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阿克曼：兩個自我，同樣精彩
2012-12-29 00:00:00烏里·敦和
海外文摘 2012年9期
法蘭克福機場俱樂部，18點27分。64歲的約瑟夫·阿克曼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三分鐘。他輕松地開著玩笑，露出阿克曼式招牌微笑，黑黑的眼睛閃爍著光芒。
為什么他可以如此高興？難道一些德國媒體對他卸任的評論，諸如他的“悲劇退場”、“過分自信癖性”以及他在任期間德意志銀行遭受的“巨大損失”這樣的字眼，完全沒有給他帶來困擾？顯然沒有。他很輕松。自周四全體大會后，他終于可以和德意志銀行首席執(zhí)行長的稱謂、十多年來每天18小時的工作制以及分秒必爭的日程表說再見了。
阿克曼有兩個自我，對他來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tài)，卻同樣精彩。6月，他的新生活開始了。職場先鋒阿克曼已經(jīng)成為歷史?，F(xiàn)在，他想談?wù)勛约?，作為一個“人”的自己，談?wù)勊吷氖聵I(yè)，他的愿望，甚至他在歷史書中的形象。
嚴格自律——這就是他為職業(yè)生涯付出的代價
有人用報紙標題攻擊他，語氣是滿滿的輕蔑，他則以三倍數(shù)量的贊美之辭、嚴謹?shù)恼{(diào)查結(jié)果、支持者的喝彩和縝密的信件回擊。有些事情是他不能容忍的。
有人說，阿克曼已經(jīng)把自己訓(xùn)練為心理極端強大的領(lǐng)導(dǎo)砥柱。然而，事實是，他沒有。他很敏感，甚至可以說很脆弱，易受傷害。只是，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一點。
在德意志銀行的16年給他帶來了什么？思考了很久之后，他才給出答案：“我的職業(yè)生涯教會了我怎樣自律?！背鲇谧晕冶Ｗo的自律。這是他工作的硬性要求。作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銀行之一德意志銀行的首席執(zhí)行官，他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嚴苛到近乎殘酷的自律，這就是約瑟夫·阿克曼為職業(yè)生涯付出的代價。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這一切艱難中堅持下去：不管是壓力、金融危機，還是權(quán)力斗爭。
“對阿克曼來說，受歡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被信任?！?/b>
約瑟夫·阿克曼在瑞士小鎮(zhèn)梅爾斯長大，父親卡爾是一位鄉(xiāng)村醫(yī)生，母親瑪格麗特是一名護士。他的父母教給三個兒子各種美德，如團結(jié)、堅持和信任，而這對阿克曼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皩Π⒖寺鼇碚f，受歡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被信任?！弊骷覡柪锟恕ぶZ爾曼給出這樣的評價。
約瑟夫·阿克曼表示贊同這種說法。他高興地談及父母帶給他的信任感：“我始終知道，如果情況變得糟糕，我可以回家，那里隨時都會樂意接受我。”
他實踐了凱撒的著名言論：寧愿做羅馬的第二，也不愿做鄉(xiāng)野的第一。他傾向于為自己的職業(yè)生涯選擇“大平臺”——名列世界前位的大公司：先是瑞士信貸集團，后是更大的德意志銀行。他有著驚人的野心和執(zhí)行力，想在這種大康采恩的平臺上改變世界。成為首席執(zhí)行當然很好，“如果你已經(jīng)到達這個高度，為什么不能有‘成為第一’的愿望呢？”
2002年，愿望成真。阿克曼成為德意志銀行第一位非德國籍的新總裁。曾經(jīng)的聯(lián)邦銀行主席卡爾·奧托·珀爾提醒他：從即刻起，他就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朋友所熟知的約瑟夫·阿克曼（“請保留這個最初的自己！”），另一個是德意志銀行對外的臉面（“為此，您肯定會面對各種嚴苛的批評和指責，而您必須忍受！”）?，F(xiàn)在，我們知道，他真的做到了。
曼內(nèi)斯曼審判（阿克曼被指控在英國沃達豐兼并德國曼內(nèi)斯曼過程中，參與非法收取巨額補償金，出賣公司與股民的利益。）和他的各種經(jīng)濟決策使他一次次卷入巨大的抗議浪潮：
1、他成為銀行惟一的首席執(zhí)行官，使共識原則名存實亡。而在那之前，一位前董事會成員回憶說：“我們覺得我們是小小的神——每個人都是。”現(xiàn)在，多神制已是歷史，阿克曼是惟一至高無上的神。
2、2008年秋，正值世界金融危機期間，阿克曼和默克爾總理緊密合作，以減輕金融危機帶給德國的毀滅性后果。但是，他公然拒絕接受國家對銀行的援助，并認為“接受援助是一種恥辱”。對此，默克爾非常生氣。而他事后聲稱只是想借此阻止政界干涉銀行事務(wù)。
3、兩年前，他說出了兩個經(jīng)濟真理：希臘不會償還債務(wù)；違反銀行意愿的被迫債務(wù)缺口將會震動金融市場。他認為，不管是拒絕接受國家對德意志銀行的援助，還是對援助希臘的質(zhì)疑，他的預(yù)言都很準。他非常有自信，而這只是無數(shù)例子中的一個。當他由于金融危機而成為“政治銀行家”時，這種自信更加強烈了。因為，阿克曼代表的已經(jīng)不僅僅是德意志銀行的立場，他還代表著德國。
他的發(fā)言太不婉轉(zhuǎn)，總是會激怒政界和公眾。盡管如此，他仍想站得穩(wěn)穩(wěn)的，在父母的“原初信任”中尋求幫助，永遠不屈服于憤怒的指責。
憑著鋼鐵般的自律和一個不小的新聞軍團，他建立起了一種“對外的阿克曼模式”：一個對義務(wù)了然于心的總裁，一個有著遠見的企業(yè)決策者，全球銀行的創(chuàng)始人，甚至還是一名政治家。而作為一個“人”的約瑟夫·阿克曼，一直深深地躲在防護墻之后。即使是已經(jīng)陪同了他幾個月的人，也不能說自己如何了解阿克曼。因為他不會給任何人看到真正的自己，而是把它藏在瑞士式的優(yōu)雅、鎮(zhèn)靜和耐心的盔甲中。但是，私人照片中的約瑟夫·阿克曼在哪兒呢？那個和滑雪老師站在滑雪道上的男孩，那個輕松的摩托艇手，那個高興地去開F1法拉利賽車、即使弄得傷痕累累也毫不在乎的沖動男人？
作為“人”的阿克曼是存在的，但是，在他的整個職業(yè)生涯中都退居其次，只有他的妻子皮爾可，女兒卡特琳娜和少數(shù)幾個非常親密的朋友才會看到。他的朋友曾經(jīng)說，即使在輕松的場合，阿克曼也從不越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為對銀行的形象意味著什么。
如果沒有成為銀行家，阿克曼會是什么？他曾經(jīng)說：水瓶座往往會成為哲學家或革命家。
展望“新生活”
革命家？他并不覺得這是個遙遠的職業(yè)。他把革命家定義在一個非常狹窄的范圍里：他改變了德意志銀行，推翻了很多陳規(guī)，他也算是革命家。
現(xiàn)在，他和瑞士的幾個朋友共同建立了一個包括房地產(chǎn)和餐館在內(nèi)的基金會，擁有柏林餐館“Borchardt”。它是很多文化和政治人物的會見場所，被稱為“共和國餐廳”。
2009年就做出辭職計劃的阿克曼說，像他這樣的老年人會阻礙年輕人改變世界，所以，是時候離開了。德意志銀行之外的阿克曼，6月的行程還是慣性向前。華盛頓和哥本哈根的會議，去澳大利亞出差，各種各樣的監(jiān)事會會議。他微笑：“7月起，一切就會改變了。”這是一個承諾。不僅僅是對他妻子的，也是對他自己的。繁華褪去，回歸溫和鋼琴曲的阿克曼，精彩依舊。
[譯自德國《焦點》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