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 劉景鵬
沿著小城南大路建設(shè)銀行旁邊的巷子進去,迎面就是一家經(jīng)營牛肉粉扣的小吃攤子,兼賣豬肉丸粉條和茶葉蛋。攤主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她的牛肉粉扣做工精到,粉扣是藕粉,嚼起來滑韌脆溜,牛肉韌勁十足,加上熬制的老湯,因此味道極好。
由于攤子地處交通要道,生意一直很紅火。記得過去斜對面汽車北站未拆遷時,南來北往的旅客都會在等車的間隙跑這來吃上一碗,調(diào)點酸辣,個個吃得滿面紅光,細汗直流。
小城的巷子,尤其是一些幽深、古舊的巷子似乎巷口前總會有一家招徠客人的小吃攤子,根深蒂固的,似乎成了它的一道地理特色。
我所說的這家牛肉粉扣攤子經(jīng)營很有些年頭了,記得90年代初我家剛從鄉(xiāng)鎮(zhèn)搬到城關(guān),它就存在了。經(jīng)過這么多年,它還是牢牢占據(jù)了那條巷子的巷口,仿佛時光未曾走遠。
它的攤子,也沒有像小城其他小吃如江記魚片、點頭米粉湯、店下炒米粉等那樣,由于生意做大,舍棄了原來簡陋的場所,租用寬敞明亮的門面來經(jīng)營。
它就這么幾十年來在一個固定的地點經(jīng)營著一個固定的理念,攤子主人的思想真夠固執(zhí)的。然而每次到那里吃一碗粉扣,想問老板原因時,心里頭卻在想,嘿,還是這個老地點好。它就是我少年以來要找的地方,在同樣的地點,一些記憶溫馨而繚繞。
想念一個地方,即使再破再舊,也是思茲念茲的地方,這個鋪子老板的固執(zhí)似乎驗證了這個道理;或者他的經(jīng)營頭腦已經(jīng)精明得接近于“道”了。
在小城繁華的街面,這樣的巷子很多。它們巷口的攤子,大多簡陋,就一個鍋,幾張桌子,老板娘在揮汗如雨地干活。比如市醫(yī)院附近就有一家賣地瓜粉扣和米面的攤子,調(diào)料很簡單,樸素得近乎白描,而我不知道為什么總會鬼使神差地轉(zhuǎn)上幾路車,專門到那里吃上一碗。
魂牽夢繞的東西,終究是可貴的,譬如我們對于少年時居住的老屋,嶺旁的老井,傍晚老屋頂上裊裊的炊煙,總有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思念。人啊,真是一個固執(zhí)且懷舊的動物,對于消逝的一切,總有無法泯滅的記憶。
小城的巷子腹部沒有街面那般大氣,它往往還遺留著碎石路或黃土路的模式,凹凸不平的。走進去,后背會吹來幽幽的弄堂風(fēng),這時如果太陽西去,便會覺得渾身冷颼颼的。
但是它在巷口表面人間煙火的背后,實際上隱藏著一些令你驚奇的發(fā)現(xiàn)?;蛘哂幸患依戆l(fā)店,店主是個跛腿的中年男人,擺設(shè)的理發(fā)椅與布置都停留于80年代;或者有一家私人診所,留著長須的老中醫(yī),用小拇指指甲熏得黃黃的手捏著一本《黃帝內(nèi)經(jīng)》,從他的百寶箱里為你取出一小盒專治痔瘡和皮膚潰破的中藥膏,呵,總是有那么一股藥到病除的神秘勁兒。
滯留在小城巷子里的光陰總是走得特別慢,仿佛一個人在周末起床,慢條斯理地洗漱,慢條斯理地吃早餐,慢條斯理地把時間留給自己、留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