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煩心事,我的解悶方式就是一個人在屋子里踱著方步,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思考?;蛘咭粋€人嗑瓜子,一邊嗑一邊瞎琢磨。只是有時能嗑得豁然開朗,有時卻越嗑越糊涂。
今夜,在臥室里走了幾個小時了,我也沒理清頭緒。于是,隨手拿出一包常備的西瓜子,一邊嗑,一邊繼續(xù)琢磨。嗑著磕著,就讓我暫時忘卻了眼前的煩心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曾經(jīng)與西瓜和瓜子的“熱戀史”。
記得小時候,要是有人問我最大的夢想是什么?我絕對不會像其他小孩子一樣,說夢想長大了成為科學(xué)家或解放軍。我會不假思索地告訴他:“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吃那種紅瓤的瓜,吃個夠?!焙髞聿胖溃欠N既紅又甜的瓜叫“西瓜”。那時候一到夏天,毫不夸張地說,我常夢見自己吃西瓜??杉依餂]錢,哪里能經(jīng)常吃得上那么貴的奢侈品呢?每個夏天頂多能吃上一次,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而且吃那一次,也僅能分到一小塊。不幸的時候,即使盼望,整個夏天也與瓜無緣。
當時,我最好的解饞途徑,便是周末邀上我那些也想吃西瓜而吃不上的伙伴們,到集鎮(zhèn)上“蹲點”。所謂的“蹲點”,就是蹲在西瓜攤旁邊,望瓜止渴。有人來吃西瓜,等他吃完走人后,我們幾個孩子再蜂擁而上,去撿地上的西瓜子。裝到我們事先帶來的塑料袋子里,撿滿一袋后就回家。回到家,把西瓜子洗干凈,然后讓媽媽幫我放鍋里灑上鹽水炒。雖然這每粒瓜子都曾是別人嘴里吐出來的,但炒熟后,我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我們一群孩子,拿著各自的熟西瓜子,相約到村后大樟樹底下,圍坐在一起,一邊嗑瓜子一邊講故事或吹牛。每個孩子臉上,都洋溢著別樣的幸福和滿足。
長大成年后的我,早已實現(xiàn)了當初的“偉大夢想”——吃西瓜,吃個夠??晌野l(fā)現(xiàn),西瓜吃個夠以后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并沒有我們當年想象的那樣美好和愜意。現(xiàn)在,雖然隨時可以吃西瓜吃個夠,卻再也找不回曾經(jīng)的那種幸福感和滿足感了。因為,現(xiàn)在常常是一邊吃著西瓜,一邊想著西瓜以外的煩心事。不但西瓜甜不到心里,而且瓜子也不見得那么香了。或許是因為此時的西瓜和瓜子已經(jīng)不再是我物欲的目標,而是我追求物欲過程中用來解悶的工具。
的確,長大后的自己常常患得患失,對這不滿意,對那不滿足,抓住這個,怕失去那個,抓住那個,又怕失去這個。可是轉(zhuǎn)念想想,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情,每件事情的最終結(jié)果,并非如我所預(yù)料的那樣糟糕,也并非如我想得那么美好。雖然當前困難重重,可那又怎么樣呢?與自己的過去相比,我依舊擁有很多。作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假如我明天突然變得一無所有,可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因為,我曾經(jīng)就一無所有。即使再回到一無所有,便看成“告老還鄉(xiāng)”。一無所有的時候,嗑著撿來的瓜子,不是也覺得很香嗎?現(xiàn)在,為什么覺得瓜子不香了呢?其實,瓜子沒變,只是自己感知瓜子的心變了。變得復(fù)雜、庸俗,變得欲望太多罷了。
想必,走出痛苦的魔咒是調(diào)整心態(tài),降低一些自認為的標準,放棄一些可有可無的追求,感恩地珍惜現(xiàn)有的一切,一件一件地數(shù)算現(xiàn)在的擁有,就像嗑瓜子一樣,一粒一粒地嗑著,咀嚼著每一天。事實上,每一天里都飽含著幸福的滋味,只是我們往往麻木了一顆感知幸福的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