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個薄霧蒙蒙、碩果累累的季節(jié)，不過很快就會被可惡的黃霧覆蓋，這就是倫敦的不雅綽號‘霧都’的來源?！备柲λ拐驹谪惪私?21B的公寓里，透過窗口眺視遠(yuǎn)方。

我把眼睛從晨報上移開，發(fā)現(xiàn)他才是濃霧的制造者——一口一口地吐出濃密的煙霧，海泡石的煙斗吸得啪啪作響。

“老伙計，這種天氣向來可以誘發(fā)你的靈感……”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啊哈，你來看，除非有什么大的意外，否則我敢肯定樓下來了客戶。”

我連忙湊上前看個究竟。只見一個精瘦結(jié)實的禿頂男子，靈巧地避開出租馬車，快速穿越貝克街，朝我們樓下走來。

福爾摩斯在窗框上輕叩煙斗說道：“我們的客人是附近的人，因為是步行來的；他剛剛發(fā)現(xiàn)了什么重大事件，以致來不及穿戴整齊?！?/p>

這幾點就是連我這個外行也能看出來，不過福爾摩斯繼續(xù)推斷說：“我大膽推測，他是巴黎酒館的老板，特色菜是香煎橙汁鴨胸?！?/p>

這就讓我感到不可思議了。

“何以見得……”我還沒有說完，福爾摩斯舉起一只手，眼里閃爍著一絲光芒。

“老伙計，說穿了就非常簡單，我和老哥邁克羅夫特曾經(jīng)多次在他的餐館就餐，知道他餐館的特色菜，老哥還把這個香煎橙汁鴨胸在全倫敦的餐飲業(yè)作了排名，位列前茅?！?/p>

我大笑道：“福爾摩斯，你著實讓我驚奇了一番?！?/p>

他也忍不住笑起來：“對不起，華生，一個玩笑而已，習(xí)慣使然。”

看見老朋友的心情如此快樂，我感到很欣慰，他最近吸食可惡的可卡因，總是很憂郁。一會兒，傳來哈德森太太的說話聲，接著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上樓，敲門。

門開后迅即傳來一陣急促的說話聲，帶有濃重的法國口音：“福爾摩斯先生，大禍臨頭，我要完蛋了！”

福爾摩斯抬起雙手虛按：“先生，請冷靜！”說完上前扶住來客的手臂，我趕緊起身讓出椅子。

“華生，請倒一杯白蘭地給方丹先生。”

我趕緊倒了一杯酒給法國客人，在他喝酒的時刻，我不由得打量起他來。他中等偏下身高，略顯清瘦，眼睛和頭上稀疏的頭發(fā)一樣黝黑，鷹鉤鼻下面長著一排整齊的胡須，除了襯衫是白色的以外，其他的穿著都是黑色的。

“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華生醫(yī)生，他協(xié)助我進(jìn)行各類調(diào)查，你無需對他抱有任何顧慮?！备柲λ拐f。

方丹先生朝我點點頭，我迅即友好地回應(yīng)。他呷一口白蘭地，稍感平靜地說道：“紳士們，對剛才的失態(tài)表示道歉，只因事發(fā)突然——我的酒館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你是說魔鬼？！”我大驚。

“不是魔鬼，是耶利米·布倫特伍德先生?！?/p>

“報警了嗎？”

“沒有，我擔(dān)心被新聞界知道了，會搞得滿城風(fēng)雨，你想誰會在……停尸間……吃飯？”說到這里他不停地搓動雙手。

福爾摩斯扶住客人的肩膀：“請冷靜，朋友，你直接來我們這里是對的，我不想那些穿著釘有平頭釘鞋子的警察踐踏現(xiàn)場的證據(jù)，我們有的是時間通知蘇格蘭場。告訴我，你動過現(xiàn)場什么東西嗎？”

“一樣?xùn)|西都沒有動過，發(fā)現(xiàn)他死了以后我立即趕到這里?！?/p>

“好，好?！备柲λ沟驼Z道，他拉過一把椅子，面朝法國客人，“從頭至尾慢慢說吧。”

方丹仰頭喝干杯中酒：“福爾摩斯先生，你知道的，我經(jīng)營一家小酒館叫金雞酒館，在波特蘭區(qū)，離這里10分鐘的路程。這個月的15號，星期二上午，我接到一個比較奇怪的請求，就是這個耶利米·布倫特伍德先生發(fā)來的，他叫我為他和他的一個朋友做好一桌菜，放在暖盤里，等他們自己來吃。”

“什么意思？不要服務(wù)員？”

“是喲，實際上是他堅持不要任何人在場，包括我。他預(yù)付了一百幾尼金幣，這讓我無法拒絕，我可是一個星期都賺不到這些錢。他說吃完飯以后，會鎖好酒館，把鑰匙放在信箱里?！?/p>

“今天一早你發(fā)現(xiàn)是這個情況嗎？”

“是的?！?/p>

“這頓飯局是安排在什么時候？”

“午夜。”

“怎么安排的，你和他見面了嗎？”

“沒有，他通過信童寄了一封信給我。”

“手寫？”

“不，都是打字機打的?！?/p>

“簽名呢？”

“有簽名，耶利米·布倫特伍德，不過也是打字機打的，不是手寫簽名?！?/p>

“信還在你手上嗎？”

“不。他要求我當(dāng)時就把答復(fù)寫在信的后面，然后當(dāng)場交還信童帶回。”

“可惡！”福爾摩斯咕噥著，他起身在客廳內(nèi)踱步，“看來是沒有任何線索追尋這封信的來源了，估計信里也沒有寄信人地址?！彼D(zhuǎn)向客人方丹，“安排這個奇怪的宴會，你怎么才能收到款呢？”

方丹來了個法式聳肩，只有法國人才會的聳肩方式：“那一天的晚些時候，我接到一個密封的信封，里面裝了一張支票，還是信童送來的。”

“信里還提到了宴會方面的要求嗎？”

“是的。信里面提到這是一次非常浪漫的小聚會，與一位已婚的高雅女士半夜幽會，必須嚴(yán)格保密。對這種小情人的浪漫幽會，我們法國人是很難拒絕的?！?/p>

福爾摩斯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斗，全然不知煙已經(jīng)熄滅，我連忙送上火柴，但是他揮手拒絕了：“快，華生，我們趕快去現(xiàn)場看看死者的情況。”說完他披上大衣，戴上帽子。

我火速抓起外套和手杖，跟隨福爾摩斯下樓，穿過貝克街，沿著馬里波大街，趕往波特蘭區(qū)，我和方丹緊緊跟隨福爾摩斯。

“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案子，福爾摩斯，他有可能是發(fā)了什么急病?！蔽艺f。

“有可能你說的是正確的，但是希望你在查驗尸體時不要先入為主。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面很可能有蹊蹺，你知道我的直覺很少出錯的?！?/p>

我只能保持沉默表示默認(rèn)，此時我和方丹已經(jīng)氣喘咻咻，福爾摩斯的長腿則優(yōu)勢立現(xiàn)，一派氣定神閑。

一會兒就到了金雞酒館，方丹把我們領(lǐng)進(jìn)酒館，并隨后關(guān)閉大門。在院內(nèi)掃視了一番，他把我們帶進(jìn)客廳，也就是顧客吃飯的地方。

客廳不大，裝飾成藍(lán)色和金色，看上去很精致。大幅錦緞窗簾覆蓋窗口，兩盞水晶枝型吊燈掛在絢麗的石膏吊頂上；廳內(nèi)有7張尚沒有整理的桌子，其中一個是在遠(yuǎn)端的墻邊，用干凈的亞麻布蓋住，擺有擦得發(fā)亮的餐具；旁邊有一個三腳燭架，白色的蠟燭已經(jīng)燃盡，蠟燭油已經(jīng)滴到桌布上。仰躺在對面椅子上的軀體就是耶利米·布倫特伍德先生。他的頭仰面靠在椅背后框上，嘴巴張大，無神的雙眼盯著枝形吊燈。

我看過的死人太多了，大到阿富汗戰(zhàn)場上的血流成河，小到老婦人睡死的祥和，但是類似耶利米先生的死法還是頭一次?？晌耶吘剐嗅t(yī)多年，對此也不以為意。他看上去很年輕，最多不超過25歲，臉上刮得很干凈，棕色頭發(fā)往后梳起，有潤發(fā)油的痕跡；身上穿黑色晚禮服與白襯衫。

我理所當(dāng)然地履行起醫(yī)生的職責(zé)，對尸體進(jìn)行了全方位的檢查，不久就告訴福爾摩斯：“正如我說過的，耶利米先生死于突發(fā)性心臟病。”

福爾摩斯瞪著眼睛看我：“醫(yī)生，你肯定？”

我聳聳肩。

“就是不做系統(tǒng)的尸檢，我也敢肯定，因為尸體身上種種跡象都符合死于心臟病的特征；從尸僵的程度來看，他已經(jīng)死亡6至8小時?！?/p>

福爾摩斯靠過來開始細(xì)致地查看，他甚至掰開死者的手來檢查，還查看了死者嘴里的情況，過了一會兒對我說：“華生，請不要誤解我是在懷疑你的專業(yè)能力，但我想問，這么年輕的小伙子會死于心臟??？”

其他醫(yī)生聽見他這個問題一般都會暴怒，但是我習(xí)慣了他的直率：“大家都認(rèn)為心臟病一般是上了年紀(jì)的人才會發(fā)作和致命，這其實是誤解，年輕人同樣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不過相對來說要少一點而已。他可能是遺傳性心臟病，也可能是風(fēng)濕熱的后遺癥，這兩種情況都會嚴(yán)重破壞心臟的功能。”

福爾摩斯頷首：“謝謝你，醫(yī)生，我還是信服你的?！闭f完，他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桌子上，開始查看剩飯剩菜、酒杯、煙灰缸和半瓶酒。接著他轉(zhuǎn)過頭看向老板方丹，“這餐飯是客人點的菜還是你作主給客人配的菜單？”

“耶利米先生自己訂的菜，與實際的菜單略有不同?！?/p>

“酒呢？”

“酒是我安排的，他說對酒沒什么要求，只要是高檔酒就可以。”

福爾摩斯靈巧地從死者夾克衫的口袋里夾出一個皮質(zhì)錢包，上面鑲嵌金色的字“J.B”， 耶利米·布倫特伍德的首字母縮寫。

“方丹先生，請把這頓飯的所有消費列個詳細(xì)清單出來?！?/p>

“好的。第一道菜是清燉牛肉不加油煎面包塊，第二道菜是肥鵝肝醬餅加未烤過的面包，主食是煎蛋餅，以及水果拼盤，包括黑莓、草莓、李子和奶酪?！?/p>

福爾摩斯仔細(xì)查看著死者的錢包，突然轉(zhuǎn)身對老板方丹說：“他就點了這么些菜？”

“是的，我完全按他的要求做了這些菜?！?/p>

福爾摩斯把東西放回錢包，再把錢包放回死者的夾克口袋里。

“華生，我好像聞到一種怪味，難道是……”他指指尸體。

我搖頭：“不可能，他死的時間不長，而且現(xiàn)在的天氣還這么冷?！?/p>

“你沒有聞到其他的味道？”

經(jīng)他一提醒，我抽抽鼻子用力聞，確實聞到一股淡淡的不舒服的氣味。好像是從廚房傳過來的?！拔腋铱隙闶窍热霝橹髁?，老伙計。”說完，我偷偷會意地朝福爾摩斯搖搖頭。

他心領(lǐng)神會地微微頷首，馬上說：“方丹先生，你提供的證詞很有價值，對我的啟發(fā)很大，我想不久就可以真相大白?！?/p>

“你是說這里面還有什么神秘的東西？”我納悶道。

“太神秘了，華生，我的直覺沒錯，從進(jìn)來的第一分鐘起就感覺到這里面有很多謎團?！?/p>

“請跟我們說說，不要吊我們的胃口了?！?/p>

福爾摩斯順勢坐進(jìn)死者對面的椅子里，指尖合成塔形：“信里面暗示這是一次私密的男女幽會，耶利米和某位已婚女子?！?/p>

“是這樣的。”我接嘴。

“其實不是，華生?！备柲λ勾鸬溃檬衷谧烂嫔咸搾?，“昨天晚上耶利米先生的客人其實是一位男子，從目前的情形推測，這個客人是沒有牙齒的中年美國人，吸古巴雪茄，處在極度不安的狀態(tài)中。”轉(zhuǎn)向老板方丹，“還有，其實正是這個人安排了這次晚宴，而不是耶利米先生，并且是他請客?！?/p>

方丹的嘴巴張得老開，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不像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福爾摩斯的奇妙推理，所以不像方丹反應(yīng)那么大，但是也著實驚訝不已。

好一會兒，方丹雙手一攤：“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桌面上的東西就擺在這里，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看什么？你為什么說那個人是個男子而不是女子？”

福爾摩斯笑答：“我可不敢想象這個死者生前會在深夜和一個老掉牙并且吸雪茄的女士幽會。”

我不由得插嘴：“難道耶利米先生就不會吸雪茄嗎？”

福爾摩斯搖搖頭：“華生，你看，雪茄放在煙灰缸上的位置，煙尾是朝我這個方向的，曾經(jīng)燃燒過的一頭是朝耶利米的，有誰會吸完煙以后將煙架在煙灰缸上面的時候，還特意掉個頭呢？不合常理。因為如果再次拿起來吸的話，可能會燒到自己的手；還有，你看死者的手指上沒有任何尼古丁的痕跡?！?/p>

“他不會用煙嘴嗎？”

福爾摩斯還是搖搖頭：“可以排除，我們知道，如果把雪茄煙放進(jìn)煙嘴里面，必然在煙尾部分留下一圈壓痕，而這個雪茄頭平整無壓痕，根本沒有套過煙嘴的跡象。”

“啊哈！我知道了，因為沒有壓痕，所以你推斷這個吸煙的人沒有牙齒。”我恍然大悟。

“是的，華生，你真了不起！正像你所說的，煙尾沒有咬痕，而耶利米先生的牙齒齊全且整齊；但是你還忽略了一個主要的證據(jù)，那就是桌上的菜肴。你看，這都是碎軟的食物，根本沒有肉和家禽，甚至沒有魚，你再看甜點，都是軟水果，這還不能說明他的牙齒有問題嗎？”

“有道理。而且你利用這一點再次推理出是這個人安排了這場晚宴，而不是耶利米先生?！?/p>

福爾摩斯點頭：“是的，但是還有其他線索。一般來說，寫信是應(yīng)該要簽名的，哪怕是打字機打印的，在落款處都要手寫簽名；另外還有一個明顯的線索就是——吃完飯以后鑰匙要放進(jìn)郵箱里面，今天一早老板方丹可以開箱取出鑰匙打開門。可你看現(xiàn)在耶利米都死了，那么是誰把鑰匙放進(jìn)郵箱里面的？”

“經(jīng)你這么一說，看起來就很明顯了?！蔽覈@道。

他聳聳肩：“這些一早就很明顯了。”

方丹忍不住插嘴問：“可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一個中年的美國人？”

“怎么說也沒有多少年輕的美國人在倫敦掉光了牙齒吧？相對來說，如果是老得掉光了牙齒，也就基本上沒有了玩弄陰謀詭計的興趣。我們的美國老表，有一個與眾不同的普遍特點，就是吃飯時喜歡先把食物切割成適合一口吞下的大小，然后放下餐刀，再用右手拿餐叉慢慢地吃。請看我們的神秘客人，餐刀依然干凈無瑕，躺在原來侍應(yīng)生擺放的位置紋絲不動；而再請往這邊看，餐叉放在盤子里，有明顯多次使用的痕跡。這說明了什么呢？說明了他是美國人，面對如此柔軟的食物，不習(xí)慣用餐刀，不像是我們英國人，喜歡刀叉并用，哪怕是吃雞蛋都離不開刀叉，就像耶利米先生?！?/p>

“太精妙了！”我大聲喝彩，不過方丹先生卻舉起了手。

“你又怎么知道耶利米是英國人？”

“因為我剛才檢查了他的錢包，里面有證件?！?/p>

“??？還有，你為什么說這個神秘客人處在極度不安的狀態(tài)中？”

“你看他用過的餐巾，再對比死者耶利米用過的，前者的餐巾皺得特別厲害，而后者的很柔和。皺得厲害說明壓碾的力度很大，多次扭曲，竟然還把指頭上的尼古丁擦到了餐巾上，說明他心理非常焦急，處在苦悶狀態(tài)?！?/p>

我和方丹都不由得點頭贊同福爾摩斯的推斷，忽然福爾摩斯傾身拿起身前的玻璃酒杯，不停地細(xì)看，用鼻子聞聞，突然大喝一聲：“哈！”

我不知所以然。

“華生，其實我是一個傻瓜，如果下次我再表現(xiàn)出自滿的情形，你可以直接指出來，讓我下不來臺?！?/p>

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轉(zhuǎn)向方丹：“告訴我，老板，你給每道菜配了什么酒？”

法國老板撿起酒瓶：“飯前開胃酒我選擇的是阿爾薩斯白比諾白葡萄酒，接著上的菜是圣克魯瓦蒙區(qū)的蘇岱葡萄酒配鵝肝醬，配主菜的是波爾多卡伯納-蘇維翁紅葡萄酒，也就是你們英國人所說的干紅，珍貴的高級酒！”說到這里，他輕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典型的高盧風(fēng)格，“最后的甜點是萊昂甜白葡萄酒，妙不可言！”

福爾摩斯一直細(xì)細(xì)地聽著：“方丹先生，盡管我不是鑒賞家，但是我知道你確實對這桌酒宴花了很多心思?！?/p>

小個子老板對著我們鞠了一躬：“確實如此?！?/p>

“但奇怪的是，這些酒神秘的客人似乎一點都沒有飲用過？”

“??？是嗎？”

“我認(rèn)為是的，因為他的酒杯干爽清潔，沒有丁點酒味?！?/p>

“難道他在戒酒或者是腓力斯人？”

“或許吧，這并不重要，但是我應(yīng)該在第一眼就看出這個情況的?！备柲λ箵炱鹧b甜點的盤子，“華生，你用什么制作這些李子果核的？”

我看見一些李子核和黑莓籽堆在盤里。

“我能制作什么李子核？福爾摩斯，它們本來就是李子核?！?/p>

“你沒有看見，其中有些李子核和其他的不太一樣嗎？”

“嗯，你一提醒我也看出來了，是這樣的沒錯。不過我認(rèn)為天下沒有一模一樣的李子核，植物多樣性而已。”

“我在想……”他陷入沉思，突然他撿起一顆核仁放進(jìn)口袋，轉(zhuǎn)向方丹，“朋友，是不是到了報警的時間？”

“是吧。”老板嘆道。

“您能想辦法送個信到警察局嗎？”

老板答道：“我去想辦法吧?！闭f完很不情愿地轉(zhuǎn)身離開。

福爾摩斯注視著我：“老伙計，我現(xiàn)在沒有耐心和布雷茲特巡官打交道，我還有其他的線索需要印證，你得留下來告訴他受害者的死因，并請轉(zhuǎn)告方丹老板，原諒我不告而別，晚些時候我們在貝克街見，好不好？”

“沒問題，福爾摩斯?！蔽掖鸬馈８柲λ箍焖匐x開，剩下我獨自陪伴已經(jīng)去世的耶利米·布倫特伍德先生。

終于方丹領(lǐng)著布雷茲特警官來到現(xiàn)場，我簡要做了一些說明。警官問了一些常見的問題，粗略地看了一下現(xiàn)場，看樣子他準(zhǔn)備接受自然死亡的結(jié)論，就是死于過量飲酒引起的心臟病發(fā)作。

警方已經(jīng)安排好了把尸體轉(zhuǎn)移到停尸間，但在老板方丹的堅持下，他們得從走后門運走。我告訴店老板，福爾摩斯正在調(diào)查，不久就會和他聯(lián)系。

說實在話，我也不想在此地多作停留。走出酒店，我漫步走向不遠(yuǎn)處的攝政公園，早晨和中午之間，薄霧升起，斑駁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若隱若現(xiàn)；鳥聲歡快，伴隨孩童的嘻鬧聲，讓我的心情豁朗開朗，我加快步伐趕回貝克街吃中飯。

天色暗了以后福爾摩斯才慢騰騰地回到貝克街，他一進(jìn)屋就懶散地躺進(jìn)沙發(fā)里，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請幫我脫掉鞋子，華生，我真的是筋疲力盡了?！?/p>

我?guī)退箘爬撔?，接著給他倒了一杯雪利酒。

“你不會一天都沒有吃飯吧？”我大膽猜測。

“沒時間，老伙計，真的沒時間，它早潮時起航，還有很多事情要做?！?/p>

“誰要在早潮時起航？”

他用手揉揉眼睛說道：“海鷹號！一艘全帆纜船，駛向馬來群島，你應(yīng)該去看看，華生，一艘美麗的超大海洋船艇，速度飛快，正是這種快速能幫大家做很多事?！?/p>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東西，福爾摩斯?！?/p>

“哈哈，華生，對不起，今天早晨我離開你以后，發(fā)生了很多事情，直到現(xiàn)在我的腦袋還在暈眩?！?/p>

“好吧，福爾摩斯，我給你留了些冷牛肉片，并且這就去給你準(zhǔn)備三明治，之后你再告訴我詳細(xì)經(jīng)過?！?/p>

“謝謝，你確實善解人意，我都餓暈了。”

一會兒，福爾摩斯把他那長長的雙腿伸向溫暖的壁爐，開始娓娓道來：“早晨離開金雞酒店以后，我搭乘出租馬車經(jīng)過奇西克區(qū)，竟然遇見了杰弗里·克羅夫特博士，能夠碰見在某一領(lǐng)域內(nèi)的專家型人才，這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就比如你和我在我們各自的領(lǐng)域都算是佼佼者?？肆_夫特博士是皇家花園基尤植物園熱帶植物研究室主任，是域外奇異果實和花卉百科全書的編撰者之一，他明確告知我，耶利米·布倫特伍德是被謀殺的?！?/p>

我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刀叉，插嘴道：“但是……福爾摩斯……”

他舉手示意我不要打斷：“請聽我說完，老朋友。”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李子核，用拇指和食指夾起來，好像在欣賞一枚寶石，“華生，這好比是子彈，最起碼也是扳機，它根本就是一件謀殺的武器。這是什么？不是我們認(rèn)為的李子核，其實是榴蓮果，屬木棉科，多產(chǎn)于東南亞，是森林中老人喜愛的果實。”

“什么老人？”

“森林之王，英國人稱之為‘猩猩’，華生，你還記得嗎？ 那些紅色的樹棲型類人猿，從亞洲來的，他們的嗅覺非常靈敏，幾英里以外就能聞到果子獨特的怪味?！?/p>

“哦，我記起來了，你在金雞酒館時曾經(jīng)多次提到有某種怪味，難道就是這種氣味？”

“你太有才了，確實是那種氣味。但是不可理解的是，這種果實的氣味是有點刺鼻的；可博士跟我說，這個果子味道很甜美，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上品?！?/p>

“很有意思?！蔽覒?yīng)道，順便把三明治遞給福爾摩斯。

馬上傳來大聲咀嚼聲，福爾摩斯邊吃邊聊：“多么和諧的場景，華生，陣陣成熟果實發(fā)出誘人的香味，類人猿聞味而至，從容享用甜美的果子，在移動過程中，又把果子的種子傳播開來。”

我點頭贊同：“你說得對，一片祥和的氣息。但是，福爾摩斯，類人猿和人類同屬靈長類動物，生理機能幾乎是一樣的，如果能毒死人的話，那么類人猿早就滅絕了。”

福爾摩斯笑著接嘴說：“沒錯，這個問題也苦惱了我很久。我們都知道，神秘的客人沒有牙齒，吃了這個寶石一樣的果子，卻安然無恙。華生，克羅夫特博士告訴我，如果榴蓮和酒精混合在一起，那就成了致命的毒物，會觸發(fā)心臟病，導(dǎo)致心力衰竭而死?！?/p>

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啊，我太無能了！怪不得那個神秘的客人一點酒都不喝?！?/p>

“你大可不必自責(zé)，專業(yè)不同而已。我想你可以不再稱他為神秘客人了，其實他叫默文·金斯萊，紐約人?！?/p>

我再次驚訝不已：“你認(rèn)識他？福爾摩斯，你太天才了！”

他微笑接嘴：“謝謝，你是我最好的搭檔?！?/p>

我給我們倆倒?jié)M雪利酒，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找出他的？”

福爾摩斯終于吃完了面前的三明治：“哦，我知道榴蓮的原產(chǎn)地后，立即趕往勞埃德船級社查詢13號、14號、15號從馬來西亞開來的船只情況。你知道的，神秘客人和金雞酒館聯(lián)系的時間是15號，據(jù)此查詢得知14號有兩艘來自馬來西亞的船只?？總惗馗?，13號和15號沒有。第一艘叫阿德爾菲號，運載金屬錫，沒有乘客；第二艘叫海鷹號，帶有茶葉、橡膠和3名乘客?！?/p>

福爾摩斯呷一口雪利酒，繼續(xù)道，“華生，我敢說這個信息可以值一個金幣，海鷹號船長邁克爾·休斯先生非常積極地帶我參觀海鷹號，毫無保留地提供了乘客的名單，讓我很快有了調(diào)查對象。頭兩名乘客是辛普森小姐，陸軍上校的女兒，以及她的女伴，來倫敦看望正在寄宿學(xué)校讀書的女兒；剩下的是默文·金斯萊先生了，吉隆坡附近的皇家橡膠種植園財務(wù)總監(jiān)?！?/p>

他說到這里，猛地喝干杯中酒接著說道，“到此線索似乎斷了，金斯萊登岸后提著大提箱消失了，就像是被大都市吞噬了一樣。我雇用了大量的貝克街街頭線童搜索金斯萊的蹤跡，詢問了所有的碼頭出租馬車，結(jié)果還是一無所獲，音信全無。我想他有可能根本就沒有雇用馬車，說不定就在碼頭附近住了旅社，可我查遍了附近的旅館，結(jié)果還是沒有他的音信。華生，我真的有點山窮水盡的感覺。我冷靜下來仔細(xì)思考，想到應(yīng)該站在金斯萊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假如說我是一個外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殺了人，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應(yīng)該是盡快離開，遠(yuǎn)走高飛。據(jù)此我重新回到海鷹號，找到船長，結(jié)果完全出乎意料?！?/p>

“怎么說？”

“船長告訴我，默文·金斯萊是唯一的返航乘客。”

“啊哈！我們可以抓住他了?！?/p>

“是的，前提是布雷茲特巡官相信我，我已經(jīng)給他發(fā)了電報，叫他明天早晨7：00準(zhǔn)時到達(dá)皇家阿爾貝特碼頭和我們會面?！?/p>

“你認(rèn)為他會相信你嗎？他可是接受了受害者死于疾病的結(jié)論。”

福爾摩斯打個哈欠伸伸懶腰，對我說道：“布雷茲特巡官雖然像大多數(shù)警察一樣有點懵，但他不是傻瓜，我相信他會到的?！闭f完他站起身，又伸了個懶腰，“華生，我累了，明天我們還要起早，休息吧，明早你也去嗎？”

“肯定的。最后一個問題，你好像提到過這艘船速度很快，速度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怎么理解？”

“非常簡單，華生，默文·金斯萊要盡最快速度趕到英格蘭，因為時間一長怕了榴蓮變質(zhì)，不便擺上桌吃?！?/p>

我恍然大悟：“你說得太對了，福爾摩斯，每個問題經(jīng)你一解釋，就變得很簡單了?！?/p>

“晚安，老伙計?！?/p>

“晚安，福爾摩斯?！?/p>

第二天一早，我被刺眼的燈光鬧醒，穿著整齊的福爾摩斯正在使勁搖我：“華生，游戲已經(jīng)開始，起來，桌上給你備好了熱咖啡?！?/p>

“好嘞?！蔽移鹕砣嘀劬Α?/p>

很快我們就坐上了出租馬車，駛向碼頭。清晨還很很冷，濃霧籠罩倫敦城，馬車的輪轂壓在濕漉的鵝卵石上，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音。我豎起衣領(lǐng)，縮在座位上，哈欠連天；福爾摩斯則是戴手套，雙手放在手杖上，精神抖擻。

“福爾摩斯，你帶了劍杖，難道你認(rèn)為要開打嗎？”

“有備無患，華生，狗急了還會跳墻，你帶了手槍嗎？”

我拍拍口袋：“一般都會帶的?！?/p>

一會兒我們就到達(dá)了碼頭區(qū)水邊地。海面上的霧更濃，皇家阿爾伯特船塢的能見度非常低。福爾摩斯付了馬車錢，看著馬車離開。長長的船號聲很傷感，海浪起伏，單調(diào)而又乏味。

“華生，這邊走?！备柲λ诡I(lǐng)著我在水邊往東走，我看見有不少大船用絞盤機固定在海邊，船體隱現(xiàn)在大霧之中。不久海鷹號就出現(xiàn)在眼前，正如福爾摩斯說過的，確實很漂亮。她的船頭細(xì)長，有力地刺向大海，上面是層層疊疊的船帆；船頭圖案是一只兇猛的鷹迎面撲來，伸出鋒利的鷹爪。

福爾摩斯打開懷表說道：“快7點了，看來布雷茲特警官遲到了，哪怕現(xiàn)在在路上也要遲到?！?/p>

我剛想說點什么，突然發(fā)現(xiàn)福爾摩斯舉手：“聽，有馬車過來了?！?/p>

我凝神細(xì)聽，沒有聽到什么，再聽，逐漸聽到輪轂?zāi)Σ六Z卵石的聲音，接著傳來馬蹄聲，一會兒一輛四輪馬車駛?cè)胛覀兊囊暰€，車夫喝停，馬的鼻子上冒著熱氣。馬車門打開，跳下來布雷茲特巡官，一名制服警察緊隨其后。

福爾摩斯趕緊湊上去，把布雷茲特拉到一邊，小聲嘀咕著什么，好像在耐心地說服巡官，我和制服警察則談?wù)撝鞖?。一會兒他們倆走近我們，布雷茲特從口袋里掏出一扁酒瓶，猛地咕了一口：“通常在執(zhí)勤時我是不喝酒的，但是今天早晨太冷，請你們理解?！闭f完他把酒瓶遞向福爾摩斯。

就在這時，又傳來了馬車聲，不久又有一輛馬車出現(xiàn)在視線中。那輛馬車停下，下來一位健壯的小伙子，提著一個大行李包，我們隱約聽見他對馬車夫道謝，明顯是美國口音。

小伙子轉(zhuǎn)身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來，穿著很不合時宜，上穿輕便夾克，下穿單褲，沒戴帽子。當(dāng)他看見我們好像在等他時，他開始猶豫起來，布雷茲特警官主動上前搭話。

“金斯萊先生？”警官問。

小伙子搖搖頭：“不，我叫布朗，約翰·布朗?！?/p>

福爾摩斯大步上前，堅定地說道：“放棄吧，默文·金斯萊，我們什么都知道了，你看這個，榴蓮?！闭f完揚起手中的榴蓮果。

小伙子的眼里露出絕望的神色，他突然將行李包朝福爾摩斯扔過來，福爾摩斯敏捷地避開，身旁的布雷茲特警官卻躲閃不及，被撞到了肩膀。小伙子拔腿就跑，真看不出來他那么大的個子，跑起來竟然飛快。

“抓住他，瓊斯！”布雷茲特喝道。年輕的制服警察火速追趕，他的靴子可是釘有平頭釘?shù)模谶@濕滑的鵝卵石上面優(yōu)勢很明顯。不久就看見他押著美國人走回來，后者還被銬上了手銬。

“干得錯，伙計！”布雷茲特拍拍瓊斯的肩膀，“你和趕車師傅坐一起，把金斯萊帶到車廂里面去?！?/p>

我們一幫子人全部上車，前往蘇格蘭場。

金斯萊一臉的沮喪，頭埋進(jìn)雙手里。

“我是蘇格蘭場的布雷茲特警官，你因為涉嫌本月15號蓄意謀殺耶利米·布倫特伍德一案被捕，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金斯萊一聲不吭，只是不停地抽泣。布雷茲特口氣變緩：“如果你配合我們工作，法官會注意到的?！?/p>

抽泣依舊，眼淚閃現(xiàn)。

“我根本就不打算要殺他的……我和他本就不熟，而且他根本就沒有對我做過什么……唉，上帝知道……”

“那到底為什么呢……”我插話，但是福爾摩斯舉手制止：“讓他自己說?！?/p>

金斯萊用袖子擦干眼淚說道：“警官，我是一個意志軟弱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自甘墮落的人。我在馬來西亞工作了17年，為一家橡膠種植園做事，老板叫桑德斯·布倫特伍德，耶利米·布倫特伍德的父親。工作很愉快，而且薪水非常豐厚，但是人心總是貪得無厭的，我的弱點是賭博。馬來西亞到處是賭場，我不停地輸，就想辦法從公司里偷錢，可自己根本就不認(rèn)為那是偷，因為一旦運氣好把錢贏回來了，馬上就可以還錢填平賬目。問題是運氣老是和我作對，贏少輸多，年復(fù)一年，從公司偷的錢積少成多。但這件事一直都被我瞞得緊緊的，因為桑德斯老板對我特別信任。本來我還可以繼續(xù)瞞下去，不料可憐的桑德斯竟然踩中了蛇，那可是有冠的眼鏡蛇，他被咬中了膝蓋，誰都救不了他，他的死給我?guī)砹撕艽蟮穆闊?，因為公司必須移交給他唯一的親屬，耶利米先生。公司的賬目必須要經(jīng)過審計，我的罪行將公之于眾，不久就要判刑入獄。我是一個軟弱的人，我了解馬來西亞監(jiān)獄的情形，老鼠、蟑螂、白虱橫行，污穢不堪；我是不可能去面對這些的，所以決定再來一次特大的賭博?！闭f到這里，他大聲苦笑，“看來，我又賭輸了！”

他極力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繼續(xù)道：“我得告訴你們，就在幾年前，我設(shè)法讓桑德斯在遺囑的附錄中加了一條，如果他的唯一繼承人耶利米出了什么意外，那么財產(chǎn)將由我繼承，以免捐獻(xiàn)給馬來西亞政府。他沒有理由拒絕，因為耶利米比我們都年輕而且強壯，出意外的可能性太渺茫了。當(dāng)時我就在賭，一旦我控制了整個公司，那么就可以免受牢獄之災(zāi)?！?/p>

這時福爾摩斯插嘴，毫無感情色彩地說道：“不管怎么說，你還是挺坦白的，邁向了救贖的第一步。”

金斯萊搖搖頭，“嗨，沒有救贖！我欺騙了耶利米，我告訴他我是來倫敦短暫出差，晚宴的第二天一早就返回馬來西亞。實際上他父親曾經(jīng)告誡他要多多了解種植園的事務(wù)，可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城里的男孩，習(xí)慣不了熱帶地區(qū)的潮濕和酷熱。宴會中，我講述了大量的熱帶叢林中的趣事，以及公司的繁榮景象，我的天份之一就是健談，他聽得很投入，聽到榴蓮起作用為止?！?/p>

車內(nèi)陷入一片無人愿意打破的寂靜。布雷茲特警官掏出扁酒瓶喝了一大口，接著遞給我和福爾摩斯，我倆都拒絕了，倒是金斯萊問道：“我能喝一口嗎？這或許就是我這個戴罪之人最后一次飲酒了?！本侏q豫了一下，還是把酒瓶遞過去，金斯萊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謝謝你，警官先生，我真誠地感謝你！”說完還露出一絲苦笑，“我對你們是由衷地佩服，沒想到你們倫敦警察如此機智高效，這么快就破案并抓到了我?！?/p>

布雷茲特警官略顯不安地蠕動著身體，不自然地干咳起來：“蘇格蘭場在此案之中沒有起到?jīng)Q定性作用，是你身邊的福爾摩斯先生主辦此案。他是倫敦貝克街的咨詢偵探，旁邊那位是他的同事華生醫(yī)生，他們經(jīng)?！瓍f(xié)助……蘇格蘭場辦案?！?/p>

金斯萊回頭看向我，一會兒又轉(zhuǎn)向福爾摩斯，滿臉崇拜：“你實在太了不起了，具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和嚴(yán)密的邏輯推理能力，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偵破案件并且找到我，我心服口服！”

福爾摩斯略微頷首以示謝意：“所幸你的作案經(jīng)驗不足，給我留下了太多的線索?！?/p>

馬車已到蘇格蘭場門口，停車后瓊斯跳下車，給我們打開門，福爾摩斯率先下車，接著是布雷茲特，他拉住金斯萊的手臂，往下拽，一下子就把金斯萊整個身體拉下車，砰然摔下地面。看來他又是在設(shè)法逃跑，我還沒有下車，于是一把抓過他的另一只手臂。突然間我感覺到他似乎已經(jīng)不行了，出氣多進(jìn)氣少，眼睛上翻，喉嚨里面有痰，難怪一拉就倒。

“上帝呀，他的心臟病發(fā)作了！”我大叫。

我們連忙讓他平躺在地面上，我立即對他進(jìn)行施救，但他還是在我們面前死了。

福爾摩斯顯得很平靜：“恭喜你，布雷茲特警官，你為納稅者節(jié)省了一大筆開庭審訊和執(zhí)行絞刑的費用?！?/p>

“你在胡說什么呢？”

“你給他喝的威士忌酒和他早先吃下的榴蓮起了反應(yīng)，毒死了他自己?！?/p>

布雷茲特警官驚得合不攏嘴，大聲道：“但我是不知情的！”

“請安下心來，警官，你確實不知情，這純粹是意外事故，但我更相信這是金斯萊設(shè)計的自殺?！?/p>

不久我和福爾摩斯乘車返回巴克爾街，我感慨道：“多么奇異的經(jīng)歷，福爾摩斯，真是曲折離奇。”

“我本想金斯萊應(yīng)該接受老貝利街的中央刑事法庭審判的。”福爾摩斯接嘴說。

我點頭贊同：“那么你又怎么會認(rèn)為他是設(shè)計好了要自殺的呢？”

“他是賭徒，如果不成功，隨時都做好了自殺的準(zhǔn)備。當(dāng)他找布雷茲特要酒時，我就明白了他的企圖，但是我想，讓他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也是一種合適的選擇。”

“但是，他和耶利米的晚宴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晚上，吃下的榴蓮應(yīng)該已經(jīng)消化了?！?/p>

“華生，我應(yīng)該告訴你，榴蓮在馬來語中叫‘荊棘’，因為它的外面長滿鋒利的木質(zhì)刺，很像一只大刺猬，有‘果王’之稱。榴蓮果肉嫩黃，香甜油膩，食后余香不絕，他肯定隨身帶了不少，今天早晨還吃了一些當(dāng)早餐。”

“你在猜測嗎？福爾摩斯，這不是你的風(fēng)格?！?/p>

“不是喲，老伙計，當(dāng)時我就坐在他旁邊，不經(jīng)意就聞到他的呼吸中有淡淡的水果香味?！?/p>

“哦哈，我真粗心。”

“親愛的朋友，這都是初級技巧。”說完我們倆一同大笑。

當(dāng)天的晚些時候，福爾摩斯去探望了方丹老板，告訴他，金雞餐館不會因為此案而減少顧客，相反還會因為此案而名聲大噪，生意興隆。

福爾摩斯回到貝克街后，大聲對我說：“華生，今天晚上，我們?nèi)ソ痣u酒館就餐，作為酒館老板的特邀嘉賓，可以免費大吃大喝，以抵消我們探案的費用?！?/p>

我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