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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珀,任 丑
(1.中國社科院 哲學所, 北京 102488;2.西南大學 哲學系, 重慶 400715)
論死亡權與生命權的邏輯相容性
——兼論對生命權的兩種不同解讀方式
王 珀1,任 丑2
(1.中國社科院 哲學所, 北京 102488;2.西南大學 哲學系, 重慶 400715)
如果將生命權解讀為一種自主選擇權,那么死亡權與生命權就是不矛盾的。如果將生命權解讀為一種非選擇性權利(即生存權),死亡權與生命權也未必存在著規(guī)范性的沖突。只有將生存權規(guī)定為一種不可自棄的強制性權利,死亡權和生存權才會發(fā)生真正的規(guī)范性沖突。然而,經過對強制性生存權的幾種辯護思路的考察,這種“強制性”(如果它存在的話)并不是道德權利的內在屬性,而僅僅是一種來自道德權利論外部的限制。所以,無論“強制性”是否具有充分的政策實踐依據(jù),它都不影響死亡權和生命權二者在道德權利論內部的邏輯相容性。
安樂死;死亡權;生命權;自主性;強制性權利
在關于自愿安樂死的倫理討論中,人們常常會問到這樣一個問題:一個人是否擁有死亡權?死亡,是自然的必然規(guī)律。一個人聲稱對必然發(fā)生的事情擁有權利,這有沒有意義?答案是肯定的。雖然人終有一死,但是由于現(xiàn)代醫(yī)學技術的干預,人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對死亡方式和死亡時間加以選擇。死亡權即一個人對其死亡方式和死亡時間的自主決定權。
從字面上來看,死亡權與生命權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張力。我們對于生命權懷有非常強烈的道德直覺,如果死亡權與生命權在邏輯上是不相容的,我們就很難用死亡權來為自殺和自愿安樂死提供有力的道德哲學辯護了。要想論證個人擁有死亡權,就必須妥善地對死亡權與生命權之間的關系進行辨析。然而對這兩個權利之關系的不同看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對生命權的不同解讀。本文將結合對生命權概念的不同解讀的分析,分別論證一個人的死亡權和他的生命權在理論上是不相沖突的。①
人們常常把權利比喻為盾牌,它可以被用來抵御他人或集體的不正當干涉,它為權利持有者劃定了可以做出自主決定的空間。按照這種權利觀,我們可以將生命權解讀為個體對其生命的自主選擇權。根據(jù)這種自主權解讀,一個人擁有生命權就意味著他有權利自主決定在瀕死階段如何生活、如何處置自己的身體,也就意味著他有權利在自然規(guī)律允許的范圍內決定自己的死亡時間和死亡方式。當他決定如何處置自己的生命和身體的時候,只要不侵犯其他人的類似生命權,其他人就不得對他進行干涉。這樣,生命權就被解讀為一種消極的自主權,這種消極權利規(guī)定了其他人負有不干涉的義務。
根據(jù)這種解讀,死亡權是生命權的應有之義。這兩種權利本屬于一種權利,它們就像是一枚硬幣的兩面一樣,總是共存的。打個比方,如果我完全地擁有一個物品X,那么我就同時擁有了使用它的權利和不使用它的權利,二者只不過是同一種選擇權的兩個側面而已。對于我是否使用、以及如何使用X,別人負有不干涉的義務。如果有人可以強迫我使用X,那么就難說我對X持有完全的選擇權。由于我完全地擁有X,我甚至有權利將它摧毀,而與此同時他人有義務不對我的這個行為加以干涉。同理,一個人的死亡權與生命權不相沖突。相反,正是由于一個人對自己生命擁有自主選擇權,他才有可能合乎道德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根據(jù)這種對生命權的解讀,一個人經過深思熟慮、自愿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實際上是在行使生命權。只要他的選擇是出于真正的自愿、經過了理性思考,那么無論他選擇生還是選擇死、選擇如何生以及如何死,只要生死在他本人的掌控之中,他就沒有放棄自己的生命權。
那么,在何種情況下我們說一個人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自主權呢?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P1完全放棄了自己的決斷、將生命權轉讓給P2,使P2享有對P1隨意生殺的大權,這時我們就可以說P1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自主權。第二種情況是P1放棄了理性決斷,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了自然偶然性的任意擺布,比如通過擲骰子來決定自己的生死,這時我們也可以說他放棄了對生命的自主權。而自愿安樂死顯然不屬于這兩種情況,即使在涉及醫(yī)生積極協(xié)助的自愿安樂死案例中,病人也是對自己的生命保持著控制的。一方面醫(yī)生沒有被賦予隨心所欲殺死病人的權利,另一方面病人有權利隨時取消之前的決定、中止安樂死程序。這里我們需要澄清的一點是,在放棄生命與放棄生命權之間是存在著區(qū)別的。如果將生命權解讀為生命自主權,那么一個人行使生命權有可能導致失去生命的結果;反之亦然,一個人放棄生命權也可能并不導致失去生命。②
我們的論證仍可能會遭到如下質疑:即使一個人理性地做出安樂死的決定屬于行使自己的生命權,但這種對生命權的行使卻導致了生命的消失,并進而導致了生命權的消失,這種生命自主權解讀難道不是自我挫敗的嗎?答案是否定的。對一項權利的行使導致該項權利的消失,這不必然是一件壞事。例如,我擁有對一塊巧克力的所有權,我對該權利的行使就是吃掉它,當我吃完之后巧克力消失了,這自然地卸除了別人不干涉我處置這塊巧克力的義務,相應地我對這塊巧克力的所有權也就消失了。一個人享有受教育的權利,但是當他享受自己的教育權、接受了規(guī)定的免費教育之后,他就自然地失去了他的教育權,這意味著任何人或機構都不再負有為此人提供教育服務的義務。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這些例子表明,某些權利的消失本身是可以接受的,問題在于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些權利的消失。
只要不涉及權利的侵犯與踐踏,那么權利的消失就不是一件壞事。一個人對其生命自主權的行使,導致了其生命自主權本身的消失,這不是一件壞事,因為此人的生命權并沒有遭到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侵犯與踐踏。
上一節(jié)討論的解讀方式是把生命權列入了自主選擇性權利的范疇,將生命權與財產權、言論自由權等選擇性權利歸為一類。但我們也可以將生命權解讀為一種非選擇性權利——生存權。
選擇性權利與非選擇性權利的區(qū)別在于:選擇性權利為權利持有者提供了不被干涉的自主選擇空間;而非選擇性權利則僅強調肯定性的一面,沒有為權利持有者設定相關的否定性選項。讓我們通過舉例來看這兩種權利范疇的區(qū)別。
一般認為,言論自由權是一種選擇性權利,教育權是一種非選擇性權利。當我自愿選擇不發(fā)表言論的時候,我是在行使我的言論自由權;但是當我拒不接受國家規(guī)定的免費教育的時候,就很難說我是在行使自己的教育權。教育權規(guī)定個體享有接受教育的權利,其他人或政府負有不任其失學的義務。教育權作為一種非選擇性權利,僅僅規(guī)定了肯定性的、接受教育的權利,它沒有規(guī)定不接受教育的權利。
現(xiàn)在,我們來考察如果把生命權解讀為非選擇性權利(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生存權),它是否與死亡權相沖突。
如果生命權屬于一種非選擇性權利,那么一個人享有生命權就僅僅意味著他有享用生命、維持生命的權利(即生存權),這種權利在概念上沒有規(guī)定他有放棄生命的權利。生存權是一種肯定性的、活著的權利,不是一種規(guī)定著自主選擇空間的、消極的、不被他人干涉的權利。如果將生命權解讀為生存權,那么放棄生命就等于放棄了作為生存權的生命權。
這種放棄就意味著行使死亡權與生命權是相沖突的嗎?筆者認為,這種對生命權的非選擇性解讀僅僅是在概念上將生命自主權的兩面拆成了兩項不同的權利而已:一項是關于生的權利——生存權,一項是關于死的權利——死亡權。二者的區(qū)別僅僅是概念上的,它們未必存在規(guī)范性的矛盾。根據(jù)這種二分法,我們只能推出二者在事實上不可同時行使而已,它并沒有表明二者具有應然意義上的不相容性。
即使行使一種權利意味著放棄另外一種權利,這也不必然表明這兩種權利是相互矛盾的。例如,一個已婚者既有維持婚姻的權利、也有離婚的權利,當此人決定離婚的時候,就放棄了(或者說決定不行使)其維持婚姻的權利,但我們不能因此說這兩項權利是相互沖突的。兩項權利不可同時行使,這不必然意味著二者為權利的持有者提出了相互矛盾的規(guī)范性要求。一個人有維持婚姻的權利不意味著他必須維持婚姻,一個人有離婚權也不意味著他必須去離婚,他可以在一個時間選擇行使維持婚姻的權利、另一個時間選擇行使離婚權。③
同理,一個人可以在其生命的健康階段行使生存權,然后在患有痛苦絕癥的階段行使死亡權,他可以在不同的時期行使不同的權利。在這里,生存權和死亡權之間不必然存在邏輯上的不相容性。反對死亡權的人如果想使死亡權與生存權之間產生規(guī)范性沖突,僅僅在概念上對二者加以區(qū)分是不夠的。他們還必須論證生存權在本質上不同于死亡權,一個人是不能把二者擺在一起加以選擇性行使的。這樣,他們就為生存權附加了一種規(guī)范性屬性——“強制性”。如果生存權被規(guī)定為一種強制性權利,那么它就是在任何時候都不容放棄的。④
那么,出于什么理由,我們把生存權規(guī)定為強制性的、不可自棄的權利呢?下面我們就來詳細考察這個問題。
如果作為生存權的生命權是強制性的、不應當自行放棄的權利,那么,顯然一個人行使死亡權就違背了這種強制性對他提出的要求。按照范伯格的說法,強制性權利(mandatory right)僅僅為權利持有者提供了一條正當?shù)臋嗬惺孤窂?,“如果我有一項去做X的強制性權利,那么這在邏輯上可以推出我非但沒有不去做X的權利、我還負有去做X的義務”。[1](P105)在范伯格看來,強制教育權就是一種典型的強制性權利,如果說一個孩子擁有強制性的教育權,這就意味著他必須行使他的權利——他被要求去上學。同理,強制性的生命權僅僅為人們提供了一條合乎道德的路徑,那就是活著。這一方面施加給別人一種不殺死我或任由我死亡的義務,從而保障了我的生存;另一方面施加給我本人一種不自殺的義務,從而阻斷了除了活著之外的其他可選擇的路徑。如果一個人有權利并且有義務去做一件事,卻沒有權利不去做這件事,那么這實際上是一種“半自由”(范伯格語)。對于一心想要活下去的人來說,它是一種權利;對于想死之人來說,它是一種義務。實際上,“強制性”為人們帶來了一種義務,而這種義務經過權利語言的包裝,隱藏在了“強制性權利”這個概念中。
如果“強制性生命權”規(guī)定著人們負有一種活著的義務,那么我們就要問:這種義務是權利持有者虧欠誰的呢?對于這個問題,有三種可能的回答方式。筆者將分三小節(jié)對它們加以討論。
第一種回答是,這種義務是權利持有者對他自己負有的,這是一種權利持有者虧欠他本人的道德債務。按照這種回答,難道權利會成為個人的一個負擔嗎?權利不是常常被理解為一種對個人的好處,而不是負累嗎?
對此,回答者可以這樣解釋:強制性是符合生命權持有者的真正利益的,它并沒有真正地為人們帶來負擔,它雖然限制了生命權持有者的自主性,但這對他本人是有好處的。在這種觀點看來,對于一個人的自殺決定,我們可以給出兩種可能的評論:第一,因為沒有人真的想死,所以他的自殺決定違背了他的真正的自我意愿;第二,因為死亡不符合一個人的真正利益,所以他做出自殺決定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利益之所在。第一種情況預設了一種人格分裂,即存在兩個相互矛盾的自我,生命權的強制性是一種對那個不理智的自我的壓制,而這對“真我”來說實際上是一種解放;第二種情況則預設了一個人欠缺理解能力,他不明白自己的利益之所在,需要外在權威來告訴他。
認為一個受過教育且心理健全的成年人欠缺成熟的人格同一性、欠缺理性的決斷力和理解能力,需要外在強制來實現(xiàn)他的真正利益,這顯然是家長主義的邏輯。當家長主義的論證被用來解釋對未成年人的強制性約束時,這是可以接受的。比如強制性的教育權就可以通過這種家長主義的理由來得到證成:因為未成年人有時候不理解自己的真正利益所在,所以即使他們不愿意去上學,我們仍然要強制他們去上學,這種強制是為了他們自己好。但我們所討論的死亡權的行使者是精神健全的成年人,對于理性主體來說家長主義理由不具有足夠的說服力,只能招致人們的反感。而且,我們還可以對家長主義提出如下質疑:如果因為外在道德權威認為活著符合人們的真正利益,就允許將生命權規(guī)定為強制性的;那么倘若外在權威認為死亡才符合人們的真正利益,難道也應當將死亡規(guī)定為一種義務嗎?我們有理由認為,每個精神健全的成年人都是對自己利益的最權威的解讀者,他對自己生命的判斷高于任何其他人的判斷。
這種論證思路還帶來一種難題,如果認為生命權規(guī)定了一個人對他自己負有活著的義務、自殺屬于自己對自己生命權的踐踏,那么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反身道德關系(reflexive moral relations)”。我們通常認為道德權利語言僅應用于人際道德關系中,一個人的權利規(guī)定了其他人對這個人負有的義務,但是如果說一個人的權利是指向自己的、它為權利持有者本人規(guī)定了一種義務,這就是讓人難以理解了。范伯格指出,一種權利必須與某種指向他者的義務相關,才能擺脫這種反身道德關系難題。[1](P118-119)如果自愿安樂死的反對者認為一個人對自己負有活著的義務,那么他就必須妥善地對這種反身道德關系進行解釋。
第二種回答是,這種義務是權利持有者對賜予他生命的更高權威負有的,這個更高的權威可以是上帝、也可以是父母。
洛克認為生命權是不可讓與的,因為我們的生命并不是我們自己的,我們僅僅是生命的保管者和受益者,并不掌有對自己生命的所有權。我們可以對托管物做出某些決定,但我們不能將它放棄或轉讓。[2](P16)這種宗教論證對于我們沒有宗教背景的世俗社會來說顯然是欠缺說服力的。
也有人認為自我保存是對父母負有的義務,所謂“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因此一個人沒有權利自殘或自殺。在沒有宗教背景的文化中,這種解釋比上一種解釋更容易被人接受。但這種解釋并沒有徹底駁倒一個人自殺的道德合理性,如果一個人的生命權是由他本人和他父母這三個人共同持有的,那么這就意味著只要經過父母的同意,這個人選擇自愿安樂死就是完全合乎道德的。這種解釋還會導致一些嚴重違背人們道德直覺的推論:如果父母持有對子女生命的所有權,那么父母就可以決定子女的生死,這就為父母同意的非自愿安樂死敞開了大門,這種解釋甚至可以為父母謀殺子女提供辯護。由此可見,以上這種對強制性生命權的辯護思路顯然也是說不通的。
第三種思路是論證強制性權利在實踐中是符合社會整體的長遠利益的,這種自我保存的義務是對社會上的其他人所負有的。比如,我們可以為教育權的強制性提供如下辯護:每個人都想在一個有教養(yǎng)的、富有生產力的社會中生活,但是如果教育權是非強制性的,就會出現(xiàn)一些選擇不接受教育的搭便車者,久而久之就會使社會的整體素質下降。如果將教育權規(guī)定為強制性的,那么就可以解決這個集體行動難題,從而可以滿足所有人的共同利益。同理,如果生命權是非強制性的,這對某些個人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他可以在需要的時候選擇安樂死,但另一方面這有可能使社會的整體長遠利益受損。反對自愿安樂死的“滑坡論證”認為,安樂死的合法化會使人們對殺人的態(tài)度變得冷漠,最終滑向允許非自愿安樂死、乃至大屠殺。另外還存在“證據(jù)難題”,即我們難以區(qū)分一個人放棄生命是否真的是出于自愿,所以我們不如干脆通過立法來禁止人們行使生命自主權,從而以更小的代價來制止不自愿的安樂死。[3](P55)所以,禁止安樂死雖然侵害了一部分人的自主權和利益,卻可以預防更多易受傷害的無辜者的自主權和利益受到侵害。
這種辯護思路是很有說服力的,但這顯然是一種功利主義(或后果主義)的邏輯,因為它允許為了大部分人的權益去犧牲小部分人的權益。這里限于篇幅,我們不能對這種后果主義推理所需的大量經驗事實展開討論。⑤即使經驗論據(jù)確實表明了對生命自主權不加以限制會導致惡果,從而為生命權的強制性提供了辯護,我們也只能說這種強制性是出于政策實踐上的后果主義考慮,并不是在道義論的道德權利理論內部的邏輯辯護。這種論證恰恰表明了“強制性”不是生命權的內在屬性,它僅僅是一種對人們行使生命權的外在限制。在實踐中對生命權的行使進行限制,這并沒有影響到生命權理論內部的自洽性、沒有影響到死亡權與生命權之間邏輯相容性。
從以上論證我們可以看到,在安樂死的倫理問題中病人自愿選擇安樂死是合理地行使自己的死亡權。不過,安樂死的倫理問題不僅僅是死亡權的問題,還包括其它倫理問題和立法上的進一步探討。出于這些考慮,在現(xiàn)實中不能不對人們行使死亡權的具體方式加以限制。例如,安樂死還涉及醫(yī)生協(xié)助的道德問題,即使證明了死亡權與生命權沒有沖突、論證了死亡自主權的邏輯合理性,這也不能充分地推出安樂死的倫理正當性。
但這絕不意味著我們對死亡自主權的討論是不重要的。因為,不管一個人是否贊成安樂死的合法化,他都不得不承認:在自愿安樂死與非自愿的致死之間存在著重要的道德差別。而導致這種差別的,正是病人的自主同意。[4](P85)由此可見,在自愿安樂死的道德正當性問題上,死亡自主權具有重要的道德分量。死亡權論證與其他道德論證的結合是證成安樂死符合倫理的第一步,安樂死的其它倫理和法律問題有待更加深入的探討。
[1]Joel Feinberg.Voluntary Euthanasia and the Inalienable Right to Life[J].Philosophy&Public Affairs,1978,(7).
[2]Lance K.Stell.Dueling and the Right to Life[J].Ethics,1979,(90).
[3]Terrance McConnell.The Nature and Basis of Inalienable Rights[J].Law and Philosophy,1984,(3).
[4]Terrance McConnell.Inalienable Rights,The Limits of Consent in Medicine and the Law[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注 釋]
①本文的目的不是論證死亡權和生命權在任何情形下都不沖突。在現(xiàn)實中有可能出現(xiàn)不同的權利相沖突的情形,甚至在極端情形中可能會出現(xiàn)生命權與生命權之間的沖突,而這些沖突大多數(shù)都是人際權利沖突。本文不關心此類人際權利沖突,本文的目的是論證一個人自己的死亡權和生命權在道德權利論內部的邏輯相容性。
②一個放棄了生命權的人仍然有可能活得很健康。如在前面所述的兩種放棄生命自主權情況中,如果第一種情況中的P2足夠仁慈,或者在第二種情況中P1足夠幸運(擲骰子的結果總是命令他活下來),那么P1就仍然不會失去生命。
③我們之所以認為維持婚姻的權利與離婚的權利不相矛盾,是因為二者都體現(xiàn)了一種更基礎性的自由——婚姻自由權。
④這里需要澄清的是,強制性和非選擇性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具有選擇性的自主權在邏輯上也可以是強制性的。例如,如果良心自由權是強制性的,那么人們就有義務遵從自己的道德信念、有義務不盲從他人。如果生命自主權是強制性的,那么一個人有義務堅持自主性,他不能把這種自主權轉讓或放棄,他被強制性地為自己保留一定的自主選擇空間。他不能讓其他人對他握有隨意生殺的大權、他也不能由擲骰子來決定自己的生死,但他可以有理由地自主選擇安樂死。可見,不管作為自主選擇權解讀的生命權是否具有強制性,它都是與死亡權相容的,所以我們下面僅考慮作為生存權解讀的生命權的強制性問題。
⑤事實上,自愿安樂死的支持者也從功利主義的立場出發(fā),提出了大量反對滑坡論證和證據(jù)難題的經驗理由。另外,即使對生命自主權的行使加以限制確實有利于長遠社會利益,我們仍然要對限制程度和限制方式進行討論。
B82-069
A
1008-8466(2012)06-0009-05
2012-09-20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祛弱權視閾的生命倫理問題研究》(11BZX073)、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項目《祛弱權:生命倫理學的人權基礎研究》(09YJA720028)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王珀(1982— )男,山東濟南人,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生命倫理學研究;
任丑(1969— )男,河南鄭州人,西南大學哲學系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哲學博士,主要從事生命倫理學研究。
董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