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璽 中國農產品市場協會會長、北京新發(fā)地農副產品批發(fā)市場中心董事長，國家現代農業(yè)科技城流通研究院院長。

北京作為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農產品供應關系到這座城市安全供應的生命線，與離不開一日三餐消費的京城市民息息相關。農產品批發(fā)市場作為承擔著90%以上農產品供應的重要平臺和載體，一直以來為保障首都農產品安全、穩(wěn)定和充足的供應，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北京蔬菜的供應形勢

（一）北京蔬菜供應的主要來源分析

上世紀80年代以前，北京的蔬菜供應是以近郊為主（如朝陽、海淀、豐臺）、遠郊為輔（如大興、順義、房山等），當時從近郊如豐臺運一車蔬菜到市區(qū)，只有15元的運費，而現在北京的蔬菜供應是以外埠為主，自產為輔，北京市民吃的是來自全國的農產品。通過新發(fā)地市場23年的統(tǒng)計總結，我們得出對北京市主要供應四類蔬菜：第一類儲存菜，以河北、內蒙古、寧夏、甘肅等地的土豆、胡蘿卜、大白菜、洋蔥等為主，約占總銷量的30%；第二類是南菜，是廣東、廣西、云南、海南等地的豆角、圣女果、冬瓜等，約占總經銷量的40%；第三類是山東、河北的保護地蔬菜，如黃瓜、西紅柿等，約占總經銷量的20%；第四類北京自產菜，以油菜、茴香等葉類菜為主，約占總經銷量的10%。

（二）2011年冬季至2012年春季北京蔬菜供應形勢分析

2011年，我國大部分地區(qū)遇到了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加上各地農業(yè)部門高度重視農業(yè)生產，全國農產品的種植面積和種植技術都有所增加和提升，使我國以土豆、洋蔥、胡蘿卜等為主的冬季儲存農產品大獲豐收。

一是冬季儲存蔬菜供應情況：主要包括大白菜、土豆、洋蔥、水蘿卜、白蘿卜、青蘿卜、胡蘿卜、蒜苗（蒜薹）等幾個品種。目前得到的信息是：土豆、洋蔥供大于求，大白菜種植面積與去年大體相當，供應充足，蒜薹庫存充足，胡蘿卜供應充足，其它蘿卜供應狀況與去年大體相當，價格會相對穩(wěn)定，總體來看冬儲菜供應充足。

二是北方設施蔬菜供應情況：北方設施蔬菜主要包括黃瓜、茄子、西紅柿、芹菜、西葫蘆以及小白菜、小油菜、小菠菜、香菜等小菜品種。小菜的生長期比較短，價格會不時地出現波動，漲幾天、落幾天是正常現象。但無論上漲或是下降，持續(xù)的時間均比較短。

三是南方蔬菜供應情況：2011年年初，產自云南、四川、廣東、廣西、福建、浙江地區(qū)的蔬菜供應量超過去年，但是海南蔬菜的上市量小于去年，使得北京地區(qū)在春節(jié)前后的菜價明顯上漲并創(chuàng)下新高。新發(fā)地市場2011年以來只有春節(jié)前的20天和春節(jié)后的10天加權平均價超過去年同期，這其中海南蔬菜的貢獻率功不可沒。

從總的情況來看，2011年冬季至2012年春季北京的農產品供應一是數量比較充足，二是價格比較穩(wěn)定。

北京在全國率先免部分農產品入場費的重大意義

2011年11月1日，北京市政府作出決定，率先在新發(fā)地市場對大白菜、土豆、洋蔥等八個品種免收入場費，此舉對于解決全國農產品賣難、平抑首都農產品物價和保障首都農產品充足供給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政府在恰當的時候做了一件恰當的大好事，具有特殊而重大的意義：

一是選擇的品種正確，這八個品種是今冬明春消費者的當家品種，每年占冬季消費的50%以上。

二是時間正確，這個時間選擇的非常重要，十一月至來年一月，正是全國人民兩節(jié)（元旦、春節(jié)）期間的供應高峰期。

三是能夠及時迅速的吸引全國菜源，源源不斷地進入北京市場，保障首都農產品充足供應和穩(wěn)定供應。

我國菜價不穩(wěn)定的根本原因及對策

（一）我國菜價不穩(wěn)定的根本原因

農產品價格很簡單，就一句話：多了就賤，少了就貴。導致菜價上漲有很多因素，分為自然因素和非自然因素。自然因素好理解，是指農副產品生產和工業(yè)品不一樣，它受天氣、氣候的影響比較大。近年來，我國氣候變化無常，災害天氣較多且頻繁，給農業(yè)生產帶來諸多不穩(wěn)定因素，導致農產品價格像坐“過山車”似的忽高忽低。例如，2011年年初，海南供應北方的蔬菜種植面積從2010年的240萬畝增加到270萬畝，當時好多人擔心會出現賣難問題，但是年初海南經歷了長時間的低溫陰雨天氣，蔬菜減產，沒有出現賣難，反而供不應求。所以僅僅增加種植面積，不一定出現賣難，還要靠老天爺幫忙。

非自然因素則由很多不同原因造成。一是農業(yè)和農業(yè)干部弱勢：多年走訪中發(fā)現，我國農業(yè)和農業(yè)干部都處于弱勢地位。有這么一組數據：去年，全國有2862個縣，其中國家級貧困縣有575個縣，而這575個縣全是農業(yè)大縣，就是說在中國凡是純農業(yè)的大縣都意味著貧窮和落后。而農業(yè)干部，相對來說也是弱勢群體。同樣是當副縣長，負責農業(yè)的副縣長一般排最后。二是產銷信息不暢。近年來，我國農產品幾乎年年出現“賣難”問題，為此國家領導人曾多次作出重要批示。出現這種問題的根本原因是農產品的產銷信息不對稱，缺乏對農民種植的科學指導，農民種植農產品幾乎是“跟著感覺走”，盲目跟從，導致同一品種的農產品豐產卻不豐收，打擊了農民的積極性。

三是種子價格過高。我國種子研發(fā)相當滯后。目前，我國70%以上的種子被操縱在國際跨國農業(yè)企業(yè)手中。種子被外國壟斷之后，對我國農產品的價格和生產都是干擾，種子也是一個國家的戰(zhàn)略資源，能影響一個國家的執(zhí)政能力。有農民就說，當初種子是白給，而現在是論粒買，一畝地光種子就要花掉幾百元。而種子價格高，也是導致我國農產品價格高的原因之一。對此，我舉一個例子，2011年我去內蒙古烏蘭察布市考察，當地種了大面積的胡蘿卜，一問當地的農民，全是日本的種子，叫紅纓2號，一畝地光種子錢就400～500元。就是說不管種地掙多少錢，種子錢都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四是流通成本過高。我國農產品的流通成本遠遠高于種植成本。例如，2011年四月份大白菜價格特別低，我們到山東金鄉(xiāng)收購白菜，到了那農民說：“你們自己去地里采摘吧，愿意給就給我們幾塊錢，不愿給拉著就走吧，不收過幾天也爛到地里了。”然后我們就砍白菜，找當地人收獲、掰好、裝好塑膠袋再裝到車上，等裝好車當時每斤白菜合八分錢，這屬于人工費。從山東金鄉(xiāng)運到新發(fā)地的運費每斤白菜合1毛5，這樣即使農民一分錢沒要，運到新發(fā)地大白菜變成了2毛3。當時的批發(fā)價是2毛5，到城里的超市每斤要賣五六毛錢。這時城里人就要抱怨，這白菜怎么這么貴。而這個價錢還是菜農一分錢沒要的價格。這和海里打魚一個道理，大海沒向我們要錢，但運到北京，一斤帶魚一百多塊錢，這其中是冷庫、運費、人工等成本的疊加。

五是務農不如務工。從目前看，在城市務工的收入要遠遠大于在農村務農的收入，刺激了全國大量農民工涌入城市，導致務農人數將會越來越少。我調查了一組數據：2003年農民與城市居民收入比是1∶2.86（農民年均收入2622元，居民年均收入7498.92元），2009年則變?yōu)?∶3.3（農民年均收入5000元，居民年均收入1.65萬元），兩者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在“干什么”都比“種地強”和“務農不如務工”的大環(huán)境下，務農人數將會越來越少，留在農村的幾乎全是老人和婦女，農產品的種植成本就會增加。

六是糧價拉動菜價。近兩年，國家連續(xù)調高稻谷、小麥的最低收購價格，而種菜基本上沒有補貼，菜農往往存在“豐產不豐收”或“賣菜難”的市場風險。當農民種菜的收益不如種糧的收益時，他們自然會選擇種糧，而不去種菜。這是造成蔬菜價格不穩(wěn)定的一個重要原因。

七是租賃費用太貴。在北京市三環(huán)以內租一間普通的、20平米的房子月租需要3000～4000元，有的租一個2～3平米的攤位月租需要1000～2000元，好的地段更貴。而從事農產品交易的小商販，大多來自農村，全家攜老帶幼來京需要不小的開支，而賣農產品具有運輸損耗、時間長不新鮮等特點，為了能達到一個滿足自身需求的“平衡價格”，他們不得不以“暴利”的經營模式銷售，從而導致農產品價格到終端市場“翻著跟頭漲”。而超市的價格也如出一轍，高昂的房租費、莫名的“進店費”等，使得超市內的農產品價格居高難下。

八是經濟發(fā)展需要。我國正由溫飽型向小康型社會轉型，各種商品的價格都在發(fā)生調整，農產品也不例外，農產品價格上漲是社會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普遍現象，也是一種經濟現象，很正常。比如經濟發(fā)達的一些國家，蔬菜價格要比我國高許多。

（二）發(fā)展對策

我認為今后我國農產品領域還有以下幾點發(fā)展方向

第一，國家實行土地流轉，搞規(guī)?；洜I。2011年10月11—12日，我去遼寧省海城市考察，參觀完后，我認為海城市市長項世偉的做法值得借鑒和學習，比如他們將流轉的土地分類種植，農民有土地租金收入，同時參加生產，變成農民工人，月月有工資。種植方式分為一萬畝大蒜，一萬畝草莓等，這個就有效解決了小生產對大流通不匹配的問題，使產量和種植面積有所保證和可控，使得種植的面積和品種有計劃。就是說市場經濟中在指導農業(yè)生產過程中，要有計劃經濟的手段。

第二，加強信息指導，確保穩(wěn)產穩(wěn)收穩(wěn)銷。泛泛的講信息，很大也很空，首先，我認為必須真實，堅決遏制下面“欺騙”的數據和信息；其次，要充分利用全國批發(fā)市場真實的交易的真實數據，進行及時追蹤統(tǒng)計，并進行科學分析；第三統(tǒng)計完數據之后，要真正的用起來，及時將第一手的信息通過電視、網絡、手機短信等有指導性和針對性指導全國的農業(yè)生產。

第三，加強農村水利建設，確保農業(yè)穩(wěn)產穩(wěn)收。農業(yè)種植要穩(wěn)產穩(wěn)收，就要下大力氣加強農村的水利建設。比如，內蒙古烏蘭察布市采取現代化的滴灌技術，使農產品的產量做到穩(wěn)產高產，這種做法就很好，能夠確保農產品種植在遇到不良天氣時穩(wěn)產穩(wěn)收。比如使用滴落技術種植的土豆畝產6000斤，而靠天種植的土豆畝產2000斤。

第四，是農產品必須打品牌。中國是種植大國，但卻是品牌小國。我們號稱在世界上蔬菜占44%，水果占20%多，量是很大的，但是品牌是最次的，如果我們沒有品牌，今后我們出口、食品安全永遠是一句空話。

第五，是要高度重視食品安全。我們中國的食品安全總體狀況是越來越好的，新發(fā)地市場從1999年對農產品開始抽測，不合格率是4.6%，去年的不合格率是2.3%，不合格率下降速度還是很快的。食品安全是一個重要課題，要加大研究和解決的力度。

如何應對突發(fā)事件，保證價格穩(wěn)定

保證大城市農產品的安全、穩(wěn)定供應，提高“三率”是關鍵。尤其是像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只有不斷提高農產品供應的自給率、可控率、調控率，才能有效確保在極端天氣或突發(fā)事件中，農產品數量充足的供給和價格的穩(wěn)定。

一是提高自給率。這是提高大中城市自產自足的最有效方法。眾所周知，目前我國大中城市蔬菜種植面積越來越少，城市人口卻越來越多。而在城區(qū)加大蔬菜種植面積是保障城市蔬菜供應的最安全的辦法之一。北京市政府計劃在幾年內，使北京市的蔬菜自給率由現在的28%提高到35%，蔬菜種植面積由50萬畝增加到70萬畝，這就是提高城市自給率的最有效方法。

二是提高可控率。這是保證城市農產品安全穩(wěn)定供應的長效方法。作為承擔著首都80%以上農產品供應的北京新發(fā)地市場，目前，我們正在北京市周邊、河北省環(huán)北京方向洽談建設8～10個市場，通過和周邊農民搞訂單農業(yè)，確保北京市農產品的安全穩(wěn)定供應。同時，我們在全國各地建立了550萬畝農產品種植基地，通過訂單農業(yè)和產地儲備的方式，確保在特殊情況下能夠迅速從全國各地的農產品種植基地調菜，保證首都市場的安全穩(wěn)定供應。

三是提高調控率。這是短時間內無外埠供應情況下，有效保證城市農產品供應的最有效方法。目前，新發(fā)地市場有1萬噸冷庫作為北京市政府的應急儲備，分別在2008年、2009年、2010年擔負了北京市政府的儲備任務，并在2009年年底至2011年年初北京市連續(xù)下五場大雪的情況下，發(fā)揮了重要作用。2010年1月16日，溫家寶總理視察新發(fā)地市場后，給予了較高評價，并提出“如果大雪封了高速路或下七天大雪，能否保證首都供應”的新課題。為此，我們正在積極籌建12萬噸的北京市最大冷庫，此冷庫建成后將會大大提高首都農產品供應的調控率。

同時，我認為我們的各級政府和領導，還要保護好兩方面的利益：一是保護農民利益。給農產品價格上漲一個合理的空間，畢竟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各種物價都在上漲，農產品價格的適度上漲，不僅有利于農民增收，有利于建設社會主義的新農村，而且有利于擴大內需，實現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的和諧發(fā)展。反之，當“務農不如務工”，在“干什么”都比“種地強”的時候，種地的農民將會越來越少，那時的農產品價格勢必會越來越貴。二是保護農業(yè)干部。目前，政府在考核提拔干部時，其中當地經濟發(fā)展的GDP是一項硬指標，不論你其它工作干的多么出色，這個硬批示上不去就很難提拔。農業(yè)干部雖然沒能為經濟發(fā)展作出十分突出的貢獻，但它是基礎，是一切發(fā)展的前提，沒有穩(wěn)定安全的農業(yè)保障，就沒有經濟大發(fā)展的繁榮今天。為此，我們建議政府要轉念思想觀念，保護農業(yè)干部，重點提拔和使用有突出貢獻的農業(yè)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