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國
(河南城建學院法律系思政部 河南 平頂山 467036)
明朝萬歷年間努爾哈赤為報父仇,以“遺甲十三副”征討尼堪外蘭而嶄露頭角。當時的白山黑水正處于一個“諸國分裂”的時代:滿洲國之部五,長白山國之部二,東海國之部三,扈倫國之部四?!案髦髌浞?,互爭雄長,強凌弱,眾暴寡?!盵1]而努爾哈赤志向不僅僅在臣服各部,而是大有恢張其大金帝國之志。從征討尼堪外蘭開始,努爾哈赤就不間斷地擴充自己的武裝力量,從最初的滿洲四旗發(fā)展到八旗,再到蒙古八旗,再到漢軍八旗,至入關前,已經擁有滿、蒙、漢各八旗共二十四旗,而八旗兵以騎兵為主。這意味著努爾哈赤在不斷擴充自己的旗兵的時候,也同樣對馬匹的供應提出了迫切的要求。當時馬匹自己牧養(yǎng)之外,很重要的一個途徑就是掠奪。所以每次出征其他部落之際,除了掠奪人口,另一項主要任務就是搶掠馬匹駝只。明萬歷二十一年,努爾哈赤率軍與葉赫、哈達、輝發(fā)、烏拉、科爾沁、錫伯、卦勒察、珠舍里、訥殷等九部落三萬余眾鏖戰(zhàn),“斬級四千,獲馬三千”[2]。努爾哈赤、皇太極父子兩代半個多世紀在關外征戰(zhàn),一度東征朝鮮,皇太極甚至長途奔襲京畿山東。連年的戰(zhàn)事尤其是一統(tǒng)關外之后對中原虎視眈眈因而更加積極地厲兵秣馬。
入關之后,形勢依然嚴峻,從北部、西北到西南環(huán)侍著許多精于騎射而強悍尚武的草原游牧民族。對游牧民族鐵騎的侵擾,自古即有消極和積極兩種防御對策:或修建長城構建靜態(tài)的防御體系,或以騎對騎、以攻對攻,建立動態(tài)的防御體系。也是以游牧起家同樣善于騎射的的滿清選擇的是后者,于是不斷加強其八旗勁旅的建設,至入關初期八旗兵即已經達到22萬人的龐大規(guī)模。北方游牧蒙古騎兵不斷南下威脅新生政權,西北西南回苗叛亂相繼,這是對滿清八旗兵的嚴重考驗,也是對新生政權在馬匹供應能力方面的嚴重考驗,像入關前那樣依賴擄掠馬匹的方式顯然不能適應新的形勢的需要。一個穩(wěn)定而充足的馬匹來源才是最終奪取并穩(wěn)固政權的可靠保證,這樣,滿清的馬政建設就顯得異常迫切。
清帝國的政治中心北京位居北中國,不論是與經濟富庶的江南,還是與西北西南邊陲前線,距離都稱得上遙遠,因為在北京看來,西北、西南已屬于“極邊”、“煙瘴之地”了。如何讓北京的政令及時地傳遞到帝國的各個角落?身居重重高墻之內的皇帝又如何了解墻外的世界的動態(tài)以便運籌帷幄?凡此種種在西方先進的交通通訊技術在中華大地生根開化之前都不得不依靠幾千年間盛行不衰的驛傳交通系統(tǒng)。驛傳體系的建設事關國家政權的穩(wěn)固和政局的穩(wěn)定,不遺余力地恢復因戰(zhàn)亂而毀壞殆盡的驛傳體系是清王朝面臨的重要任務之一。清帝國的版圖稱得上是幅員遼闊,不適合驛馬的而用郵船省份究屬少數,這就意味著其驛傳體系的重建需要更多的馬匹來支撐。
清代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正確處理民族關系是關系到王朝統(tǒng)治的長治久安的大事。如上所言,對滿清統(tǒng)治構成威脅的主要是北方、西北方的游牧民族,這些游牧民族牧養(yǎng)的大量馬匹駝只牛羊除了維持自身生活之外,大量地用于交換自己無力無法生產的必須物資。那么以馬匹為中介不失為掌控桀驁不馴的游牧民族的一個有效措施。你風調雨順水草豐茂馬匹孳生旺盛,我設市易馬;你遭冰雪天災馬匹倒斃不已孳生不旺,我調劑馬匹以賑濟。顯然將此恒定化制度化上升為政策層面的東西對于構建和諧的民族關系對于穩(wěn)定邊疆的局勢都顯得很有必要。
無論就軍事或者政治角度看,對馬匹的需求無疑是強勁的,確立妥善的馬政制度滿足這種需求,成為新興的滿清政權的當務之急。入關之前,滿清政權獲取馬匹的主要來源之一是通過戰(zhàn)爭搶掠。天聰年間四征蒙古,獲駝、馬、牛、羊14000余頭、匹;兩次征服黑龍江,共獲牛、馬近3100頭、匹;從天聰六年(1632年)至崇德七年(1642年),多次對東海各部用兵,獲馬、牛、驢共104659頭、匹;對明戰(zhàn)爭所得牛、馬更難于計算,只薩爾滸一戰(zhàn),就獲戰(zhàn)馬48600余匹等等。[3]上述史實顯示,這種通過征服和掠奪外部牲畜,正是滿清政權擴大牧群的重要途徑之一。入關之后,作為執(zhí)掌全國政權的階級再執(zhí)行這種搶掠之法于情于理都說不通了,且擄掠他人之馬并無必獲之期。
對于宋、明時期的大規(guī)模官馬民牧的范式,一度生活在馬背上又正是靠了數十萬八旗鐵騎東征西殺才奪得天下的滿清統(tǒng)治者卻躊躇不前思慮再三,他們不敢想象置身于遍地都在牧養(yǎng)駿馬且又對異族統(tǒng)治者心懷異志的漢族人的汪洋大海之中會是什么樣的結局,所以有清一代對民間養(yǎng)馬尤其是漢民養(yǎng)馬、特別是飼養(yǎng)可用于軍營驛站的騸馬,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給予無情打壓,實行嚴厲的馬禁制度?!膀~馬為營驛所必需,除八旗人等,及漢文武現(xiàn)任候補候選官、文武進士、舉人生員、武童準其畜養(yǎng)外,其余民人畜養(yǎng)騸馬,各令變賣。”當然在宣傳上還是要冠冕堂皇的,“順治五年定現(xiàn)任文武官及兵丁,準其養(yǎng)馬,其余人等不許養(yǎng)馬”,[4]這樣一項心懷叵測的馬禁政策,《清朝文獻通考》中將其影響贊譽為“內地初無養(yǎng)馬之煩”,不必養(yǎng)馬,但這絕不意味著百姓可以遠離馬政之苦累,馬價折征銀兩還是要交納的,順治初年即定“直隸、山東、河南、江南,額征馬價銀60余萬兩解太仆寺貯庫歲終核銷?!盵5]
實際上擺在滿清統(tǒng)治者面前的可供選擇的馬匹供應道路只有一條:開展大規(guī)模地國家牧養(yǎng)。所以入關之初就把發(fā)展馬政事業(yè)列為重中之重:“天聰時,征服察哈爾,其地宜牧,馬蕃息。順治初,大庫口外設種馬廠,隸兵部。康熙九年,改牧廠屬太仆寺,分左翼、右翼兩廠,均在口外?!盵6]
從此以后,馬政機構逐漸健全,內而上駟院外而太仆寺、車駕司;馬政事業(yè)的各種規(guī)章制度也日漸完善,牧場、軍營、驛站凡馬匹牧養(yǎng)、役使之所均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牧場、馬廠遍布于北部中國。古老的馬政事業(yè)在清代再一次煥發(fā)出引人注目的光彩。
[1]魏源《.圣武記》,卷一開創(chuàng)開國龍興記一.上海:世界書局,1936:2.
[2]魏源.《圣武記》,卷一開創(chuàng)開國龍興記一.上海:世界書局,1936:3.
[3]滕紹箴,滕瑤,著.滿族游牧經濟.北京:經濟管理出版社,2001:74.
[4]清高宗·敕.清朝文獻通考,卷一百九十三兵十五馬政.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影印本,考:6573-6575.
[5]清高宗·敕.清朝文獻通考.,卷一百九十三兵十五馬政.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影印本,考:6561.
[6]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一百四十一志一百十六兵十二馬政.北京:中華書局,1976:4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