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師不平凡的日子其實就蝸居在一條很缺乏時尚元素的北京胡同里。鄰著護國寺和廠橋之間,護倉胡同一套91平米的兩居室里,就是莫言三代同堂的家。在這里,當(dāng)年青梅竹馬的妻子操持全家,讓他全身心投入寫作,兩個女兒都安穩(wěn)地成長為作家。在這里,大餅蘸醬和餃子就是莫言百吃不厭的當(dāng)家美食。莫言心里認(rèn)定,最大的成功就是有個幸福的家。
一樣的日子,不一樣的精氣神,大師就是大師
北京作家李洱說莫言深受儒家思想浸染,謙和忍耐貫徹在莫言的待人接物里。出租車司機討厭去擁堵的地方,遠又拉不著回頭客的地方。那臉子掛的別提多難看了!莫言的女兒家住得很偏遠,恰恰屬于北京司機痛恨的區(qū)域。莫言為此很忐忑,如坐針氈,一路上都覺得嗓子眼里神經(jīng)性地很癢,又不想大聲咳嗽;聊天也不好,怕被人家噎著。下車多給些錢的想法,似乎有瞧不起車船店腳衙的嫌疑。后來,莫言每次打車前就去搜羅一盒好煙,多是中華之類的,上車先給司機獻上,心說只要你別一路臭著一張臉,然后稍稍坦然了些。當(dāng)然,這還是文人思維,還不直接多給30塊錢,保證司機和顏悅色的。
莫言目前的穩(wěn)定收入來源是擔(dān)任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文學(xué)院院長的工資。他創(chuàng)作一部作品常需歷時數(shù)年,而作品又面臨著嚴(yán)重的盜版侵權(quán)。為了照顧莫言和女兒管笑笑,愛人杜勤蘭在北京一直沒有出去工作,過去女兒管笑笑上學(xué),90歲的老父親也需要贍養(yǎng),全靠莫言一個人的收入。
雖然收入并不豐厚,但莫言卻仍然盡量為老家平安村作些貢獻。村口的一塊功德碑上,刻有2009年為村里修路的捐款者名單,莫言的名字列第一個,捐獻了3萬元。
“多到長安街上走,少到胡同兒里面串”,這是莫言在北京生活近30年后總結(jié)出的一套生活經(jīng)驗。莫言把當(dāng)兵時爸爸的家訓(xùn)繼承得忠實啊,連這番訴苦和委屈都沒敢在北京傾吐,而是隔著千山萬水、在一次香港的書展上,身邊是彰顯個性的張悅?cè)缓陀肋h高調(diào)的陳冠中,估計氣場也比較有感染力。
其實在新作《蛙》里,莫言就曾經(jīng)寫到過一段在京生活多年的主人公在胡同里被本地人“欺負(fù)”的場景。張悅?cè)辉儐柟适碌恼鎮(zhèn)?,莫言坦承就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段經(jīng)歷。他說這是北京千余年來的帝王文化,外地人就好像《沙家浜》里的阿慶嫂,需要借貴方一塊寶地謀生。莫言總覺得,北京越住越陌生,故鄉(xiāng)反而越來越近。但其實,故鄉(xiāng)也只是心里的,那個不再長高粱的高密,莫言早就回不去了。
愛吃煎餅卷大蔥 說話不多雷倒人
鄰居曾經(jīng)問杜勤蘭,莫言老師那么大的作家,掙那么多錢,怎么看你很少買肉,每次都買一大堆蔬菜?杜勤蘭說,其實家里改善生活就是包一頓餃子。餃子,是莫言幾十年來最喜歡的美食。
一個大作家,身居京城文化高層,國宴大席都司空見慣,海鮮西餐熟視無睹,最好的那口是烙餅卷大蔥和大醬,到了飯館,只要有這個,肯定不選別的。朋友說,別看莫言20多歲就離開故鄉(xiāng),跟我們一塊吃飯時,先挑那些做煎餅的餐館。每逢有人去北京出差,總會給莫言帶上一些煎餅,讓莫言打打“饞蟲”。
守著北京這個國際文化大都市,自己的本子被人藝和空政都搬上舞臺了,但話劇歌劇芭蕾音樂劇,莫言一個都不動心,最上心的娛樂消遣就是茂腔。
“啥時咱們見見面,抽煙喝茶聽茂腔(貓腔)。”這是莫言打油詩《答老鄉(xiāng)》中的兩句。另一首是:“當(dāng)兵兩年還故鄉(xiāng),車站廣場聽茂腔。此曲唯在高密有,使我潸然淚兩行。”
山東文學(xué)圈的朋友聚會,大伙都讓莫言唱幾句茂腔戲。沒想到沉默寡言的莫言竟然答應(yīng)了,開口就唱,唱完還很在意地問大家好聽不好聽。
莫言具有山東人的熱心和慷慨。研究生齊林泉分配到北京,莫言對他關(guān)愛備至,每到周末包水餃的時候,都要約到家里;另外一個研究生趙學(xué)美的戀人在北京工作,莫言千方百計幫助在京找工作。
早些年,兩岸還沒有實現(xiàn)“三通”,為了能讓朋友順利成行,莫言把自己所有的書稿都抵押給了臺灣出版商,不惜做政治和經(jīng)濟的雙重?fù)?dān)保。
莫言生活中不是一個木訥的人。剛出道時,莫言作品研討會非常熱鬧,莫言卻默默無言。23年之后,莫言獲得中國長篇小說最高獎——茅盾文學(xué)獎,也沒說太多話。有次徐曉斌向他轉(zhuǎn)達了翻譯葛浩文從美國傳過來的話,他竟然毫無表情。等飯吃完了,他才微笑著說了一聲“謝謝你”,把徐曉斌雷倒。
然而時隔15年之后——莫言在澳大利亞主持會議,將東西方文化交融一處,引經(jīng)據(jù)典妙趣橫生,不斷引起笑聲與掌聲,再次驚到徐曉斌。原來,這15年,莫言在表達方式上扮演了一部《國王的演講》。
徐坤說莫言:“第一,他不說假話;第二,他特別會說話,談吐機智,幽默風(fēng)趣,縱橫捭闔,舉重若輕,非常有智慧,不是一般的修煉,是洞若觀火、成仙成魔的道行。他兩年前在法蘭克福書展的演講很有代表性,聽了很長學(xué)問?!?br/> 莫言雖然話不多,但寥寥數(shù)語就能帶來快樂。奧地利的研究者去看他,和父母一塊迎接的莫言說:“非常歡迎!我父母除了在日本鬼子進村的時候見過外國人,還沒見過別的外國人呢。”
日本文學(xué)界邀請莫言和陳丹青一起出訪,早晨醒來,他問陳丹青:“你說我睡著了嗎?”
睡著沒睡著問別人,這讓陳丹青一時發(fā)了呆,結(jié)論只能是莫言或尚未全醒,魔幻著呢!
編輯/麻 雯 mawen214@163.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