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從圖書館“供給”和用戶“需求”角度，分析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共圖書館發(fā)展和國民閱讀情況所呈現(xiàn)的三個階段，由此指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所呈現(xiàn)的三種狀態(tài)以及公共圖書館利用率偏低的癥結。

[關鍵詞] 公共圖書館 利用率 改革開放 國民閱讀率

2011年9月至2012年7月，筆者組織實施了“河南省縣級圖書館服務三農事業(yè)的現(xiàn)狀調研及道路探索”項目。通過查閱文獻和實地走訪等一系列項目活動，筆者認為有必要對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率的問題從歷史的角度重新進行梳理和分析。一直以來，學界都有關于公共圖書館利用率低這一問題的探討，既有關于某些方面的探討，如如何提升某類資源的利用率或改善某類用戶群體對圖書館的利用狀況等;也有綜合性的探索，如曹再芳從知名度、影響力、吸引力和公民利用圖書館的習慣等方面對圖書館利用率偏低的原因進行了分析[1]，陳冀宏從拓展圖書館服務網絡、改善圖書館閱讀環(huán)境、加強圖書館數字資源建設、制定圖書館法、加強圖書館宣傳等方面提出了解決公共圖書館利用率低問題的措施[2]。然而在諸多討論中，卻鮮見從歷史的角度進行探索的，這就顯得有些“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觸及不到病癥之根源。所以，筆者和項目組成員，通過查閱歷年年鑒，并結合實地訪談記錄，以河南省公共圖書館為例，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利用情況，從圖書館自身發(fā)展角度和用戶需求角度進行了概略性分析，并總結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利用情況，以期從中析出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率低的歷史性癥結，提出真正有效的改善措施。

1 對公共圖書館利用率分析之不足

從理論角度，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率偏低，既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又是一個絕對的概念。相對于它所存在的社會環(huán)境之發(fā)展變化，它是相對滯后的;相對于它所覆蓋的服務范圍和用戶量，它又是絕對低效的。從數據支撐角度(見表1)可以看出，河南省1979-2001年藏書總量在不斷增長，而圖書外借冊次則在起伏中趨于下滑;陳冀宏于2007年在其文中也給出了長沙某市公共圖書館1990-2008年的利用率圖表，由這些圖表可以看出1990-2001年該館利用率由74.97%直線下跌至16.08%，年下滑速率約5%，自2002年起利用率開始回升，然而年增長速率還不到1%[2]。說明近10年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利用率雖有所提高，但基于較慢的回升率和較低的絕對值，只有20%多，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利用率依然是偏低的。

所以，公共圖書館利用率偏低，不僅是一個現(xiàn)時問題，也是一個歷史問題;不僅是基層圖書館存在的問題，也是省市級圖書館長期存在的問題。學界也對此進行了諸多的探討來尋求解決途徑，縱觀這諸多探討，筆者認為有兩點不足:①所探討的多是圖書館資源之問題、服務之問題、管理之問題等，基本上都是從“供應鏈”角度剖析。這樣的研究現(xiàn)象，一方面反映了我國公共圖書館自身存在諸多問題，但另一方面卻也形成了對服務的另一端——用戶“需求”的忽略。另外，即使是對用戶需求的研究，也很少與供應環(huán)節(jié)相融合，就很容易形成單向的“供應無力”問題集和方案集。②缺乏過去和現(xiàn)時有效結合的歷史思維。大多數文章，都是“就事說事”、“頭痛醫(yī)痛”，而缺少用歷史的眼光去分析當下的圖書館窘境的歷史性根源和現(xiàn)時性原因。美國學者保羅·康納頓曾言，“我們對現(xiàn)在的體驗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有關過去的知識。我們在一個與過去的事件和事物有因果聯(lián)系的脈絡中體驗現(xiàn)在的世界”[3]。同樣，對于圖書館這樣一個社會有機體，其存在發(fā)展也是一個“過去”不斷累積的過程，我們對其當下發(fā)展處境的分析，當然也不能僅僅局限于“當下”，而應該把圖書館當作一個生命有機體，從童年、少年時期，逐步逐階段地剖析開來，從而析出當下問題的癥結，提出根本性的解決措施。

2 改革開放以來的我國公共圖書館建設和國民閱讀率

2.1 1978-1989年:兩個熱潮——圖書館建設熱潮和民眾閱讀熱潮

1980年5月26日，中央書記處第23次會議聽取并通過了北京圖書館館長劉季平所作的《圖書館工作匯報提綱》，對我國圖書館事業(yè)的重建作出了相關指示，決定在文化部設圖書館事業(yè)管理局，管理全國圖書館事業(yè)[4]。由此，全國各地掀起了圖書館重建的熱潮。由表2可看出，1980年到1990年，河南省公共圖書館機構增加了74%，總藏書量增長了45%，經費增長了387%，工作人員增加了152%，建筑面積增加了356%，圖書館硬件建設和藏書建設總體呈大幅增長。

與此同時，伴隨著思想的解放和高考政策的恢復，我國民眾的閱讀率大大回升。正如徐雁教授所言，“閱讀是那個時代最色彩斑斕的底色。長期被壓抑的讀書熱情，終于在20世紀70年代末等到了宣泄的口子”，“那是讀書人的黃金時代”[5]。這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我國公共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但同時也使得建設中的公共圖書館的服務顯得無法滿足需求。

2.2 1990-2000年:兩個下降——圖書館利用率下降，民眾圖書閱讀率下降

進入20世紀90年代，我國公共圖書館事業(yè)并沒有延續(xù)80年代的熱潮，繼續(xù)“欣欣向榮”，反而呈現(xiàn)出趨向寂然甚至落寞的局面。這種“寂然”，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

?書價上漲和經費緊張導致圖書館資源更新緩滯、業(yè)務開展縮減，民眾對圖書館的利用率逐漸下降，圖書館開始陷入“無經費、無新書、無讀者、無服務”的惡性循環(huán)鏈條中。1985年，我國書價開始上漲，雖然圖書館的藏書總量依然在上漲，但增速減緩，據《河南年鑒》(1986)記載，1985年，“由于圖書的漲價，全省購進新書39.6萬冊，比1984年少購14.5萬冊”[6]。由表1數據可以看出，從1990年到1995年，河南省總藏書量只增加了約4%，1995年至2000年增加了約17%，而從1980年至2001年，人均擁有的藏書量卻一直徘徊在0.1萬冊左右，沒有變化。與此同時，我國民眾對公共圖書館的利用率也開始下降，據《河南年鑒》記載，到1991年底，“全省辦理借書證24.2萬個，比上年減少2.78萬個，退證率達11.48%。1991年圖書流通4 349 000冊次，減少率為23.39%，是7年間讀者流通冊次的最低點”[7]。而之后的10年，圖書館所擁有的讀者借書證數量也依然在起伏中趨于下滑:1992年有借書證237 494萬個[8]， 1993年退至21.23萬個[9]，1995年回至23萬個，2000年又落至22萬個[10]。而伴隨著這些衰退現(xiàn)象的產生，圖書館也開始陷入“消極怠工”的局面。1986年，河南省文化廳在全省開展了“創(chuàng)建文明圖書館”競賽活動，經過一年的努力，“圖書館工作由‘封閉型’走向‘開放型’，由被動服務變?yōu)橹鲃臃铡保M入90年代，隨著圖書館自身生存和經營狀況的下滑，圖書館的主動服務開始縮減，如河南省圖書館對一些送書進企業(yè)、進社區(qū)的服務項目予以削減，1995年、2000年、2002年、2003年為讀者所舉辦活動的次數的時起時落:1 057次、4 135次、1 620次、2 248次[10]。由此，很多公共圖書館開始真正陷入了“無經費、無新書、無讀者、無服務”的“四無”惡性循環(huán)局面。

?20世紀80年代公共圖書館的硬件建設漸趨平穩(wěn)，但軟件建設的“小兒麻痹”癥狀日益凸顯，致使圖書館的硬件資源無法充分發(fā)揮出作用。其實，80年代轟轟烈烈的建設，主要體現(xiàn)在圖書館硬件設備和藏書資源的建設上，而圖書館的人力資源建設、管理和服務建設則相對滯后，使得軟硬件沒有做到有效的配合，導致在圖書館硬件受到創(chuàng)傷時，只能被動接受，而沒有有效的應對措施。據筆者翻閱整個80年代的《河南年鑒》，其記載內容大多都是關于“館舍數量”、“館舍面積”、“經費”、“藏書量”、“工作人員數量”、“書架長度”等圖書館“硬建設”方面的，而很少有圖書館人才配備、讀者服務等“軟發(fā)展”方面的記載，直到1990年開始出現(xiàn)轉折，“持證數量”、“圖書流通率”、“拒借率”、“退證率”等關注圖書利用狀況的詞匯開始大量出現(xiàn)。而從90年代圖書館在面臨經費緊張資源匱乏狀況時的被動消極反映和信息化浪潮下公共圖書館專業(yè)人才匱乏、服務無力的局面，又可以看出80年代的非平衡性建設所帶來的嚴重后果。而這種軟件建設的空乏，直到當下依然存在，而且在現(xiàn)今信息技術在圖書館應用愈加廣泛和深入的背景下，顯得更為突出。就筆者實地走訪的新鄉(xiāng)市4個縣級圖書館的現(xiàn)狀來看，只有延津縣新館實現(xiàn)了全館業(yè)務辦理的自動化，而其他三館中甚至連圖書分類標簽和圖書條形碼都沒有，更不用說自動化了;這4個館在國家文化共享工程政策的扶持下，都有了共享工程的硬件配備，然而幾年來由于缺乏信息技術專業(yè)人才，一直沒有真正投入使用，有些電子閱覽室直接被當作網吧，有些則為了省電、省事而一直門戶緊閉。

這一時期的國民閱讀情況，隨著社會信息化、經濟市場化、文化多元化，呈現(xiàn)出閱讀內容和形式的多樣化現(xiàn)象，但同時也表現(xiàn)出閱讀內容泛化、淺化以及民眾圖書閱讀率持續(xù)下降的問題。由于上述民眾閱讀特點的變化和公共圖書館自身吸引力的下降，民眾對公共圖書館的利用率大大降低。

2.3 2001年至今:兩個“改善”——圖書館的數字化建設和國民閱讀推廣

2001年以來，我國實施了一系列數字工程和文化發(fā)展工程，圖書館作為文化發(fā)展的主力之一得到了新的發(fā)展機遇，我國公共圖書館尤其是省市級圖書館的數字化建設取得了很大的進展。與此同時，我國各界也在近10年來開展了一系列的閱讀推廣活動，如1997年9個部委發(fā)出的《關于在全國組織實施“知識工程”的通知》中提出了實施“倡導全民讀書，建設閱讀社會”的“知識工程”，由此全國各地掀起了各種讀書活動的舉辦熱潮，之后“全民讀書月”的設定和“科普與閱讀指導委員會”的成立，使我國的閱讀推廣活動逐步走向制度化，在更廣范圍內推動了我國閱讀推廣活動的開展。由中國出版科學研究所所做的9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顯示，1999年、2001年、2003年、2005年、2007年、2008年、2009年、2010年、2011年我國國民的圖書閱讀率分別為60.4%、54.2%、51.7%、48.7%、48.8%、49.3%、50.1%、52.3%、53.9%。自2006年起，我國持續(xù)走低的國民閱讀率也開始逐漸回升。

然而，與此同時，這些好的回轉勢頭也依然伴隨著一系列的問題。

就圖書館而言，依然還是軟件建設的問題。如筆者上文所述，有了共享工程的設備，而沒有能夠操作和維護設備的信息技術人員，和能夠指導用戶使用數字資源的專業(yè)人員，沒有能夠充分發(fā)揮出這些數字資源價值的長久業(yè)務規(guī)劃，數字資源的建設只能是個形象工程。

就國民閱讀情況而言，主要存在的問題是:①我國國民的圖書閱讀率仍然較低，且相較于增勢迅猛的數字化閱讀，增速緩慢;②閱讀的泛化和淺化。近6年來，我國國民的圖書閱讀率雖然逐漸回升，達到50%多，但是相較于美國70%的國民閱讀率，我國國民的閱讀率依然有待提升。其次，在我國國民的閱讀中，雖然“七成以上的國民仍然偏好紙質讀物閱讀”[11]，圖書閱讀也依然在國民的閱讀方式中占據主導地位，但是數字化閱讀方式的迅猛增長，也使得我國的圖書閱讀面臨著危機。由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組織實施的第九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顯示，2008-2011年，我國國民的數字媒介閱讀率分別為:24.5%、24.6%、32.8%、38.6%，在所有閱讀方式中增速最大[12]。對于數字化閱讀對我國國民閱讀率提升的貢獻，我們無可厚非。其閱讀方式的便利化以及對人們碎片時間的開發(fā)都是其他閱讀方式所無法比擬的。然而目前，數字化閱讀所導致的一個不利后果就是加劇了我國國民閱讀的“非嚴肅性”以及知識累積和思維培養(yǎng)的“非系統(tǒng)性”，而這與推動一個社會、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fā)展的深化、系統(tǒng)化、持續(xù)性和智慧性的知識獲取和智力培養(yǎng)是相悖的。正如美國一位電影評論家大衛(wèi)·丹比所言，“我擁有信息，但不擁有知識”，“我們的知識更多地來自于我們的嚴肅閱讀”[13]，而當下嚴肅閱讀的主要途徑就是對圖書的閱讀，尤其是經典著作、優(yōu)秀圖書的閱讀。其次就是閱讀的泛化和淺化，主要表現(xiàn)為:“人文閱讀”人口遠低于“功利閱讀”人口，“博雜閱讀”人口遠低于“專指閱讀”人口，“經典閱讀”人口遠低于“時新閱讀”人口，“深閱讀”人口遠低于“淺閱讀”人口[14]。前述數字化的“非嚴肅性”閱讀，就屬于其具體表現(xiàn)之一。這種閱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除卻社會轉型時期所帶來的價值取向多元化和模糊化等，還有一個重要的直接原因，即缺乏正確有效的閱讀指導。著名的閱讀推廣人朱永新先生在其書中說到:“知識之所以沒有產生力量，不是因為‘讀書無用’，而是因為‘讀無用書’”[15]。要改變這種閱讀的泛化、淺化現(xiàn)象，閱讀指導是閱讀推廣活動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3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情況總結

由以上歷程，可以總結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率升降所呈現(xiàn)的階段性:

?1978-1989年，兩個“熱潮”帶來了圖書館利用率的大增;

?1990-2000年，兩個“冷落”導致了圖書館利用率的大減;

?2001年至今，兩個改善預示著圖書館利用率的回升。

改革開放以來制約我國公共圖書館利用率提高的癥結:

?圖書館相對滯后的軟件建設。在上文中，筆者一直提到兩個詞:硬件建設和軟件建設。如上分析，80年代是圖書館硬件建設的熱潮時期和軟件建設的相對冷落時期。是乎，就遭遇了90年代硬件建設趨于平穩(wěn)后的落潮局面。而進入21世紀的數字資源建設，似乎又給圖書館帶來了建設的熱潮，然而由于軟件建設一直缺失，使得所建設的數字資源也不能真正實現(xiàn)其價值——被充分利用，而最終使得持續(xù)的硬件建設顯得“用心良苦”而“起效不大”。所以，欲使圖書館之一切資源再建設發(fā)揮功效，必先治療此癥結。

?民眾閱讀情況。20世紀80年代的圖書館之資源、環(huán)境等整體建設，相對來說不如90年代，然而80年代的圖書館利用率卻遠遠高于90年代，奈何?用戶需求之大不同也。80年代，是我國民眾閱讀熱情高漲的時代，而90年代我國的國民閱讀率開始持續(xù)走低，直接影響著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利用率。而當下我國圖書館利用率的回升，在很大程度上源于近幾年不斷擴大、不斷深入的閱讀推廣活動，而非尚不健全的圖書館數字化建設。故，欲求圖書館利用率之回升，圖書館長久之生存，則改善社會閱讀氛圍，提升民眾圖書閱讀率，乃根本長久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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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丁 娜，女，1989 年生，本科生，發(fā)表論文1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