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型城市構建在世界范圍內(nèi)興起已有十幾年的時間，在這期間，有關學習型城市構建的理論與實踐研究亦是層出不窮。大致劃分主要有三種：基于教育學和社會學角度的學習型社會理論與實踐研究、基于管理學的學習型組織理論與實踐研究和基于經(jīng)濟地理研究的學習型區(qū)域理論與實踐研究。本文將拋開已有研究的思路，開辟一條新的路徑，從文化學的視角來關注學習型城市的構建。

學習文化：學習型城市的靈魂或曰精神

歷史學家熊月之曾言：“文化的力量，對于一個城市而言，體現(xiàn)為‘城市精神’。所謂城市精神，是指一個城市通過其市民行為方式（包括生活方式、生產(chǎn)方式、交往方式）、規(guī)章制度、文化藝術、倫理道德、城市景觀等方面體現(xiàn)出來的共同價值觀念、心理導向，是植根于城市的歷史、體現(xiàn)于城市的現(xiàn)實、引領著城市未來、區(qū)別于其他城市的靈魂?！焙喍灾幕q如一個城市的靈魂，體現(xiàn)了一個城市的精神與品格。由此推斷，學習文化可以說是學習型城市的靈魂或曰精神，它是指學習型城市通過其市民學習的行為方式、規(guī)章制度、內(nèi)容目標、工具手段等方面所體現(xiàn)出來的共同價值觀念、心理導向。

對于學習文化的內(nèi)涵及其與學習型城市的關系，我們可以進一步從其源流、發(fā)展和對其的研究等方面來進行探索。

其一，從源流來看，學習文化的概念是隨著外語教學和二語習得研究領域對文化問題研究的深入而被提出來的。1996年，英國學者馬丁·柯達茲（M·Cortazzi）將學習文化（culture of learning）定義為：有關教與學的行為、準則、價值觀念、信念和期望的集中體現(xiàn)，源自于特定文化背景并為教學活動參與者所普遍認可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1]

柯達茲和他的同仁認為，在跨文化語境下的學習關系到學習者和教育者雙方，雙方對課堂教學的期待、態(tài)度、價值觀，因為受制于各自所處的文化，都會影響課堂上教和學的行為，從而影響學習者的學習效果，這種現(xiàn)象即客觀存在的“學習文化”。其具體內(nèi)容包括：約定俗成的關于什么是好的學習行為、應該怎么教或怎么學或者是否應該提問和怎樣提問、使用什么樣的教材與教學方式、（教學）與其他更廣泛的關于教育目的或教育實質的問題之間的關系等方面的期待、態(tài)度、價值觀或信念的整體構架。[2]

其二，從其發(fā)展來看，隨著人類社會的進步和教學活動的不斷豐富與完善，學習文化亦隨之演變而發(fā)展。橫向來看，整個人類文化分成東西方兩個陣營，因此也存在著差別迥異的東西方學習文化。比如從學科教學角度看，東方學習文化是通過教師、教材、教法和考試來重視知識的輸入，而西方學習文化則是通過學習、實踐、運用和創(chuàng)新來強調(diào)能力的輸出；縱向來看，以技術革新為例，它不僅直接推動社會生產(chǎn)力的提高，而且還引領整個人類社會在各時期的學習文化的變革。如下表所示：

上表可見，由傳統(tǒng)社會塑造出的傳統(tǒng)學習文化模式正被現(xiàn)代社會塑造出的現(xiàn)代學習文化模式所取代。在傳統(tǒng)社會，學習者一旦脫離正式的學習場所，就沒有條件進行有效的學習；一旦離開教科書、圖書館就沒有機會獲得所需的學習資源。這中間不僅因為存在著不可逾越的技術鴻溝，還存在著無法縮小的思想差距。

其三，從人類對其的研究來看，關于學習文化的研究活動也在不斷的發(fā)生變革。從1996年柯達茲明確提出“學習文化”的定義開始，關于“學習文化”的研究亦走上了一條科學發(fā)展的道路，且隨著20世紀80年代盛行的企業(yè)文化理論和90年代興起的學習型組織理論的廣泛傳播，社會各界對學習文化及其研究愈加重視。21世紀是信息時代，終身教育、終身學習和學習化社會理念的興起標志著揚棄中傳承先進“學習文化”時代的到來，這不僅引導著東西方學習文化正走上一條差異融合、優(yōu)勢互補的康莊大道，而且還推動著當代學習文化研究在視角、對象、內(nèi)容、場所和目標等方面實現(xiàn)新的突破。

學習價值觀：學習型城市文化構建的核心任務

學習價值觀是學習型城市文化構建的核心任務——這一推斷可以從對學習文化的結構剖析中得到論證。而對學習文化的結構剖析不得不首先對文化的結構進行追溯，這是因為，學習文化與文化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即學習文化包含于文化之中，學習文化具有文化的一般結構特征。

當文化學家對文化的研究從表層深入到內(nèi)部的時候，就必然形成結構范疇。結構是一個由多側面、多層次、多因素構成的立體系統(tǒng)：從文化總體上看，文化大體由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和審美方式諸因素及其關系構成；從文化的外化和接受過程來看，文化可分為精神文化、制度文化和物質文化；從文化在社會中的地位看，文化可分為主文化和亞文化；從文化的感性和理性關系看，文化可分為雅文化和俗文化等。[3]

一般而言，學者們在探索文化的結構時多從文化的外化和接受過程來分析。本文亦從此角度把“文化”解構為：外顯文化（包括物質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和內(nèi)隱文化（即主觀文化，包括思維方式、價值觀念、行為取向、人格心理等）。如下圖1所示：

圖1：“文化”解構圖

上圖中，“內(nèi)隱文化”是整個文化的精華所在，而“外顯文化”的制作，都是為了表達“內(nèi)隱（主觀）文化”的內(nèi)涵。正如中國學者楊國樞所言：“現(xiàn)代中國人唯有了解了中國人的主觀文化，亦即中國人共同的思想、態(tài)度、觀念及行為，才能真正了解他們的物質文化與完成文化（文學、藝術、器物、制度）的精髓?！盵4]

據(jù)文化解構圖，學習文化的構成可能涉及四個層面的元素，如下圖2所示。圖中內(nèi)隱學習文化是整個學習文化的精華所在，其決定了學習文化的一切外顯學習文化的制作與表達。

圖2：“學習文化”解構圖

接下來，我們可以從價值與文化的關系中明確圖2中學習價值觀這一要素與學習文化、學習型城市構建之間的關系。

美國組織行為學家史布蘭格（E.Spranger）曾將人的社會生活分為六個領域，最早提出了影響較深的六種價值觀類型理論，即理性價值觀、政治性價值觀、經(jīng)濟性價值觀、社會性價值觀、美的價值觀、宗教性價值觀。[5]他的價值觀類型理論意味著在社會生活中，不同的個體有不同的學習價值觀，他們會將其融入各自的生活世界，在生活中形成各自不同的學習文化。比如具有理性價值的人可能把追求真理看的高于一切，形成以追求知識和真理為中心的價值觀，在生活中表現(xiàn)為求知欲強、富于幻想、重視用批判和理性的方法尋求真理，如學者；政客最有可能把權力和地位看的高于一切，形成以追求權力地位為中心的價值觀，在生活中對權力感興趣的人，喜歡支配和控制他人，強調(diào)權力的獲得和影響力；具有以有效和實惠為中心的經(jīng)濟性價值觀的人，在生活中追求實用價值，非常關心生產(chǎn)商品、提供服務和積累財富的商人。

綜上所述，只有抓住個體生活世界中的核心學習價值觀，才是挖掘其學習文化本身的關鍵。同理，倘若市民都以自主創(chuàng)新、終身學習為核心學習價值觀，那么學習型城市也就形成了終身學習文化。因此，學習價值觀是學習文化的核心要素。當今社會創(chuàng)建學習型城市活動的本質，可以視為培育21世紀信息時代的先進“學習文化”，其核心任務是根植終身教育、終身學習的理念，在全民中樹立起新型的學習價值觀。

學習支持環(huán)境：學習型城市文化構建的實踐體系

誠然，學習文化的解構圖已經(jīng)為我們勾勒出了學習型城市構建的實踐體系，即學習支持環(huán)境?？傮w而言，學習支持環(huán)境的建設應兼顧兩方面，一是內(nèi)隱學習支持環(huán)境（即學習的價值觀念、行為取向、人格心理）的營造；二是外顯學習支持環(huán)境（即學習的物質環(huán)境、制度環(huán)境和精神環(huán)境）的打造。下文將對該實踐體系作進一步闡釋，以使之更具目標性和操作性。

1.營造學習的文化氛圍，構筑學習型城市的宣傳體系

人類社會自誕生的那一天起，文化就成為它的一個特有現(xiàn)象，并注定與之共生共榮。曾有學者用“彌漫（pervasive）”二字形容傳播活動之于人類社會，可見，文化的生命力在于傳播，而傳播的載體又是文化。因此，營造學習的文化氛圍離不開學習文化的傳播。

21世紀的信息社會與知識經(jīng)濟時代，終身學習早已成為一種生存概念。因此，學習型城市的文化氛圍應該是熱愛學習、人人學習、終身學習的文化氛圍，而營造這樣一個學習文化氛圍的關鍵是在全民樹立起終身學習、終身教育的學習價值觀。由此可見，構筑學習型城市強大的宣傳體系就顯得異常重要，它要求黨、政、工、團、婦及各種企業(yè)事業(yè)等各組織與渠道，特別是文化、廣告、影視、網(wǎng)絡、刊物、博物館、科技館、展覽館、藝術館、演藝館、體育館、社區(qū)文化活動中心等組織與渠道，能夠形成合力，彼此呼應，形成體系，彼此互動。通過優(yōu)秀學習案例的示范、先進學習文化理念的傳播等方式，以使人人樹立起終身學習、終身教育的新型學習價值觀，最終打造一個熱愛學習、人人學習、終身學習的學習文化氛圍。

2.奠定學習的基礎，幫助學習者培養(yǎng)終身學習的能力

學習者是學習的主體，學習者的學習力體現(xiàn)了一種綜合的學習能力，它處于學習文化的主觀層面，直接反映了學習者的學習行為取向與人格心理。因此可以說，學習力是社會成員們能夠接受終身教育、展開終身學習的基礎，使“人人皆學”成為可能的前提條件。所以，政府和社會各方力量應通過多種方法和多種途徑，幫助每個社會成員能夠采取一系列行動增強自己的學習力，比如，領悟新的學習理念，確立新的學習態(tài)度，識別新的學習需求，激發(fā)新的學習動力，打造新的學習能力等。

而且，政府和社會各方力量在奠定學習的基礎，幫助“成人學習者”培養(yǎng)終身學習能力的時候，尤其要注意兩點：一是要永遠銘記成人教育的首要信條——“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二是要秉承成人教育自身在新時期為謀求自我不斷發(fā)展和壯大而應秉承的先進教育理念——“終身教育”。這是因為“成人”的特征就是“他們能夠主導他們自己的生活，同樣也能夠規(guī)劃他們自己的學習”，而成人教育就是“一門幫助成人進行學習的科學和藝術”。

3.提供學習的內(nèi)容，應答學習者的學習需求

在學習文化的物質層面，學習的內(nèi)容是能夠直接滿足學習者需求的要素。所謂學習需求，是學習者的理想期待與現(xiàn)實狀況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和極其不平衡而產(chǎn)生的一種情緒體驗。只有學習需求得到應答，這種不平衡的情緒體驗才能被消除，學習的行為和效果也才能產(chǎn)生。

學習型城市的特點應該是如同一個“終身教育超市”，能夠為每個社會成員提供與他們境遇現(xiàn)狀和訴求特點相適應的“終身學習商品”即學習內(nèi)容，以應答他們的學習需求。譬如戀愛技巧，如錦上之花能助他們增進與戀人之間的愛情濃度；生活質量知識，如明燈一盞能助他們看清成人生活世界的真正意義；社交禮儀，如同潤滑劑能助他們促進并提高人際交往質量；家庭知識，如同雙面膠能助他們和諧處理與夫妻之間、與子女之間、與父母之間的各種微妙關系；生涯發(fā)展知識，如同一架天秤能助他們輕松地隨時地找到家庭與事業(yè)的平衡點……保健知識、閑暇知識，如此等等。

因此，政府、學校、企業(yè)、社區(qū)等組織一定要能夠為社會成員提供涉及學校生活、家庭生活、職場生活和社會生活等全方位的、豐富的、多元的學習內(nèi)容，以滿足他們的學習需求，促進他們身心健康地成長。

4.開辟學習的渠道，給學習者提供資源支持與報務

除學習內(nèi)容之外，在學習文化的物質層面，學習型城市構建還應在學習工具、手段、渠道等方面為學習者提供資源支持與服務。事實上，很多學習者并非主觀上不想學習新知識、不想結交朋友、不愿回歸家庭和社會，而是苦于無門路可尋覓或有門卻不對路。為了消除這種現(xiàn)象，學習型城市的學習渠道應該是多元的，學習資源應該是豐富的，學習支持應該是強有力的。因此，第三方提供的學習工具或手段、提供信息或創(chuàng)建資源庫就顯得異常重要。而且，這種幫助與支持對于那些早已脫離了家庭和學校，并獨立于職場和社會的“成人學習者”而言，尤為重要且迫切。正如女性成人教育學家K.帕特麗夏？克羅絲（K.Patricia·Cross）在其著作《失去的一環(huán)》中對支持成人學習者的基本服務藍圖所描繪的那樣：“社會對成人學習所應提供的幫助。這種幫助應包括：幫助成人更好地去了解他們自己、他們的學習能力和他們的興趣；并創(chuàng)造機構使成人與多變的、復雜的，有時是模糊的學習資源結合起來?！?/p>

總之，政府、學校、企業(yè)、社區(qū)等社會各方力量必須為社會成員打通信息資源割裂不暢的現(xiàn)狀，開辟各種學習的渠道為他們提供資源支持與服務，要以開放的渠道、開放的胸襟、開放的視野來關懷社會成員的學習生活、促進他們的學習參與、滿足他們的學習訴求。

5.提供學習的保障，建立完善的終身教育法制體系

學習型城市構建的最終理想可以說是實現(xiàn)教育民主化（即教育平等與教育公平），而該理想的實現(xiàn)必須借助于一個優(yōu)良的終身教育法制系統(tǒng)，以保障每一位社會成員能夠“人人有學上，人人上好學”，使其實現(xiàn)自我的成長與發(fā)展。因此，在學習文化的制度層面，學習型城市應按法定程序，首先建立一個保障終身學習權利的法制體系。通過這些法律法規(guī)所具有的推動、導向、預示、規(guī)范、保障乃至評價作用，來確保終身教育、終身學習能夠在一種更加有力的法律保障框架中得以啟動與運行，并能夠在一種更為濃烈的法律文化氛圍中得到發(fā)展和完善。具體而言，國家相關決策部門要創(chuàng)制并實施有關終身教育、終身學習的法律法規(guī)，以保障全體市民不論出身、性別、年齡、種族、收入、地域以及原有教育水平等，

——都有平等地接受與享受教育、學習的機會；

——在教育、學習的過程中都能平等的獲得體驗與享受學習權利的學習資源供給體系；

——在教育、學習的行為上能夠通過鑒定性與參照性兼?zhèn)涞脑u價體系以獲得持續(xù)學習的激發(fā)；

——在教育、學習的效果上能夠通過政府、學校、企業(yè)、社區(qū)等組織構建的工作、生活和學習的實踐體系得到“學有所益”的價值肯定，使他們獲得學習的激情與快樂。

參考文獻：

[1]徐健.傳統(tǒng)的“學習文化”對英語教學的影響[J].中國保險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3（03）.

[2]劉曉華.論學習文化對亞洲學生在英語國家課堂參與的影響[J].咸寧學院學報，2006（04）.

[3]劉進田.文化哲學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274.

[4]文崇一，蕭新煌.中國人：觀念與行為[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6：1.

[5]朱永平.組織行為學[M].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03：38-39.

|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

編校：王 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