已，可為什么還是挨了一棍子？

可惡的是，打我的是一個女生。她拿著一根棍子站在巷口旁怒氣沖沖的，像是只要點個火什么的就立馬爆炸的爆竹，那兩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懦夫竟然在這個女生趕來之前就跑了，剩下一個哭泣的小女孩還有一個一米七幾的大男孩，可想而知，不知情的人當然以為是我欺負了這個小女孩。

“呸！虧你還是個男生，欺負一個這么小的孩子你不覺得羞愧嗎？”女生瞪著眼，掄起棍子又想繼續(xù)打我。

開玩笑！被無緣無故打一下很是吃虧了。我伸手抓住棍子的一端，沖著女孩喊道：“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其實我想說的是你知道你打錯人了嗎？

“你爸是李剛我也照打不誤?！眲e看這女生挺瘦小的，力氣卻很大?！斑荨钡囊宦晱奈沂稚蠆Z過“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拿棍子往我身上打“招呼”。

“姐，”那個小女孩終于說話了，她走過去拉了拉女生的衣角，低著頭，聲音也小小的，“姐，這個哥哥是要幫我的，你別打他。”

蒼天有眼呀！我抱著雙臂站在女生面前，朝著聞言有些驚訝的女生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這兩棍子，”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嘖嘖道，“你說，要怎么算？到醫(yī)院拍個片子吧？說不定會有后遺癥什么的?！?/p>

“我又沒那么用力，而且你不是男生嗎？這么不經(jīng)打？”女生撇嘴，神色有幾分尷尬，“不然，你打還給我，這樣就扯平了。”女生把棍子塞在我手里，仰起臉毫不畏懼地直視我，表情很像是要英勇就義的戰(zhàn)士。

“哥哥，”那個小女孩又開口了，這次她抬起頭看了看我，眼睛濕漉漉的。她說，“哥哥，你不能打姐姐，你是男孩子?！?/p>

噗。赤裸裸的男女歧視呀。我當然不會打還，這點兒風度我還是有的。

“好吧?！蔽壹傺b很是為難，嘆了口氣，略彎下身湊到女生身前，剛要抬頭，后背又被狠狠地捶了一下，伴隨女生憤憤不平的聲音，“流氓！”

“丫的你看清楚狀況再打人好吧？我就是看你胸牌上的名字而已，你要是個男的我非得揍到你喊我太爺爺不可?！?/p>

“這樣啊……”女生臉上總算有了一點兒愧疚之意。她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額上厚厚的劉海兒，眼神四處游走，最后定格在小女孩身上，牽起她的手，說：“回家吧。”

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這個一見面就打我三次的女生，竟然連句道歉都沒有就這樣走了。如今人都可以這樣猖狂嗎？

想起剛才看她胸牌的名字，好像叫于半葉是吧。不僅人奇怪，名字也奇怪。

那個小女孩轉頭看我，嘴巴張張合合。那嘴型，應該是說“不好意思”吧。

哼，于半葉，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你妹妹吧。反正是同一個學校，來日方長。

第二天早讀課后，我趴在桌下玩手機游戲，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林牧，你出來?！?/p>

女生的聲音不大但很沖，粗略一聽還以為是討債的。我抬頭看向教室門口，竟然是于半葉。不對，明明是她動手先打人的，現(xiàn)在她這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是什么情況？

“呦，牧哥，行情不錯呦。你是欠人家錢了還是騙了人家小女孩感情了。我跟你說呀，除了錢以外任何東西都還不清的……”后桌的耗子喋喋不休，我把他桌上的薯片全都塞進他嘴里，拍了拍手離開座位。

“對不起?！痹谖疫€沒說話之前，女生已先發(fā)聲，“昨天我以為是你欺負我妹妹，才動手打你的，我道歉。”

我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她是在道歉?？墒悄阕屑毧此纳袂?，沒有半點兒低聲下氣的感覺，語氣很隨意，好像事先已經(jīng)準備好了臺詞，照著劇本講就是了。

我挑眉。其實這也算是很小的一件事兒，人家都已經(jīng)道歉了，點個頭說句“沒關系”也就過了。只是，就是想挫挫她的銳氣。于是我說道：“道歉有用的話還需要警察干什么？”

我想要是這話被耗子聽到，他肯定會狠狠捶我一肩膀，然后唾棄道：“你丫的裝個毛??！”

好吧，其實說完這句我也忍不住要暴走。于半葉也似乎覺得這句臺詞太過狗血。于是她不再說話，只是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在她赤裸的目光下我顯得有些無所遁形。

這眼神……不得不承認，我被她看得有些發(fā)怵。有些人就是這點厲害，她不用費口舌去講一些有的沒的，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令對方節(jié)節(jié)敗退。

“這樣吧，”突然想起這幾天網(wǎng)上瘋傳的視頻，于是我說道，“要不放學后在操場跳段《江南style》？”我不動聲色地看她聽完我的話后的臉色。小樣兒，就不信你不會甩手走人。

可于半葉只是皺了皺眉，半晌問道：“《江南style》？比《忐忑》差多了好吧？你的要求怎么跟你的人一樣沒水準?！?/p>

“……”于半葉，你說話能不能別那么欠扁？！

我原先就是想看于半葉吃癟的樣子，真沒想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跳那“騎馬舞”。只是于半葉這女生，總有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固執(zhí)。

下午放學，我正準備收拾書包回家，耗子匆匆忙忙地跑進教室，像發(fā)生什么重大事件地叫道：“大新聞大新聞，年級第一的于半葉要跳《江南style》啦，免票觀看，機會僅此一次，速來圍觀啊！”

我走到操場時，里里外外已經(jīng)圍了幾層人。不得不說，大眾傳媒果然是現(xiàn)代文化傳播的主要手段。一段連歌詞都聽不懂總是跳那幾個動作的網(wǎng)絡視頻竟然可以產(chǎn)生如此大的影響力。人類的從眾心理真是日益增長啊。

周圍的人可能是把于半葉當成動物來圍觀了，有歡呼聲有口哨聲，還有些人蠢蠢欲動想?yún)⑴c其中。我旁邊一位仁兄舉著他的iphone手機顯擺著說：“照相傳微博呀……”而后又嘀咕道：“嚓，只是摔一下竟然就卡了。”

我黑線。大哥，拿只山寨機有啥好炫耀的？我的諾基亞還可以砸核桃呢。

最后我還是擠進人群二話不說就拉住于半葉把她帶出人群。她臉上有一瞬而過的錯愕，我看得很清楚。

這個舉動無疑又讓人發(fā)出一聲聲怪叫了，耗子更是不停地叫道：“牧哥，英雄救美，下一步就讓她以身相許吧！”

要是我手邊有塊石頭定把耗子砸得滿地找牙。所謂“狗嘴吐不出象牙”指的就是耗子這一類人。

剛走到校門口于半葉的聲音就懶懶地響起：“喂，你要拉我的手到什么時候？”

聞言我連忙松手，不知道為什么就開口向她說道：“于半葉，這么倔強有用嗎？說個‘不’字能要你命嗎？”

她的眸光閃了閃，最后只是抿抿唇。然后說：“反正現(xiàn)在我當你是接受了我的道歉。有事先走了，拜?！?/p>

真是……我朝于半葉的背影翻了好幾個白眼，哪知她突然轉過身，我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扭曲，翻白眼就變成了斗雞眼。該死的，于半葉竟然“噗”的一聲就笑了，雖然笑容只是停在表面，淺淺的一笑而過。然后我聽到她的聲音也輕輕的：“雖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但還是謝謝。”

謝什么呢？是因為昨天幫了她妹妹？還是接受她的道歉？抑或是拉她走出圍觀人群避開了那些看好戲的人？

雖然于半葉沒有女生的溫婉柔順，性格倔強又太要強。但是她的笑容，嗯，還算順眼。

話題這東西是很容易產(chǎn)生的，在人滿為患的地方更容易滋生起來。比如愛聊八卦的街坊們，比如車水馬龍的大街，比如永遠不會缺少八卦話題的學校。

在耗子第二十二次問我是不是暗戀于半葉才制造那么一次機會時，我終于忍不住把書往桌上一摔，很淡定地說道：“周文豪，其實我喜歡你！”

耗子正在往嘴里猛塞薯片，聞言半張著嘴，以表示他的不可思議。他手里的薯片也很應景地掉在地上。

此刻這只死耗子是什么表情？他，他竟然給我低下頭去了，而后半是嬌羞半是欲語還休地瞄了我一眼，然后甚是認真地回道：“林牧，你知道的，感情這事兒是勉強不來的?！?/p>

“勉強你妹。”我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這幾天我也斷斷續(xù)續(xù)知道了于半葉的一些事。成績好，就是喜歡獨來獨往，但在同班同學里的口碑算是挺好的。很多次我在放學鈴聲一響時馬上跑出教室，卻在走廊上望見于半葉已經(jīng)跑下教學樓，快速走到車棚，騎上自行車就走了，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

趕著去投胎也不用這么急吧？于半葉，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呢？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對她產(chǎn)生了一些好奇。

一天放學后剛走出校門，就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門口揮著手向我打招呼。我看著她小小的個子還有笑得很甜美的臉蛋。呃，這不是于半葉的妹妹么。

“小家伙，你來找你姐嗎？她早就跑了?！蔽易呓?。小女孩瞇著眼對我笑，露出一顆很可愛的小虎牙。

“我姐姐去打工了，我來找你的。”小女孩說著就拉著我的衣袖往前走。

沒想到這小女孩帶我去的地方，竟然是麥當勞爺爺家。

她拍了拍口袋，像是藏了很棒的寶貝向我炫耀道：“我有帶錢的。哥哥你前幾天幫我，我請你吃麥當勞。”

這口氣。我笑了笑，說：“好，你請客?！?/p>

我沒想到的是，小女孩是第一次來吃麥當勞。當她踮著腳站在柜臺旁看著花花綠綠的食物菜單時，突然像泄了氣的小皮球變得垂頭喪氣。低著頭又扯了扯我的衣角，細聲細語道：“哥哥，我?guī)У腻X不夠吃兩個人的份，我請你吃棉花糖好不好？”

我蹲下身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她皺巴巴的小臉顯得很可憐。我說：“好，你請我吃棉花糖，那我請你吃麥當勞吧？”

她睜大了大眼睛，說：“那哥哥我要買好多棉花糖給你了，姐姐說吃多會長蛀牙的?！?/p>

我一下子就笑開了。真沒想到，于半葉的妹妹竟然如此可愛。

小女孩的名字叫于然，今年7歲。我還知道了于半葉的另一些事。例如她們現(xiàn)在住在二叔家，于然說她們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很久才回家一次。例如于半葉每天都很忙，早上5點就送報紙和牛奶，中午幫飯店送餐，放學吃完飯還要去二叔經(jīng)營的大排檔幫忙，回家后還要完成當天的作業(yè)。我現(xiàn)在終于知道為什么每天于半葉都那么匆忙地離開學校了。

我問于然：“是不是覺得你姐姐很厲害？”

于然聽我這么一說眼眶紅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抿了抿嘴唇說：“姐姐說她是超人，她不會辛苦。”

我心里驟然五味雜陳。

回家的路上于然一直絮絮叨叨地同我講話。走到巷口時就突然躲到我身后。我抬頭看到于半葉三步并做兩步地朝我們跑來。看到我時眼里閃過詫異和不解，向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又板起臉沖著我身后的小家伙喊道：“于然，你竟然給我逃課？還躲在別人身后？出來！”

“喂，于半葉，是我?guī)コ喳湲攧诘??！?/p>

于半葉的視線輕飄飄落在我身上，下巴微微向上揚。此時無聲勝有聲啊。不就是叫我別多管閑事嘛。

于然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走向女生。她悄悄地抬頭打量了下于半葉，而后撒嬌般地拉著她的手軟聲道：“姐姐，別生氣?！?/p>

我似乎聽到于半葉輕輕嘆了一聲，然后伸手捏了下于然的臉蛋，無可奈何地一笑，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寵溺。

很少可以在于半葉臉上看到這么豐富的表情。其實說真的，于半葉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

“多少錢？”于半葉突然抬頭問我。我還停留在她臉上的視線與她碰了個正著，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曈很黑很漂亮。

“什么錢？”我悄悄轉了下頭，打死我也不會告訴你們我剛才其實是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是你請于然吃麥當勞的吧？我還你錢?！?/p>

“這個，”我確實沒想到于半葉會扔來這么一個問題，“算我請于然的，而且她也請我吃了棉花糖，對吧？”我朝于然笑了笑。

可是于半葉固執(zhí)起來估計連頭牛都拉不回來。她最后還是把于然吃麥當勞的那份錢塞到我手里。她說：“除了錢以外什么東西都還不清?！?/p>

呃，這話怎么聽著那么熟悉？

我假裝很無奈地對于然說道：“小家伙，這樣算起來我還欠你幾只棉花糖呢，都怪你姐姐?！?/p>

于然朝我眨巴了下雙眼，很可愛地嘟著嘴附和道：“嗯，姐姐壞?！?/p>

“你們倆……真是?！庇诎肴~抿唇輕輕地笑了，左臉頰深深地凹了一小塊。而后她向我說道：“謝謝你，林牧。我很少看到于然那么開心?！?/p>

“不客氣?！边@是于半葉向我第二次道謝。我相信她是真誠的，因為她嘴角揚起的弧度在我眼里看起來恰到好處。

我想我和于半葉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很多次我路過她們班級時都會看到于半葉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不是寫字就是幫同學講習題。窗口的陽光正好，透過密密麻麻的根枝在她臉上灑下斑駁不一的亮斑。她講題時頭習慣微微一斜，眼神專注，有時嘴角還會揚起淺淺的弧度。我站在走廊上，隔著一面玻璃還有兩行座位的距離，可于半葉的每個神情我都看得很清楚。

我問耗子：“突然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關注起一個人是不是對她有好感？”

耗子很直截了當?shù)鼗氐溃骸澳愀蓡岵恢苯诱f是慢慢喜歡上人家了?！?/p>

我想于半葉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女孩。不過每個人都有一個別人無法窺視和涉足的秘密花園，所以當我有次無意問起“你為什么要那么努力打工”時也沒想她會回答我。

當時，我們手上都搬著剛從辦公室拿到的練習本，于半葉是班長，而我是被當做苦工來使喚的。

“如果我說是因為妹妹病了我要掙錢醫(yī)她你信嗎？”她說得從容不迫，低頭看著腳下的樓梯。

我微怔，忽而一笑：“我會當你是在演電視劇。”

她也輕輕地笑了，略有些自嘲地說道：“也對，我才沒那么偉大呢。”

雖然于半葉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小主，不過把一摞書搬到六樓也確實有些吃力。我騰出一只手，從于半葉手里拿過幾本減輕她的一些負擔。她習慣性的皺眉想要拒絕。我頗有些無奈地說道：“女生要適時地扮下嬌弱才惹人憐愛?！?/p>

于半葉蹙著眉想了下，慢吞吞地答道：“那不是犯賤嗎？”

“……”我決定還是保持沉默吧。

當你慢慢關注起一個人時，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越來越小，好像在哪里都可以碰到她。

學校的操場，樓道，走廊，車棚，甚至是辦公室。我喜歡看于半葉走路的身影，瘦削的身材，永遠挺直的背脊，還有束在腦后高高的馬尾。我覺得她是適合在陽光下奔跑微笑的女孩，因為她有著那種張揚和明媚。

一個早上當我在門口又和于半葉碰面時，她問道：“林牧，這幾天怎么老是看到你？”

我還沒回答，耗子就沖出來插嘴道：“喜歡你唄?！?/p>

我狠狠地踩了耗子一腳。耗子對我齜牙咧嘴地喊：“我是在幫你告白！你個死沒良心的！”我真覺得他如果穿越到古代去當個青樓老鴇一定非常吃香。

于半葉此時那種又倔又擰巴的表情又來了。她看了看耗子，又把目光悠悠轉向我，瞇著眼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慢悠悠說道：“打兩棍子都說要去醫(yī)院拍個片子的不咋樣。”

我被于半葉這么一句話給噎住了。第一次被她打兩棍子時我確實跟她開了個玩笑，沒想到被她用來當做拒絕的借口。原來于半葉不僅性格倔而且還記仇。

“怎么辦？于半葉好像不喜歡你??？”

“我說耗子，要不我們在一起吧？”說完很滿意看到周文豪同學一臉吃到死蒼蠅的樣子。

雖然告白未遂，不過再見到于半葉也沒什么好尷尬的，而且依照于半葉那性格應該是把它當成玩笑了。她依然每天都努力打工，我也依舊過著我甚是無聊的日子。

有天傍晚在我做完值日準備關門時于半葉突然攔住我。她說：“于然住院了，她說要找林牧哥哥?！?/p>

于然穿著寬松的病服坐在床上玩著泰迪熊。還有一個女人陪在她身旁，于半葉說那是她二嬸。

女人很親切地對我微笑。于然一看到我就拋下泰迪熊朝我伸出雙手，聲音甜甜的也軟軟的：“哥哥抱?！?/p>

于半葉敲了下她的額頭，說：“胡鬧?！蔽易哌^去，輕輕擁抱了下于然。

幾天沒見，感覺于然又瘦小了很多，擁抱起來更像是抱著一只小貓。她在我耳邊輕輕說道：“哥哥我很乖，你讓姐姐不要擔心，不要哭。下次我不生病了?！?/p>

我揉了揉于然小小的腦袋，說：“那就快點兒好起來。小家伙，然后我們再去麥當勞爺爺家，這次別讓你姐姐發(fā)現(xiàn)了?！?/p>

我看向于半葉，她嘴角噙著笑意，整張面部都變得柔和生動起來。我想只有面對她妹妹時，她的喜怒哀樂才能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

夏天夜晚的星空深藍深藍的，微微的晚風吹過臉頰有種涼涼的氣息。我和于半葉站在醫(yī)院大門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說：“我和于然小時候就被我爸媽寄養(yǎng)在二叔家。有天晚上我被于然叫醒，她推著我的肩膀說‘姐姐我頭疼，呼吸不過來了’。可是當時我很困，只跟她講了句‘別吵我睡覺’就沒再搭理她了。第二天起床才知道于然生病了，感冒發(fā)燒，差點兒引起肺炎。二嬸那次很生氣，第一次動手打我，她說‘半葉，你知不知道差一點兒你就失去妹妹了’。那一次于然只有三歲?！?/p>

于半葉揚著頭看著夜空，她的聲音低沉如水，“你知道于然那次被我二叔抱出醫(yī)院時對我說什么嗎？她說‘姐姐，對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她一說完我馬上就哭了。那次之后好像就落下了病根，一旦發(fā)燒感冒就會呼吸困難，嚴重的話還會陷入昏迷狀態(tài)，像現(xiàn)在這樣要在醫(yī)院住上好幾天?！?/p>

“林牧，我跟你說過我沒那么偉大吧。這是我欠于然的，我欠她一個可以像正常孩子無憂無慮長大的童年，所以只能盡我所能保護她，讓她快樂?！?/p>

原來這就是于半葉為什么總那么倔的原因，是現(xiàn)實推著她前進的。我側頭看她在夜幕中瘦薄的身影，心微微一疼。

“林牧，”她叫我的名字，“于然以后長大想明白這事后一定會很怨我的對吧？”

“于然很乖，她很愛你這個姐姐。而且，你們是彼此生命中的天使。于半葉，不要畫地為牢禁錮自己，朝前跨著大步奔跑或許會海闊天空。”

于半葉久久沒有說話，我以為她是被我這話感動了。沒想到她竟然抱了抱自己的胳膊，說道：“怎么聽你說這話我感覺一陣惡寒呢？”

“喂，于半葉，你別這么忽視我的存在感好吧？你要知道說這話時我得先醞釀下情感，惡心惡心下自己?！?/p>

于半葉似乎輕輕笑了一聲，然后她轉頭看向我，天邊的星子像是落入了她的眼里，泛著閃閃的光芒。

“林牧，謝謝你聽我的故事?！?/p>

生活依舊如一攤死水緩緩地流逝著，偶爾有點兒新意也被時間磨得消逝殆盡。這次于然出院我也一起去了，她的小臉蒼白但是笑起來還是非常可愛。她沖我眨眼睛揮手，我蹲下身摸摸她的腦袋。

“林牧哥哥，你喜歡我姐姐對吧？我也很喜歡你的，可是我要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姐姐?！?/p>

這話從一個7歲小孩的口里說出來我真有點兒哭笑不得。我假裝很懊惱，“啊？你說我是東西呀？”

“不不不，”小家伙搖搖頭，然后很認真地答道：“哥哥不是東西，真的不是東西?！?/p>

聽到此話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我抬眼瞪了下離我們最近的也是笑得很歡的于半葉，果然是姐妹齊心。

有次放學后于半葉的車鏈斷了，我們一起推著車并肩走。我突然問道：“于半葉，你覺得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喂，別再拐著彎子罵我了?！?/p>

“真實。”于半葉不假思索的答道，“雖然有時很幼稚，但是林牧你讓我覺得真實?！?/p>

“那你喜歡真實的人嗎？”我問道。其實心里還是有點兒緊張的，要是下一刻她大笑出聲要怎么收場啊？

于半葉偏頭看了看我，澄亮的眸子明滅不定。然后她推著自行車又朝前走了幾步，我抓住她的車頭，有些無賴地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可是懸著一顆心問你話呢。是拒絕的話也要干脆點兒對吧？”

她低著頭像是在思索著什么，突然揚起來，手指著我身后天邊的某一處，我第一次聽到她那么大聲地說話：“林牧，你快看，粉紅色的豬在飛！”

我竟然神經(jīng)反射地很白癡地聽她的話轉頭向天邊望去，然后幾乎在同一時刻左臉有溫熱的氣息落下，像是羽毛拂過臉龐輕柔的觸感。我怔怔地轉過臉，于半葉已經(jīng)推著車在距離我?guī)撞竭h的地方了。她笑得眉眼彎彎，沖我喊道：“我很忙的，你還不快點兒走？”

我這才回過神兒。剛才，是有發(fā)生了什么事對吧？

[小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