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正確”應該被理性地揚棄,取而代之的應是基于個體權利的不斷啟蒙。
9月15日,幾張關于南昌市新建縣西山鎮(zhèn)廟會的照片刺激了公眾的神經(jīng),引起了軒然大波。從照片上可看到,很多行乞者蹲坐在一排“鐵籠”內(nèi)。據(jù)西山鎮(zhèn)政府澄清,這是因為廟會游客多,為避免發(fā)生踩踏事故,所以將乞討者用鐵柵欄圈了起來,但來去自由,并無限制人身自由。從隨后更全面的照片中可以看出,乞討人員神情輕松、甚至面帶笑容,前幾張相片難免有挑動情緒的嫌疑。
關于此事,輿論觀點多在卑微的行乞者和強勢的政府之間做議論,認為政府的做法帶有侮辱的意味。但判斷侮辱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即使老百姓用直覺、情感去直接把握表象,得出簡單的結論,但媒體卻不可以一種“天真的幼稚”態(tài)度去簡單判斷,而應該成熟而世故的看待這個現(xiàn)實中的故事。更重要的是,要進行基于價值觀、個人權利、契約的邏輯推導,冷靜、客觀地得出結論。
先假設一下,沒有這種限制會出現(xiàn)怎樣的場面,或者說,原本是個怎樣的場面。任何一個有著被糾纏乞討經(jīng)驗的人都不難得到結論:圍、抱、攔,甚至渾水摸魚、引致犯罪。乞討者絕非溫順恭良,當?shù)毓芾碚呷绻麅H僅在地上劃線,或用一條尼龍繩,決不可攔住他們。據(jù)網(wǎng)友稱,當?shù)厝ツ昃驮l(fā)生過乞討事故。
其次,用鐵欄的形式劃定乞討區(qū)域,不過是雙方認可的一種約定形式,這種形式似乎帶有侮辱的意象,但生活中、職場中,這種意象和限制何嘗不是無處不在呢?只要按契約行事,有著來去的自由,這就仍是雙方的自由權利,不能加以干涉。
這種安排其實各方均相對滿意:香客不受打擾,乞討者也可得到香客慷慨的施舍。不過,旁觀者卻不滿意了,因為他們?nèi)彳浀男谋挥|動了。他們要求乞丐更多的尊嚴,更自由的行乞,不過,這些高喊平等、尊嚴的旁觀者,這些以“我們”二字喚起階級情感的人,實際并不付出代價。
需要深思的是,如果在一個崇高的理由下,人沒有放棄自尊的權利,沒有處置自己的權利,鋪就的不會是預想中通向人人平等的天堂的道路,而是一條通向奴役之路——三年自然災害中的農(nóng)民“被尊嚴”,無法外出逃荒,等待的他們的就是倒斃道旁的命運。而這里,非得要求乞討者的尊嚴,換來的卻是幾方的雙輸,背離美好的愿望。
現(xiàn)實一次次的證明著基于權利的邏輯推導的精準和重要:看似無情的遵守基本權利以及邏輯衍生,才會帶來公民權利、福利的提升,而看似熱情似火,充滿友愛的直接用情感和崇高去判斷現(xiàn)實,最終會帶我們走向反面。
往深層次想,這種全民乃至媒體對廟會管理者的責問,反映的不過是歷史深處灌輸?shù)挠^點:“貧賤者最高貴、貧下中農(nóng)天然的占有道德高點,離真理和高尚更近”。當一個天然的弱者形象“乞丐”和一個天然的強者符號“政府設下的鐵欄”同時出現(xiàn)時,就立即觸發(fā)了舊時意識形態(tài)灌輸下的這些觀念,輕而易舉地沖破艱難啟蒙得來的那一點點可憐的權利、契約觀念和冷靜的邏輯。
就現(xiàn)代社會的觀察而言,良好的經(jīng)濟基礎和良好的教育是更高尚的條件。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看,安全需求層次并無多少道德的空間,但人到了自我實現(xiàn)需求階段,高尚不但是能力所及,更成為一種精神需求——比如自愿的慈善。
當沖突發(fā)生時,人們不是去探尋事實如何,而是用感情去尋求誰是弱者。這種逆向的拼爹,不僅在“鐵欄圈丐”上,在藥家鑫事件上也演繹得淋漓盡致,在方大國和空姐的沖突中也若隱若現(xiàn)。但今天,在中國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中產(chǎn)階級不斷壯大的今天,已不是流氓無產(chǎn)者橫行的時代?!叭跽哒_”應該被理性地揚棄,取而代之的應是基于個體權利的不斷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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