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讓毛姆無言以對
20世紀初,西方人曾流傳一句話:到中國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鴻銘。
英國“最會講故事”的作家毛姆未能免俗,他來中國,想見辜鴻銘,可是等了老半天,辜鴻銘都愛理不理,于是毛姆的一個朋友只好寫了封信給辜鴻銘,但那邊也沒有回應。
執(zhí)著的毛姆只好自己去找,終于來到了辜鴻銘的小院子。結果才剛剛進屋,凳子都沒坐熱,辜鴻銘劈面就是一句:“你的同胞以為,中國人不是苦力就是買辦,只要一招手,我們非來不可?!泵窡o言以對。臨別時,辜鴻銘送毛姆兩首中國古詩,但就是不給他翻譯,因為給他翻譯就是給他傷害。毛姆不懂中文,后來請人翻譯出來一看,原來是兩首主題為臨別贈妓女的詩。
這就是晚清怪杰辜鴻銘,終身穿著長袍馬褂、留著辮子的他,看上去就是一介腐儒。而實際上,他卻精通英文、法文、德文等九種語言,通曉文學、儒學、法學、工學等科目。
張之洞在湖北經營漢陽鋼鐵廠的時候,盛宣懷介紹了一個名叫華德·伍爾茲的人給張之洞,說是兵工專家。當時辜鴻銘剛回中國不久,是張之洞的洋文案(外文秘書),他跑去和伍爾茲見了一面,結果三言兩語就把對方打發(fā)走了。因為伍爾茲是他學弟,其實是學商科的,在上海開了洋行,是個地道的商人,根本不懂兵工。
后來辜鴻銘給張之洞推薦了威廉·??怂?,德國克虜伯兵工廠的監(jiān)督。辜鴻銘還告訴張之洞,說盛宣懷辦洋務,只是拿洋人做招牌,以夸示新政。
“爭面子而已”
“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的辜鴻銘回到中國之前,早就對中國當時的情況了解明晰。他少年的時候生長在馬來西亞,是橡膠園總管的兒子,當時的橡膠園園主布朗沒有子嗣,于是將他收為了義子。
布朗在1867年回英國,把辜鴻銘也一起帶去了。據說布朗告訴辜鴻銘,中國已經成為了列強分而食之的對象,唯有學通中西,才能教化歐美。這也許是后來辜鴻銘自己的說法。的確,他一生中都似乎為“教化歐美”而奔走。
有個著名的故事是說,某個學生在課堂上問辜鴻銘,哪個國家的人才最懂生活。辜鴻銘回答是中國。于是又有學生問,最懂得生活那為什么還要學英文呢?辜鴻銘說,是為了去教育那些西方的蠻夷。
而在辜鴻銘對外國文學的稱呼里也看得到他的態(tài)度。羅家倫的《回憶辜鴻銘先生》里提到過辜鴻銘教授英國詩的時候會說:“我今天教你們外國大雅。”有時則說:“教你們外國國風?!被蛘呤恰把箅x騷”。
辜鴻銘在洋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優(yōu)越感源自于他的機智幽默。辜鴻銘在法國留學的時候,布朗為了讓他了解更多的人情世故,就安排他住在一個名妓的隔壁,于是辜鴻銘領略了當時的那些政客、軍官、富商的伎倆。
每到中國重大節(jié)日的時候,辜鴻銘會在房間里往東方擺一個祭臺,遙祭祖先。有人揶揄他:“你的祖先什么時候才能享受這些大魚大肉呢?”他反唇相譏:“就在你們先人聞到你們的敬奉鮮花香味之前?!?br/> 辜鴻銘固然偏激,但這也和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不無關系。在清末民初,洋人處處受人尊敬,還動輒批評中國的文化落后、野蠻,這讓辜鴻銘深受刺激,因為在他眼里中國文明五千年,開國亦較歐美為早,但由于禮教廢棄,風氣敗壞,竟被歐美人視為“未開化國”。對于辜鴻銘“睥睨中外,誠近于狂”的態(tài)度,同為福建老鄉(xiāng)的林語堂曾經作過評述:“原亦只欲替中國人爭面子出氣而已?!?br/> 與林語堂后來翻譯《浮生六記》等中國經典文學相似,辜鴻銘的最大貢獻是把儒家經典古籍譯成外文,遠揚海外,影響深遠。林語堂評論辜鴻銘的譯著“卓越聰明”,“正確明白”?;仡^看來,辜鴻銘在1883年于英文報紙《華北日報》上發(fā)表題為“中國學”的文章開始,他就走上宣揚中國文化、嘲諷西學的寫作之路。
狂人還是悲情人?
在談論時局的時候,辜鴻銘也有自己的看法,當然也不乏狂言。在風雨飄搖的晚清,辜鴻銘似乎只夸耀過“時髦郎中湘鄉(xiāng)曾姓者”(指曾國藩);即便是做過頂頭上司的張之洞,他似乎也頗有微詞。而對于端方、袁世凱、盛宣懷等人,更是罵到入木三分。
在一次宴會上,一些社會名流和政界大腕出席。一位外國記者逮住空當采訪辜鴻銘:“如今中國內政如此紛亂,有什么法子可以補救?”辜鴻銘不假思索,開出一劑猛藥:“有,法子很簡單,把現在在場的這些政客和官僚,統(tǒng)統(tǒng)拉出去斃掉,中國的政局就會安定些……” 一次參加參議院,他領到了300大洋車馬費,結果馬上去逛八大胡同,每到一個妓院都點一次名,于是妓女們魚貫而出,他每個人賞一塊大洋,直到300塊用完,才揚長而去。
愛逛八大胡同的辜鴻銘對愛情婚姻的看法也常常被人說成是“歪理”,他當北大教授時,幫兩個外國女士講解“妾”字:“‘妾’字,即‘立女’;意思是說男人疲倦時,用手靠著女來休息。 ”這兩個美國女士一聽,反駁道:“那女子疲倦時,為什么不可以將手靠男人呢?”
于是辜鴻銘丟出了那句名言:“你只見過1個茶壺配4個茶杯,哪有1個茶杯配4個茶壺的呢?其理相同。”
多年以后,徐志摩和陸小曼結婚,陸小曼怕徐志摩再和別人相愛,就對徐說:“你可不能拿辜老的茶壺比喻來作借口而多置茶杯。你要知道,你不是我的茶壺,而是我的牙刷,茶壺可以公用,牙刷可不行。”不過即便辜鴻銘在朋友中大談茶壺理論,但他在家中卻十分懼內,據稱“愛妻是王法”。
這倒是和他在對待中外文化差異上的狂妄有些相似。當他用外文狂狷地叫罵洋人的時候,學貫中西的他,未必不知道西方的好。當他說起“我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的辮子是無形”的時候,他肯定在為禮教的荒廢而憂患,為本土思想的淪喪而憂患。
在辜鴻銘《張文襄幕府紀聞》一書里,他寫道:“惟歷觀近十年來,時事滄桑,人道牛馬,其變遷又不知伊于何極,是不能不摧愴于懷?!焙卧吹靡娖綍r的高傲和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