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8月13日,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機關報《紅星報》第二期第四版“紅軍故事”欄目里,一篇以“子任”為筆名撰寫的《吉安的占領》的文章,在廣大的紅軍指戰(zhàn)員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
當時,中央蘇區(qū)正在“左”傾領導人的策劃下,開展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反傾向斗爭”,斗爭的主要矛頭指向中央蘇區(qū)的創(chuàng)造者、中華蘇維埃臨時政府主席、紅軍總政委毛澤東。他們指責毛澤東一貫“右傾”,是他們“全面進攻”路線的最大絆腳石,并在1933年2月剝奪了毛澤東的軍權。不過,礙于毛澤東在中央蘇區(qū)人民和廣大紅軍指戰(zhàn)員心中的崇高威望,他們暫時對毛澤東還不敢“徹底”批倒,還保留了他中華蘇維埃臨時政府主席一職,讓他專事地方工作,實際上是“靠邊站”了。不能動毛,他們便來個“敲山震虎”之策,率先對“毛派頭子”鄧小平下手。
鄧小平于1931年8月從上海來到中央蘇區(qū)首都江西瑞金。在中央蘇區(qū)工作幾年間,他先后擔任了中共瑞金縣委書記、中共會(昌)尋(烏)安(遠)中心縣委書記,半年后調任江西省委宣傳部長等職。在實際工作中,鄧小平與毛澤覃(中共永豐、吉安、泰和中心縣委書記)、謝唯?。ㄚM東南特委書記、江西省第二軍分區(qū)司令員兼獨立第五師師長)、古柏(曾任尋烏縣委書記、尋烏縣蘇維埃政府主席、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秘書長)等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在發(fā)展地方生產、擴紅支援前線、糾正肅反擴大化等方面,堅決抵制了“左”傾臨時中央的錯誤做法,與毛澤東的主張不謀而合,從而引起了“左”傾臨時中央領導人的不滿。從1933年4月16日至22日,“左”傾臨時中央指示召開中共江西省委工作會議,連續(xù)對鄧、毛、謝、古進行集中批判,給他們扣上了“羅明(中共福建省委代理書記,因支持毛澤東的主張而被批判打倒)路線在江西的創(chuàng)造者”、“反黨的派別和小組織的領袖”等罪名。5月5日,在臨時中央和中央局特派員主持下,江西省委通過了《江西省委對鄧小平、毛澤覃、謝唯俊、古柏四同志二次申明書的決議》,對他們做了組織處理,部分或全部撤銷了他們的職務,還當眾繳了他們的槍,責令他們去基層改造,進一步“申明”和“揭發(fā)”自己的錯誤,作出新的檢查,“再不允許有任何的掩藏”。鄧小平的江西省委宣傳部長職務還沒到任就被撤銷,他背著受黨內“最后嚴重警告”的處分,被發(fā)配到邊遠的樂安當“巡視員”,實則是接受勞動“改造”。
時任紅軍總政治部主任的王稼祥此時身體不好,日理萬機,還要辦《紅星報》,實在力不從心,急需有人接手。而對鄧小平是辦報的行家里手,他早有耳聞。王稼祥聽說鄧小平的遭遇后,十分同情,更愛惜鄧小平是個人才,便排除阻力,執(zhí)意把他調到紅軍總政治部,讓他接手《紅星報》。辦報對鄧小平來說可謂是駕輕就熟,他正是以辦報刊開始職業(yè)革命家生涯的。早年他曾在巴黎協(xié)助周恩來編輯過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的機關刊物《赤光》。如今,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鄧小平沒有計較職務高低,滿腔熱情地投入到《紅星報》的編輯工作中。
當時,由于毛澤東正確的軍事路線被排擠,導致紅軍戰(zhàn)事吃緊,根據(jù)地越打越小。但“左”傾臨時中央仍舊一味高調宣傳所謂“堡壘對堡壘”的 “正規(guī)戰(zhàn)”,混淆視聽,這讓鄧小平心里十分著急。他認為發(fā)表在《紅星報》上的政論文,一定要風格鮮明,文筆犀利,針砭時弊,尤其在當前這個形勢,更需要這樣的文章以正視聽。這篇文章,既要針砭時弊,又要出自權威之手,還不能給臨時中央留下“把柄”,鄧小平為此煞費苦心。直到1933年8月,在組織紀念八一南昌起義6周年的文章時,他有了主意。
一天晚飯后,忙碌了一天的鄧小平,信步來到幾里外的中央人民政府所在地——元太屋。毛澤東正坐在大樟樹下的石板凳上專心致志地看書。見到鄧小平來訪,他笑吟吟地起身讓座,關切地詢問鄧小平的近況。鄧小平一一做了回答,并告訴毛澤東,自己正在主編《紅星報》。毛澤東詢問了辦報的情況,同時談了自己對如何辦好報紙的看法。隨后,鄧小平鼓起勇氣對毛澤東說: “主席,今天我來這里,就是想請您為我們的《紅星報》寫一篇關于紅軍戰(zhàn)斗事例的文章,不知主席有沒有時間?”
毛澤東故意問道:“我寫的東西與有些人的想法不一致,你這個主編就不怕?”
鄧小平知道毛澤東話中的意思,堅定地說:“您敢寫,我就敢用,有什么可怕的!”
“好,你明天就來取稿!”毛澤東慨然應諾,他對鄧小平說,他寫的戰(zhàn)例是1930年紅軍攻打吉安一仗,還特別說要以筆名“子任”名義發(fā)表。鄧小平體會到毛澤東的良苦用心。
1933年8月14日,《紅星報》第二期發(fā)表了“子任”題為《吉安的占領》的2000余字文章。文章以輕松活潑的筆調,繪聲繪色地敘述了紅一方面軍攻打吉安的戰(zhàn)斗場面,贊揚了紅軍指戰(zhàn)員勇猛作戰(zhàn)的精神?!白尤巍痹诳偨Y吉安戰(zhàn)斗的經驗時,特別提到,這次作戰(zhàn)之所以成功,第一條就是反對了立三路線的主張。那時立三路線統(tǒng)治下的中央是要紅一方面軍去攻打中心城市南昌、九江的。如果照他們的話去做,就不會有攻吉作戰(zhàn)的勝利。這篇文章通篇貫穿了“集中兵力殲滅弱敵”、“打得贏就打,打不嬴就走”等運動戰(zhàn)、游擊戰(zhàn)的軍事思想,與當時“左”傾中央臨時領導人主張的“御敵于國門之外”、“不放過蘇區(qū)一寸土地”硬拼蠻打的錯誤軍事指揮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當廣大紅軍指戰(zhàn)員后來知道這篇文章的作者“子任”就是毛澤東時,紛紛奔走相告。受夠了打所謂“正規(guī)戰(zhàn)”苦頭的廣大紅軍指戰(zhàn)員,由衷地懷念起“游擊專家”毛澤東來,盼望他早日回到黨和紅軍隊伍的領導崗位上來。同時,他們還對當時的《紅星報》主編鄧小平在這種緊張的政治空氣下,敢于組織這樣膾炙人口的文章表示由衷的敬佩。(題圖為瑞金紅軍總政治部舊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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