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兒子遭遇車禍,因顱內(nèi)出血去省城醫(yī)院住院治療。
省城醫(yī)院的病房、走道上都住得滿滿的,我們也是和醫(yī)生說盡了好話才得于在走道的邊沿加了一張折疊床住了下來。
走道本來就狹窄,加上一些床就更是擁擠不堪了,家屬焦慮愁苦的臉、病人痛苦的呻吟和慘叫,讓人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由于對兒子過度擔心,加上操勞,著急上火的我嘴上長滿了大泡,憔悴不堪。
一個晚上,孩子他爸抱回了一大束鮮艷的玫瑰和一個大大的蛋糕,說今天是我的生日,要為我過生日。我很是吃了一驚。說實話,本來我倒是個浪漫的甚至有點小資情調(diào)的女人,但老公卻是那種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玩浪漫情調(diào)但卻實實在在的人。和老公結(jié)婚多年來,他常常忘了我的生日和我們結(jié)婚紀念日,為此我們沒少吵過嘴,慪過氣,老公卻說過日子平平淡淡才是最真,期待過,失望過,生氣過,慢慢的,我也就麻木了,習慣了,也就不指望過什么生日玩什么浪漫了。而今天,在我把生日忘得一干二凈的時候,在這樣的環(huán)境這樣的心境下,他居然還有心思過什么生日。
在我的驚愕中,他把同一過道上的幾家病友及家屬請了過來。
那一對中年夫妻,女的腦里長了腫瘤,盡管是良性的,但因腫瘤切除后還會生長還會壓迫神經(jīng)快不能走路了,現(xiàn)正準備做第二次手術(shù)。聽說結(jié)婚十多年來,她有一半時間都躺在醫(yī)院里,就連過年都是在醫(yī)院過的,而她老公也一直是不離不棄地在身邊陪著守著。
另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四十多歲的兒子患有癲癇癱瘓在床多年,所有吃喝拉撒的事都得靠老人日日夜夜的照顧。老人說老伴去世得早,就父子二人相依為命。老人說雖然很累,但他不能倒下,他倒下了兒子就沒人照顧了,所以他一直堅持鍛煉身體,在撐著挺著。
還有一家農(nóng)村的父女,父親摔成重傷有生命危險急需手術(shù)治療,可卻因貧困無法湊足醫(yī)藥費,還好醫(yī)院開恩先給做了手術(shù),醫(yī)藥費讓以后給還上。目前父親已脫離了危險,女兒則每天吃一點饅頭或光飯,每晚就蜷縮在一個小凳子上過夜。
而那一位陽光帥氣的二十五、六歲的小伙子,平日里別看他總是樂呵呵的,他得的可是惡性腦瘤,并且已經(jīng)到了晚期,他疼痛時候的慘狀,讓人目不忍睹。小伙子畢竟還是個大男孩,狀態(tài)好的時候常來和我兒子玩,他說他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了,他要抓住這最后的時間,讓父母開開心心。而他的母親,背著他總在偷偷地抹眼淚,一再的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小伙子,她不相信她年輕陽光的兒子只有半年時間的生命,她說希望奇跡會出現(xiàn)……
當這一群病友及家屬圍在一起為我唱生日歌的時候;當生日的燭光點燃的時候;當玫瑰花散發(fā)出陣陣幽香的時候;當大家在分享甜美的蛋糕的時候,冰冷的醫(yī)院竟充滿了溫馨和溫情,一張張痛苦絕望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就連平日里總是繃著臉的護士,也微笑著加入到了我們的隊伍。大家讓我許個愿,我提議讓大家一起許愿。于是,大家都合著手默默地許愿。
我不知道他們那天許了什么愿。而我,則是在心里虔誠的祈禱:愿老天保佑這些善良的人,祝大家早日康復,希望奇跡出現(xiàn)!
生日過后,大家變得熟悉親近了很多。
那一對中年夫妻,總是把親戚為他們送來的雞湯魚湯分一小碗或是一小杯給其他病人,說是讓大家都補補身子。那一對貧困的父女倆的床頭柜上,經(jīng)常放滿了大家送來的水果和奶粉;我們幾個家屬,也都搶著幫那位老人打水打飯,為的是讓那位老人能休息片刻;而那一位陽光帥氣的小伙子,總是講一個個稀奇古怪的笑話,逗得大家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在大家的相互鼓勵相互關(guān)愛中,我兒子康復了。我兒子相對病情要輕一些。在大家的羨慕和祝福中,我們出院了。但在那個手機還不普及的年代,出院后我也就和大家失去了聯(lián)系。
后來,我問老公為什么在那樣的情境下會有心情為我過生日,老公說,人越是在絕望的時候,就越是要充滿希望。
多年后的今天,兒子早已健康快樂地長大,而那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朋友,也不知情況如何。那對中年夫妻,妻子的手術(shù)成功了吧?那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為病中的兒子還堅強地支持著吧?那一對貧困的父女,是否已籌借到那些昂貴的醫(yī)藥費了?還有那一位年輕帥氣的小伙子,那樣一個充滿活力的生命,真希望他母親所期待的奇跡能發(fā)生在他身上!
無論如何,我由衷地祝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