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向東往窗外遠眺,隨四季變化,能看到不遠處的綠色、金黃色、翠色……這是城市高樓之間難得的一片田野。那份鄉(xiāng)土氣息、那種田園風光,每臨窗前,總時時誘惑著我。但不知是什么羈絆了我的腳步,幾年來,我竟每每止于心動。那片不遠的風景,總只是在我的眺望中。
終于,在那個休息天,憑窗臨風,陽光明媚。盡管春芳將盡,但天氣真還是個踏春的好時節(jié),且莫辜負這大好春光。于是,我從文一路往東、沿二灶江折向南,再往東走過一座小橋,轉北穿過幾幢農家小樓,便進入了那片翠綠的田野。
田野西首緊傍市委黨校東面的二灶江,南面和北面是兩條不知名的二灶江分支,往東隔著鐵欄就是慈溪電大那座漂亮的小樓。這個時節(jié),大片油菜已經結成飽滿的籽粒,沉甸甸的、淹沒了油菜地之間那條田塍路。我小心地撥開油菜枝,走了進去。發(fā)現(xiàn)油菜地旁的農田上,還散落著小片的紫云英、土豆、大豆、蠶豆、草莓、蔥、蒜、韭等,在小徑和地壟旁,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閑花野草。這多是些我還熟悉的風物,此時涌上眼眶,感到是如此新鮮、如此醉人。久違了!我用勁吮吸從嫩綠豆莢中散發(fā)出的、或者還滲和著草莓花、蠶豆花、紫云英等氣息,帶點鄉(xiāng)野、有點隨性的清香。
田野畢竟是田野,生發(fā)出來的氣息總是自然的、親和的。這種氣息在城市繁華街道上固然難以察覺,在綠草如茵的城市公園里也不容易感受。
田野也就近在咫尺,我卻分明感覺如此的難得。日常生活無論是忙是閑,總很少想著去那曾經熟悉的田野走走,更難得去親近那里的一枝一葉。人人都在以緊迫的腳步走向城市化,那種帶著鄉(xiāng)村淳樸、充溢田野氣息的生活,似乎離我們在漸行漸遠。
其實,作為田野,這已經是一片逼仄的地方。沒有一望無際的視野,自然不會產生“極目楚天舒”的那種感覺;沒有天高地迥的況味,也就難以引發(fā)“覺宇宙之無窮”的人生感嘆。
這片田野,或許更像是農家一個大大的院落,它呈角尺形。橫的一片在西邊,種滿了參差有致的作物、涌動著收獲的氣息;豎的一片在東邊,生長著蠻橫疏落的野草、呈現(xiàn)出一片荒蕪。我想走近這荒蕪地,瞧瞧,究竟是為什么?而一腳踏上這土地,感到有點松軟,土在慢慢地陷下去。我忙幾步快走,跳了過去。再往東,已被鐵圍欄擋住去路,圍欄外面隔著條路,就是豎著“慈溪電大”紅字的那幢小樓。折回來,再選擇那開裂了的、看上去很結實的土地,徑直走了過去。不料,右腳剛下地,便開始陷下去了;趕緊用左腳踏上去,抽回右腳,想不到左腳陷得更加深了。好在這片地不寬,我終于走了出來,但一雙球鞋和褲腳已是沾滿了黑色的淤泥。
我終于感受到了“沼澤”的厲害!
這時,一位中年農民笑出聲來,他正掩在油菜地旁開挖排水坑溝,也就五十多歲吧!“你為什么要走上去呀?”“我以為土地很結實呢!這是什么土呀?”“這是河泥呀!泥漿泵打上來的?!币粏栆淮痖g,我恍然明白: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方才疑惑:良田何以成了疏落的一片荒草地?
我與他聊了起來。他告訴我:這片田已經征用好多年了,現(xiàn)在還閑著。他家的承包地原就在這里,平時打點零工也不忙,就依然秋收冬種,在田里忙點農活?!伴e著也是閑著,有多少收成就算多少吧!”
依原路返回,有位老農在掏地。我停了下來,問:“老伯,種什么呀?”答:“花生。”“您老年紀還好吧?”“76歲了!”我與他就這樣聊了起來。他用手指扳了一下告訴我,這片土地有二十幾畝呢!原來都是誰誰的承包地。當年,這里一眼望不到邊,就是大片坑坑洼洼的田地,荒涼冷僻的地方!為平整土地,全大隊挑燈夜戰(zhàn)了好多天。想不到,現(xiàn)在四處建起高樓,只剩下了這一小片。聽老農說話的口氣,他在贊嘆發(fā)展的同時,抑制不住對往昔的幾分留戀。
“那現(xiàn)在生活還好吧!”“那到是還好,不用兒子的錢,每月有幾百元農保,身體好就夠用了。這件事政府做得再好也沒有了,省得向兒子要錢犯難!”說到這,老人仿佛從懷戀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笑容。我告辭說:“伯伯,可以收工了!”他竟留戀地說:“再聊會兒吧!”
走出了這片土地,我隔著二灶江再向東眺望,那片田野的處所,就顯得十分清晰了:田野西北靠江岸叉口,有一枝不知名的樹。樹根碩大、交錯盤纏,樹枝低矮、茂密蔥郁,占著一個爭春的位置,點綴了那片田園的風情。田野的北首,隔江是繁茂的挺拔楊樹和婀娜柳枝,慈溪職高、白云小學的校舍,就掩映在這一片片、一叢叢綠色中。田野的南邊,則是一片農居樓房,屋后種滿石榴、芭蕉、桂花樹……剛才,我就聞到了飄散在空氣里的、一陣陣馥郁的馨香。而在農居的南面,是一條長長的江面。
這是一片三面臨水的田野,東邊是與電大相隔的鐵圍欄。西南角的那座小橋,是進出這片田野的“咽喉”。因此,我很愿意將這片田野稱為“半島”。這不僅因它具有地理上關于“半島”的一些表面特征。更重要的,它還是這片土地在加速城市化、加速現(xiàn)代化的重要見證,是鮮活地生長在城市森林中間的一座“綠色半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很希望這片被暫時遺忘的“桃源”,在城市建設進程中,能夠依然棲居在這座城市中。這原生態(tài)的農業(yè)“半島”,作為一種樣本、或者作為見證,可以為這座城市由鄉(xiāng)村到都市的飛躍提供證據(jù)。同時,還可以作為點綴這座江南城市風情的美麗眼晴。其實,創(chuàng)建森林城市、提升城市品位,也離不開這種“花園式半島”的點綴。為此,我以這篇流水一樣的“實錄”,作為一種聲音、或者我的一種發(fā)現(xiàn),表達我在城市快速發(fā)展的演進過程中,對家鄉(xiāng)深深的情感和清晰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