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道光皇帝午門閱兵是怎樣的一種場面嗎?你聽說過光緒皇帝在北海坐冰撬的故事嗎?你可見過圓明園內(nèi)的清漪園被毀前的模樣……
作為明清兩代皇都的老北京,在歷史上300年的時間里,經(jīng)歷了東西方文化貿(mào)易交流及其帶來的外交沖突。許多在歐洲出版的書報中記錄了這一段歷史,而這些出版物中常配有生動的畫面,描繪了那個時代老北京的風貌。
李弘收藏的西方版畫,從17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派遣使團覲見順治皇帝,到20世紀初清廷的沒落,一幅幅古舊的西洋版畫中既有描繪皇室的榮耀,也有體現(xiàn)普通百姓的生活,穿過時光隧道,以西方人的視角,重新發(fā)現(xiàn)、品味明清老北京的人文風情與變遷。
對于李弘來說,收藏版畫這件事完全可以用“無心插柳柳成蔭”來形容?!笆詹匕?,你很難說事先想好了,設計好了再去做。之前,我就有收藏的癖好,如陶瓷、黃花梨之類的?!崩詈胝f。
1998年,李弘和丈夫一起在香港的某家舊貨商店里,被丈夫勸說買下了幾幅在當時看來“不土不洋”、“不中不西”的版畫?!拔耶敃r覺得這幾幅版畫很奇怪,里面的中國人被畫成了高鼻子深眼窩的模樣,畫面的背景明明是中國,卻又添加了很多西洋景……”回到北京,這幾幅版畫被安置在家中的墻壁上,看著看著,李弘萌發(fā)了想進一步了解這幾幅版畫到底畫的是什么,便按照版面下方的說明,開始尋找相關的書籍。
在尋找的過程中,李弘從中體會到許多樂趣。收藏版畫引發(fā)了她更多的思考:一幅版面反映的時代背景是什么?又因何被記錄下來?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讓李弘如獲至寶。最早,許多版面的文字說明是拉丁文,或者法文、荷蘭語,身邊無人懂這些語言,李弘只能再尋找同一主題的英文資料,在大量中外史籍中尋找線索:是記錄哪個使團?他們在中國游歷了哪些地方?
“通常版面的制作過程是,先由畫師將圖像素描下來,然后再請工匠雕刻在木板、銅板,或是腐蝕版上,印刷出來后由公司將它們分發(fā)到讀者手中,也許他們出現(xiàn)在圖書中,也有些被裝幀在單獨的畫冊里面?!崩詈霃娬{(diào),在照相技術發(fā)明之前,繪畫是最重要的記錄形象的載體,而版畫由于其便捷與可復制性,又相較于其他畫種更為普及。
李弘歷時十余年海外尋寶。盡管這些版畫成千上萬,但零散地失落在海外的邊邊角角。雖然最初的繪畫原作多已蹤跡難尋,但通過刻板印刷術,許多早期的版畫流傳下來。它們把中國及中國人的形象傳播給了當時的西方世界,而中國人自己對它們卻知之甚少。
李弘是在北京長大的,眼看著北京日益發(fā)展成為國際化大都市,版畫中承載的幾百年來西方探險家、商人、藝術家描繪的老北京,如同一扇窗口,讓人重新審視歷史。
李弘最喜歡講的3個故事,分別對應了3張版畫。第一幅畫作于1656年,作者是荷蘭商團里的一個隨團文書Nieuhof,盡管他并不專業(yè),技法也很粗糙,但從畫中可以看出,從幾十里地外的東郊向北京城望去,一排高大的建筑沿著中軸線依次排開——城門、寶塔,還有紫禁城里的宮殿。遠望過去,空氣清新透亮,城外農(nóng)民耕作的方塊田。
第二張,與前一張相比,時間跨度上差不多晚了一百多年,創(chuàng)作于18世紀末期,這幅畫描畫的是北京西直門外的景色。畫面上有城墻、箭樓、西直門、閘樓、角樓、護城河、跨河的大橋、破敗的牌樓,加上城門外各色人物,任何對老北京略有印象的人都會忍不住在這張畫前駐足驚嘆?!艾F(xiàn)實中,這種真實的場景已無處尋覓,老照片中也找不到畫面如此寬廣的全景。盡管這幅畫有許多細節(jié)是失真的,但這樣的藝術加工更讓我們感受到當年的城門、城墻在西方人眼中的雄偉恢弘?!崩詈胝f。
第三幅畫,則創(chuàng)作于1870年,依舊是一張西方人在北京城外描繪的景色。這幅畫是李弘的最愛,因為上面涵蓋了時間、地點、人物、場景等諸多信息?!澳阕⒁饪催@幅畫的時間,在1860年英法聯(lián)軍占據(jù)了北京之后,外國人是可以在北京開公使館,他們可以在北京駐留,所以他們有機會去觀察這些老北京的人。跟前兩幅畫相比,這些人就畫得更加生動,更加真實。由于整個護城河冰凍三尺,就天然地形成了‘高速路’。從南到北,在冰上滑行可比在城里坐轎子快多了?!崩詈胝f。
對今天的中國觀眾而言,這些西方版畫不僅能勾起每個親歷者對故人昔年的追憶,而且也可以幫助我們從另外一個視角去審視和思考那段中國歷史 。通觀這些版畫,作者都是西方人,有些是傳教士,有些是外交使團的文職官員,有的是藝術家,他們關于北京的影像記錄反映了他們對這個神秘東方帝國的看法,他們眼中的北京形象,是帶著感情色彩的。
“這批版畫既可被看做是展示舊北京風貌的史料價值,面畫也好,說明文字也罷,都可以成為補充和修正史料的素材;此外,這批版畫也是近代中國與西方文化交流的證明,這種交流并不僅僅是過去歷史教科書上所強調(diào)的戰(zhàn)爭與對抗,其間也有學習與借鑒?!崩詈胝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