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因景生、景因情活

《秋興八首》（其一），粗略看來，其首聯(lián)、頷聯(lián)、尾聯(lián)寫景，頸聯(lián)抒情。其實，全詩自始至終，情景互為依托、互相生發(fā)，融會一體，密不可分。如首聯(lián)，楓樹為秋露侵蝕傷殘的景象，寄寓了作者在垂暮之年依然遭受凄風苦雨吹打的傷悲；而充塞于巫山巫峽的蕭森秋氣，則似乎是充溢于作者心頭的郁悶的象征。又如頷聯(lián)描繪江間波浪、塞上風云，既生動地表現(xiàn)出其“兼天涌”“接地陰”的外部特征，又有意強調(diào)了其內(nèi)在的動蕩不安和陰晦不明，及作者自身的驚魂不定和憂思難散。再如頸聯(lián)書寫思鄉(xiāng)之情，同樣是借“叢菊兩開”“孤舟一系”的圖景顯現(xiàn)令人欷歔的“故園心”。即便是最后兩句，貌似純粹寫景，實則是為了突出蒼涼的暮色秋聲，使人隱約感受到作者陰沉蒼涼的心情。整首詩既因物感興，使情思有所附麗；又即景寄懷，使景物有了生命。情因景生，景因情而活，情因景而顯，景因情而深。

語言練達、筆墨老成

杜甫十分注重詩歌語言的錘煉，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的詩作往往詞句平易而意象新警，語法奇異而意蘊豐厚，語言精純圓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就拿《秋興八首》（其一）來說，頸聯(lián)中的“兩開”，既前應“叢菊”，表明客居夔州已兩度春秋；又下啟“淚”字，暗示兩年之中時時都想東歸故園，然而心愿始終無法實現(xiàn)，每見菊花綻開就潸然落淚。如將“他日”解作“將來”，則更有歸鄉(xiāng)后痛定思痛，為今日之流離失所傷心再三的意味。下句中的“一系”同樣語意雙關。此二字既上承故園的思念之心，一直牽系于岸邊的孤舟，希望有一天能揚帆起航，順流東下。不僅如此，上、下兩句還互文見義：“叢菊兩開”謂花開有時，“孤舟一系”傷歸鄉(xiāng)無期；“兩開”突出時光流逝，“一系”凸顯人跡滯留；“他日淚”是果，“故園心”是因。兩句詩詞語平易而蘊涵豐厚，句法奇異而旨意錯綜，筆墨老成。

對仗工整、章法嚴謹

律詩講究對仗。如《秋興八首》（其一）中“江間波浪兼天涌”對“塞上風云接地陰”，“叢菊兩開他日淚”對“孤舟一系故園心”?！对亼压袍E》（其三）中“一去紫臺連朔漠”對“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對“環(huán)珮空歸月夜魂”?！兜歉摺分小盁o邊落木蕭蕭下”對“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對“百年多病獨登臺”。對仗的要求是平聲對仄聲，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數(shù)詞對數(shù)詞，虛詞對虛詞。如《秋興八首》（其一）中平聲方位名詞“江間”對仄聲方位名詞“塞上”，仄聲名詞“淚”對平聲名詞“心”等。對仗能使詩句整齊優(yōu)美，收到抑揚頓挫、和諧悅耳的表達效果。

手法細微、境界壯闊

杜甫善于用細致入微的手法來表現(xiàn)雄渾壯闊的藝術境界。杜甫具有愛國愛民的胸襟，博大精深的知識，以及豐富的生活經(jīng)驗，因此他的詩歌境界是雄渾壯闊的?？墒沁@種雄渾壯闊的境界往往是通過刻畫眼前具體細致的景物和表現(xiàn)內(nèi)心情感的細微波動來達到的。李白和杜甫的藝術境界都很壯闊，可是達到這樣一種壯闊境界的途徑卻不同。李白是運用風馳電掣、大刀闊斧的手法來達到的，而杜甫卻是通過體貼入微，精雕細刻，即小見大，以近求遠的方法來實現(xiàn)的。

如“渚清沙白鳥飛回”的和諧，讓人覺得自然界中萬事萬物的搭配合理，從而更加熱愛大自然。杜甫不只是刻畫景物細致入微，他還能夠通過入微的刻畫達到雄渾壯闊的境界，這才是杜甫超出一般現(xiàn)實主義詩人的地方。如“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通過對秋景和長江細致入微的刻畫，表現(xiàn)出秋天的蕭瑟和深廣以及長江的“不盡”與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