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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丑的眼淚

        2012-08-14 07:25:29約.馬.齊默爾
        情感讀本·理論篇 2012年3期
        關(guān)鍵詞:馬戲小丑帳篷

        [奧地利]約.馬.齊默爾

        孩子們,孩子們,圣誕夜的前一天上演的馬戲開演了。大地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所有的屋檐下都掛著耀眼的冰凌,但是馬戲團(tuán)的帳篷里卻既溫暖又舒適。帳篷里不但像往常一樣散發(fā)著皮革和馬廄的氣味,而且還彌漫著蔥姜餅干、胡椒花生以及圣誕樅樹的芬芳。

        327個孩子和他們父母在觀賞馬戲表演。今天下午,這些小男孩和小姑娘們是他們父親所在工廠的客人。早在11月份,廠主就說過:“今年我們工廠很走運(yùn)。因此大家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今年的圣誕節(jié),要比往年隆重。我建議我們大家一起去看馬戲。有孩子的人把孩子也帶著。我也把我的三個孩子帶去?!?/p>

        因此,與324個孩子一起,廠長的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也正坐在他們的父母身旁。盼望已久的圣誕節(jié)慶典像預(yù)料的那樣盛況空前。

        接著,馬戲表演開始了。

        這對孩子們來說是引人入勝的。他們滿心喜悅地坐在巨大的帳篷里。當(dāng)黑色的矮馬跳舞時,他們欣喜若狂;當(dāng)雄獅怒吼時,他們毛骨悚然;當(dāng)穿著銀白色緊身裝的漂亮女郎在半空中蕩秋千時,他們驚恐得大叫。

        啊,小丑出場了!

        他剛在跑馬道上跌跌絆絆地出現(xiàn),孩子們就歡快地扯開他們的嗓門尖叫起來。從那一刻開始,人們就連自己的說話聲都聽不見了。孩子們大笑著,帳篷在他們的笑聲中顫抖。他們笑得那么厲害,以至眼淚蒙住了視線。

        這個小丑可真了不起!他的滑稽表演是那樣扣人心弦,連廠長都張大了嘴巴。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人看到過廠長張嘴吸氣哩!

        這小丑根本不說話。他用不著說話就妙趣橫生。他在孩子們面前表演著他們想看的啞劇。他一會兒裝小豬,一會作裝鮮魚,一會兒裝跳舞的熊。裝兔子的時候,他簡直滑稽極了。

        突然,這個年邁的著名小丑緊張起來。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頭上扎著紅蝴蝶結(jié)的小姑娘。

        小姑娘和她的父母坐在緊挨跑馬道的第一排。她是一個長著聰明俊秀的面龐的漂亮姑娘,身上穿著—套節(jié)日的藍(lán)衣服。坐在她身旁的父親在笑,母親也在笑,只有這個扎著紅蝴蝶結(jié)的小姑娘不笑。在327個孩子中,只有她一個不笑。

        年邁的小丑想:親愛的,讓我來試試,看我能不能把你也逗笑。于是他又專為這個坐在第一排的小姑娘賣力地表演起來。

        年邁的小丑從沒有表演得如此精彩。

        然而……無濟(jì)于事。那姑娘仍然毫無笑意。她瞪著滾圓而呆滯的眼睛看小丑,嘴角都沒有動一下。她真是個迷人的小姑娘,只是她一點也不笑。

        小丑莫名其妙。過去,他的每一次插科打諢都知道什么時候觀眾開始笑,什么時候停止笑。因此他的逗樂總是恰到好處。他與觀眾能夠進(jìn)行融洽的交流。這場為孩子們做的表演對于他來說是很輕松的,因為孩子們是天真無邪的觀眾,可以與他們輕而易舉地交流感情。但是那個小姑娘卻高深莫測。

        年邁的小丑正在模仿兔子,他突然感到一陣子不知所措的悲戚和束手無策的恐懼。他真想中斷表演,他覺得如果坐在第一排的那個小姑娘還是那樣瞪著他,他就無法繼續(xù)表演了。

        于是他走到小姑娘面前,有禮貌地問:“告訴我,你不喜歡我的表演嗎?

        小姑娘友好地問答:“不,我很喜歡。”

        “那么,”小丑問,“其他的孩子都在笑,你為什么不笑呢?”

        “請問,我為什么應(yīng)該笑呢?”

        小丑沉思后說:“比如說,為了我?!?/p>

        姑娘的父親想插嘴,但小丑向他做了個手勢,表示希望姑娘自己回答。

        “請您原諒,”她回答,“我不是想使您難過,但我確實不覺得您可笑?!?/p>

        “為什么?”

        “因為我看不見你。我是瞎子。”

        當(dāng)時,整個帳篷里像死一般的寂靜。小姑娘沉默而友好地坐在小丑對面。小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就這么呆站了很久。

        母親解釋道:“愛麗卡從來沒有看過馬戲!我們給她講過不少關(guān)于馬戲表演的情況?!?/p>

        “所以這一次她無論如何要來。她想知道馬戲究竟是怎么回事!”父親說。

        小丑鄭重地問:“愛麗卡,你現(xiàn)在知道馬戲是怎么回事了嗎?”

        “是的,”愛麗卡高興地回答,“我當(dāng)然已經(jīng)都知道了。爸爸和媽媽給我解釋了這里的一切。我聽到了獅子的怒吼和小馬的嘶鳴。只有一種事還不清楚?!?/p>

        “什么事?”小丑雖然明白,但還是問道。

        “為什么您那么可笑?”扎著紅蝴蝶結(jié)的愛麗卡說,”為什么大家對您發(fā)笑?”

        “是這樣?!毙〕笳f。馬戲場里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過了一會兒,著名的小丑像要作出重大決定似的,鞠了一個躬,說道:“聽著,愛麗卡,我向你提了個建議?!?/p>

        “請說吧?!?/p>

        “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為什么可笑……”

        “當(dāng)然想知道?!?/p>

        “那么好吧。如果你的父母方便的話,明天下午我到你家里去?!?/p>

        “到我家里?”愛麗卡激動地問。

        “是的。我將表演給你看,同意嗎?”

        愛麗卡高興得直點頭。她拍著雙手喊:“多好?。“职?、媽媽,他到我們家來!”

        小丑問明地址后說:“6點鐘怎么樣?”

        “行!”愛麗卡說,“啊,我多高興??!”

        小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一個剛從肩上卸下千斤重?fù)?dān)的人。他向觀眾喊道: “女士們先生們,表演繼續(xù)進(jìn)行?!?/p>

        孩子們鼓起掌來。他們都對瞎眼的小愛麗卡十分羨慕,因為這個偉大的小丑將去拜訪她……

        當(dāng)夜大雪紛飛,第二天仍然下個不停。5點半鐘時,愛麗卡家里的圣誕樹上蠟燭通明。小姑娘摸遍了桌子上擺的所有精美禮物。她吻了吻父親,又吻了吻母親。但是她總在不停地問:“你們認(rèn)為他會來嗎?你們認(rèn)為他真的會來嗎?”

        “當(dāng)然,”母親說,“他親口答應(yīng)的?!?/p>

        他準(zhǔn)時到達(dá)。起居室的座鐘正在打點。

        她握著他的手,激動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真……真……真太好了。您真的來了!”

        “當(dāng)然,我答應(yīng)過的?!毙〕笳f。他向她的父母致意,然后把他給愛麗卡的禮物交給她。那是三本盲文書。愛麗卡已經(jīng)讀過一些盲文書籍,她十分高興又得到三本新書。“可以給我一杯香檳酒嗎?”年邁的小丑說。

        他把香檳喝完,牽著愛麗卡的手,把愛麗卡安頓在圣誕樹前的沙發(fā)上,自己在她的面前跪下。

        “摸摸我的臉,”他說,“還有脖子,接著是肩膀,然后還有手臂和腿。這是第一步。你必須準(zhǔn)確地知道我是什么樣子?!?/p>

        小丑既沒戴眼鏡,也沒穿戲裝,完全沒化裝,他自己沒有把握他的試驗?zāi)懿荒艹晒Α?/p>

        “好了嗎?”他終于問。

        “嗯?!睈埯惪ㄕf。

        “你知道我的長相了?”

        “清清楚楚。”

        “那好,我們開始吧!”小丑說,“但是請不要讓手離開我。你要不停地摸著我,這樣你才能知道我在干什么?!?/p>

        “好的?!睈埯惪ㄕf。

        于是年邁的小丑開始表演。他把他在馬戲表演的全套節(jié)目從頭做起。父母相互緊握對方的手,站在門旁看著。

        “現(xiàn)在小熊開始跳舞。”年邁的小丑說。當(dāng)他模仿熊跳舞時,愛麗卡細(xì)嫩的小手撫摩著他,但是她的面容仍然呆滯不變。

        雖然這是他畢生最困難的表演,但是小丑一點也不畏縮。他又開始學(xué)鱷魚,然后學(xué)小豬。漸漸地,愛麗卡的手指從他的臉上滑到了肩上,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嘴巴也張開了。

        仿佛愛麗卡用她的小手看到了其他孩子用眼睛看到的東西,她在小丑裝小豬的時候哧哧地笑起來,笑得短促而輕柔。

        年邁的小丑更有信心地表演起來。愛麗卡開始?xì)g笑了。

        “現(xiàn)在是兔子?!毙〕笳f,同時開始表演他的拿手好戲。愛麗卡大笑起來,聲音越來越響。她高興得喘不過氣來。

        “再來一遍!”她興奮地喊,“請再來一遍!”

        年邁的小丑又裝了一遍兔子,一遍又一遍。愛麗卡還是沒個夠。她的父母面面相覷,愛麗卡還從來沒有這么快活過。

        她笑得氣喘吁吁。她高喊:“媽媽!爸爸!現(xiàn)在我知道小丑是怎么回事了!現(xiàn)在我什么都知道了!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圣誕節(jié)?。 ?/p>

        她細(xì)小的手指仍在跪在她面前的老人臉上摸來摸去。

        突然,愛麗卡吃了一驚。她發(fā)現(xiàn)這個偉大的小丑哭了!

        摘自《幸福很簡單》博爾赫斯等著,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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