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Grace。時尚雜志編輯。
每天頻繁地出現(xiàn)在東方新天地或者國貿(mào)、西單。手里一堆別人通常在電視里看到的Dior,Chanel。如果心血來潮也可以穿在身上晃蕩。不過通常它們在身上待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
每天我都要化妝。彩妝,看上去美艷動人。即使涂個煙熏妝上班也不會有一點不自在。花著心思將自己打扮得光鮮靚麗,意圖再簡單不過,就是想在美女如云的辦公室爭得一席之位。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想在這個大城市里遇見我的Mr.Right。多數(shù)男子都是外貌至上主義者。我收集了很多高跟鞋,把它們一雙雙地排在柜子里,有絲絨的,綢緞的,軟皮的,刺繡的,珠片的……細高的鞋跟流瀉突兀的凄艷。我非常迷戀高跟鞋,那美麗的弧度常讓穿它的人莫名的性感。在家的時候,我喜歡光著腳穿它們,獨自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地板發(fā)出寂寞的扣擊聲。
我的生活循回反復,每天迅疾得讓人竟無法對時間留下印象。就像草一樣,一歲一枯榮,天地喜樂都在,唯獨沒有自我。早上八點,在清晨的微光中醒來,化妝。穿上昨夜準備的禮服。待外表perfect,喝一杯溫開水,然后鎖上鐵門,步行去地鐵站。在路上買早點,拎著進了地鐵。地鐵里年輕的女孩啃著干澀的面包當早餐,一邊把耳機拉出來塞住耳朵。有人在地鐵的座位上睡著,有的因地鐵擁擠被踩到腳板而大聲吵架,這就是城市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一天的開始,然后十點左右,我就會準時出現(xiàn)在雜志社里。
和攝影師模特撰稿人輪換的見面,外出借服裝,與品牌負責人討價還價,偶爾要打情罵俏,逢人便叫親愛的。一天的工作從緊張開始,一件CHANEL也許幾十萬,在明星的照片拍攝現(xiàn)場,我不得時時提著一整顆心象伺候老佛爺一樣保護那件可以抵我一年工資的衣服?;貋砗笈c攝影師選片,整個夜晚,喝下一杯又一杯的咖啡,站在咕咕作響的熱水機旁邊,凝望落地玻璃窗之外北京站的暮色輪廓和它的大鐘。辦公室里電腦、打印機、傳真、手機、復印機的聲音,從來不會停止,匯集成震蕩的聲浪,一波一波傳來。頭痛的時候,我便去抽煙室。
通常工作到夜里十點,有時候還能趕上最后一班地鐵。獨自在深夜的地鐵站里,聽到鞋跟敲擊在空曠的花崗石地面上。當?shù)罔F在黑暗中呼嘯而過的時候,在玻璃窗的愴白燈光上看到自己的臉,是一張孤獨的臉,寂寞地開出了花。它不聲不響地告知它的主人正芳華老去,像一只春日盛放的梅,因開得過久,而日漸枯萎。北京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它以無比豐富的假象誘惑著你,自由、機會以及隨處可以發(fā)生的愛情,日日吸取你的精華,讓你蒼老而渾然不覺。
工資卡每月定時有一筆錢財存入,扣去七七八八的稅費,大約剩下一萬。我能夠在一天的時間將它花完。只要去一趟新光天地。我有一顆追逐大牌的心,然而在現(xiàn)實的土壤里,我停下了腳步。在多變的時尚圈,你不可能日日穿著一件上萬的衣服,你得跟著流行走,而不被流行湮沒。我衣櫥里有幾件經(jīng)典的大牌,像CHANEL經(jīng)典款,PRADA的包,其實我也收藏了一兩件VERSACE的皮衣,性感而果決。偶爾宴會比美需要時,我就會打開衣櫥,將它們穿在身上。然后立刻有了一種優(yōu)越感,這也許就是世界頂級大牌的魅力所在,它提供的是一種珍貴的優(yōu)越感。
當然大多數(shù)的服裝我都是從“動物園”取走的。那里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世界流行什么風尚,管它來自巴黎、倫敦、米蘭、東京,反正這里應有盡有。讓你今天可以很巴黎,明日又能很米蘭,或者來個東京式,在時尚國度里,快速流轉。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們價格低廉,常常一兩百塊就能夠搞定一身。我簡直忍不住贊嘆它的好,簡直是貼心貼肺。
作為時尚編輯,也是有很多出國機會,都是公費出去,雖貴為一枚小小的時尚編輯,也能與明星一同出現(xiàn)在各大時裝周上,只不過他們消費,而我只負責拍片寫流行的文字。
除了看起來光鮮的工作,周末也有各種派對。大家聚餐,吃喝玩樂,熱熱鬧鬧。話題中總是圍繞著炫耀,八卦以及即時的調(diào)情。他們在炫耀紅腫華麗的傷口、炫耀來之不易的愛情、炫耀身上的PRADA和身上睡的那個人、炫耀思想、炫耀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和道德觀、炫耀身心健康、炫耀安全感存折房子和車、炫耀人際關系。也湊在一起談明星的八卦。最后的結論是——沒有誰的人生經(jīng)得起推敲,再光鮮華麗,背后都隱藏著創(chuàng)痍。聊以自慰。
再后來,清酒的作用下,慢慢地醉了,四肢柔軟無力,神情失散,之后便開始調(diào)情,新的派對新的朋友新的曖昧。Au1FG6We+uVMNoOKiRYMU0LtiShrTMdausRzn9uprlj4=對B,B對C,C對D……生活是這樣吧,無愛仍舊需要擁抱接吻和做愛。并不認同,卻也慢慢地被湮沒,習慣,甚至貪膩成癮。戴著一層面具,久而久之,面具成為了臉。環(huán)境就像一條巨大的魚,即便是深海自由自在游走的魚,一遇到漁網(wǎng),也掙脫不能。然而我是懶的,盡有可能潔身自好,也吝嗇于攪亂自己的節(jié)奏,那些游戲已經(jīng)玩不出什么新花頭,盡管對手總是在走開和走來。
所以大多數(shù)的周末,在租住的小房間里,獨自跪在地上擦地板,有時洗衣服,一邊輕輕地哼著歌。放些輕輕的音樂,通常是愛爾蘭的一些舞曲和歌謠。然后做完事情后,就一個人坐在陽臺的大藤椅上看小說。
有時候我想我需要一個孩子??墒窃诒本?,偌大的一個地方,我還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在哪里??墒怯帜茉鯓?,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而不是孩子的父親。她要是女孩,慢慢長大,成為眼睛幽藍的女子,美麗,潮濕,自由自在如苔蘚。
可是環(huán)顧左右,那個人在哪里?
有時候我會幻想來上一段銷魂的戀情,將身體扭曲成花朵一樣的姿勢,皮膚和皮膚彼此融化,然后所有的孤獨和寒冷就此消失,世界褪去堅硬和冷漠,只剩下纏綿的親吻和撫摸。他能把我融入到他的骨骼和血液里面,遠離一切傷害和背叛??墒沁@只是一場幻想。我身邊大多數(shù)這樣的男人,時尚圈里的男人,環(huán)顧左右,他們那顆頹廢狂野的心也許等十年以后才能安靜。可是我等不及了,我的心已在緩慢地老去,老得即將破碎。要不就是同性戀者,過著非正常的生活。
即使偶爾有一兩個,那也已成為別人的丈夫。好男人結婚總是早,剩下些好的也早已被其他女孩子蜂擁而上了。在北京,單身女子結婚是困難的。這個城市足夠匯集一切具備小才小貌小氣質(zhì)的女子。她們懂得淑女混搭波希米亞的裝束,會談一談電影文學哲學詩歌,知道如何與男人調(diào)情以及適當放縱,上得廳堂入得廚房。聰明,有情調(diào)。
可是我有什么,摸著日漸疲倦的臉,我反復地想。
我的生活就是這樣。時尚女編輯,看起來光鮮閃亮,內(nèi)心卻腐蝕得蒼白。時尚女編輯的生活可以預見。忙碌,日夜顛倒,某個時刻眾人簇擁,繁華似錦衣,一層層褪卻后只余荒涼。
可是,人是很奇怪的,誘惑總是滴著毒液。北京這么如此不好,找不到想要的生活,可是我依舊愿意停留在這里,等待。做長久的等待。等待什么呢?我是一個沒有方向的人,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沒有家的人,就可以把任何一個地方都當作家。我知道,我是知道的。不會愛的人,也可以愛上任何一個陌生人,我也知道。然后眼淚就輕輕地掉下來。眼淚是羞恥的事情,不應該讓別人看到,也不能讓別人聽到。
空闊寂靜的馬路兩邊,是脫光了葉子的梧桐樹。天空一直陰冷,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寒冷的冬天,我穿著深紅的上衣和橘紅的短裙,獨自走過風雪彌漫的異鄉(xiāng)街頭。長發(fā)飄散,神情淡漠。絢麗的艷裝后面,是寂寞的靈魂。
一切都明明白白,但我們?nèi)源掖义e過。因為你相信命運,因為我懷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