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光

偷取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大批量印刷后拿去叫賣！混世小魔星橫空出世，誓要將正派武林折騰個天翻地覆。沒想到一招棋錯讓她落在了沈少俠手里，可是他不僅不殺她，還說要保護她，但是……他怎么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傳內(nèi)功給她？

一、內(nèi)功心法第六彈

陽寧雖是關中小城，卻因為城中武林名門關家堡而蜚聲四海。有著關家的蔭庇，城中店鋪林立格外繁華，時間剛過正午，鴻賓樓內(nèi)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大家談論的話題無外乎是最近在武林中橫空出世的混世小魔星，偷了各派武林秘籍，大批量印刷后送去各大書局叫賣，連武當少林這樣的大派都遭了毒手。

從前難得一見的武功絕學，如今早已泛濫成災，甚至淪落為如廁讀物。賣家也適時順應潮流，貼心的把秘籍換成更綿軟的紙張，真正做到消遣實用兩不誤。

被混世小魔星這樣一折騰，武林中頓時亂成一團，遭殃的門派一邊發(fā)誓要將小魔星碎尸萬段，一邊派出門徒到處高價收購秘籍，還沒遭殃的門派也如臨大敵，更加謹慎地看管自家寶貝。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唯獨窗邊的白衣少年獨坐一桌滿面沉郁，似乎有什么煩心事，一桌子的菜也食不知味，吃了兩口便放下了。出了酒樓，白衣少年依舊苦著一張臉，時不時搖搖頭嘆息一聲，好像遇到了天下一等一的麻煩事。

少年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一個小販湊上來：“少俠，買本武林秘籍吧，風音閣出品，內(nèi)功心法第六彈，曠世絕學《九陽真經(jīng)》，包教包會附送絕版珍藏圖冊，絕對不是那些濫竽充數(shù)的《丸陽真經(jīng)》，要不要買一本參詳參詳？”

少年正在心煩，突然來了這么一位聒噪的主，不耐煩地回道：“不要?！?/p>

小販不死心，繼續(xù)纏著他：“您要不要再看看這個，逃跑必備《凌波微步》，高清無碼傾情放送，隨書贈送《葵花寶典》試閱小冊子，數(shù)量有限，先到先得，少俠來一本吧?！?/p>

少年耐著性子，冷冷道：“不要！”

小販索性擋在他身前，嬉皮笑臉道：“不喜歡不要緊，我這兒還有，要不再看看這個……”

“我說了不要！”本就壓了一肚子火的少年惡狠狠地回了一句，見那人還要湊上來，少年眸光一閃，眼中透著森然的寒意，大吼道：“你煩不煩?！辈婚L眼的小販，找誰不好，竟然推銷到他頭上了。說話間一抬手，掌心的空氣因為熾熱的溫度而瞬間扭曲，這一掌下去，小販不烈焰焚身也能要了他半條命。眼看著小販的胸口燒出幾個破洞，憑空出來一掌化解了他的招式，接著一拉一帶，少年頓時被震出好幾步。

“你……”看到眼前含笑不語的人，少年驚得目瞪口呆，他剛學三昧真火，雖然不甚純熟，但想要破解這一招除非用更強的真火抵御對手功力。

“你是……”少年剛想說話，只覺得五臟六腑好似油烹，全身經(jīng)脈紊亂，“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直直地倒下去。

沈笑離上前一步接住他，亮晶晶的眼中閃過一絲內(nèi)疚，嘆息道：“我還是來晚了。”

二、秘籍里的小王八

莫芯這一晚上過得如同在煉獄中一般飽受煎熬，醒來時更是覺得疲憊不堪，全身就像被車輪碾過似的劇痛不已。莫芯艱難地睜開眼睛，一眼看到床邊滿面期待驚喜異常的男人，雖然虛弱，依舊恨恨地咬著牙：“沈笑離？”

沈笑離很意外，粲然一笑，驚喜道：“你認得我？”他雖然有門有派有武功，但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更不會想到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孩子會知道他的名號。沈笑離喜出望外，嘴角悄悄揚起，禁不住沾沾自喜起來。

莫芯閉上眼睛喘著氣，沒有理他。她去羅炎門偷《三昧真火》時，遠遠地瞧過他一眼。羅炎門遠離塵囂，這位豐神俊朗，美如冠玉的嫡傳弟子沈笑離也像謫仙般纖塵不染，恍惚中透著幾分仙氣，驚艷之下也就多看了幾眼。

沈笑離撥弄著她的額發(fā)，若有所思：“混世小魔星居然是個女孩子，不好不好?！?/p>

聽到沈笑離說“女孩子”，莫芯猝然瞪大眼睛，驚慌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披散著，衣服也被換過，想起昨晚大汗淋漓時好像浸在水中一樣，現(xiàn)在從里到外都干干爽爽，難道……

她身子一震，原本慘白的小臉泛出羞憤的酡紅，極怒中揮起一巴掌落在沈笑離的臉上。并沒有預想中振聾發(fā)聵的響聲，恰恰相反，這一掌軟綿綿的，像情人間柔情蜜意的愛撫，心頭的震驚完全蓋過指尖奇異的觸感。莫芯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眼中的驚恐之色漸漸轉(zhuǎn)化為徹骨的絕望，喃喃道：“我的內(nèi)力……我的內(nèi)力……消失了……”

剛剛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的沈笑離如釋重負般吐出一口氣，輕笑道：“我還以為怎么了?！?/p>

見他這般悠閑自得，莫芯怒氣更甚：“沈笑離，要我的命就給個痛快?！彼粍硬粍拥囟⒅錆M恨意的眼中冉冉有水霧升起，倔犟而又悲憤的樣子顯得格外可憐。

沈笑離真不知這話從何說起，斂去笑容，一本正經(jīng)道：“我并不是來殺你的?！彼闷鹉潜緩哪旧砩险业降摹度琳婊稹方忉尩溃骸斑@本是假的，我怕流傳到市面上有人照著它練誤入歧途，才和師傅告了假，從羅炎門找到這里?！?/p>

“什么？”莫芯在心里暗叫一聲。這幾個月來，莫芯走南闖北盜取秘籍，江湖中人提起她無不咬牙切齒，追殺她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可是千里迢迢找到她只是因為秘籍有錯誤的，他還是頭一個，并且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沈笑離看到她疑惑不解又充滿探尋的眼神，解釋道：“武術本來就是讓人強身健體的，既然是于人有益，干嗎要當做什么秘密。況且我們羅炎門人丁稀少，我巴不得來幾個師弟呢，你要是真把《三昧真火》傳開了，也算是給我們羅炎門做宣傳了。”他接著嘆了一口氣，難過地說：“就算你宣傳了，估計也不會有人愿意練，實在是太辛苦了。幾次收來的師弟一到夏天就跑了，那個熱呀，別提了?！?/p>

聽著他絮絮叨叨說了這么一堆，一旁的莫芯表情僵硬，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腦部結(jié)構(gòu)，像看什么新物種一樣怔怔地盯著他。

沈笑離翻開那本泛黃的秘籍，好像遲暮老人意外發(fā)現(xiàn)了童年的玩具，在時光的剪影中又是歡喜又是悵然：“我寫好后就沒翻過，想不到我十歲時的字已經(jīng)寫得這樣好?！彼Φ檬值靡?，本就明艷的臉龐因為歡愉之情而顯得格外動人，“這是小時候師傅罰我抄的，小孩子沒定力，亂寫一氣，不是竄行就是錯字，照這本練不死已是萬幸了。”沈笑離將目光轉(zhuǎn)向她，認真又敬佩的神情更像是一種諷刺，“你挺幸運的。”

“幸運？”對，在她之前是覺得幸運，那么容易就拿到了武林絕學，原來根本就是人家扔在一邊的垃圾，忍著烈焰焚身的痛苦修習了《三昧真火》，原來是人家十歲的涂鴉，現(xiàn)在不僅身受重傷，還把內(nèi)力弄沒了。莫芯氣得渾身顫抖，又委實無可奈何。

突然間，沈笑離好像在書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東西，驚喜異常：“對對對，就是這個王八，我無聊得很，就畫了個王八咒師傅?！彼麚u著頭笑道，“真是年少無知?！?/p>

莫芯一口氣哽在咽喉，差點沒暈過去，她竟然還以為那個王八蘊藏著怎樣的驚天秘密，原來只是一個小孩子的惡作劇。分不清是氣是怒，是委屈還是不甘，莫芯的牙齒咯咯作響，逼視著他的目光中泛起圈圈水光：“可惡……”

沈笑離臉色一變，關切地問：“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臉色這么難看?！?/p>

“滾！”莫芯在心里罵了一句，咬著唇不理他。屋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客官，尊夫人的藥煎好了?！?/p>

莫芯大叫一聲，盯著沈笑離：“尊夫人？”她抬起手緩緩指向自己，“難道是……我？”

沈笑離粲然一笑：“小二見我抱你進來，大概是弄錯了。”看到莫芯咬得發(fā)白的嘴唇，怕她誤會，連忙安慰道：“你不要自責，你雖然長得不是頂好看，但我并不覺得你丟了我的臉?！?/p>

莫芯絕望地閉上眼睛，一句話也不想說：“該死的羅老頭兒，從哪兒找來這么一個白癡徒弟?！?/p>

三、你叫我什么

莫芯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去關家堡偷秘籍，不僅沒得手還暴露了身份，連著幾天毫無進展不說還栽在了白癡沈笑離的手里，而且……

莫芯望著床頂，沒頂?shù)募崕缀鯇⑺嗨?，她閉上眼睛，凄愴與悲涼一涌而上，心上像是被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纏上一樣，心慌得難受。她的內(nèi)力真的沒有了，之前還以為只是一時重傷，因為氣血不足而無法凝聚內(nèi)力……

習武之人沒有了內(nèi)力，就像畫師失去了眼睛，琴師沒有了雙手，空有一身絕學卻沒有駕馭招式的內(nèi)力，真是比要了她的命還難受，她甚至幾次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她忽然瞪大眼睛，目光灼灼，漂亮的瞳人中閃動著耀眼的星芒，是，哪怕是死也不能阻止她的決心。

莫芯轉(zhuǎn)頭看向那個人，閉目養(yǎng)神的沈笑離，少了些聒噪，少了些討人嫌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清俊儒雅，上上下下透著仙氣。沈笑離表面上不諳世事，說的話做的事又好像帶著些許故意似的，不動聲色便能將人氣死，偏偏又在事后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清。

“真是個危險的男人?！蹦驹谛睦锝o沈笑離下了定義。

外邊響起敲門聲，小二畢恭畢敬地進來，沈笑離對他笑了笑，小二回了禮，端著托盤走到床邊：“夫人，該喝藥了?！?/p>

莫芯下意識地瞥了沈笑離一眼，見他只是含笑望著她，一點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頓時火冒三丈，凌冽的目光射向小二，質(zhì)問道：“你叫我什么？”

小二看她臉色不對，哆哆嗦嗦地回道：“夫人……”

“好……”莫芯莞爾一笑，揚起的嘴角如三月的柳枝般曼妙，“你過來，來?！彼皖亹偵臉幼幼屓瞬缓?，“再往前，到我手能夠到的地方?！毙《坏谜\惶誠恐地走進了幾步，莫芯看準時機，揮手連抽了小二幾巴掌。她雖然沒有內(nèi)力，依舊下了十二分的狠手，小二的嘴角立時淌下一道血線。

“你干什么？”沈笑離沖過來拉住她的手。

莫芯不依不饒，兇神惡煞似的瞪著小二：“你要是再敢胡說，我就割了你的舌頭，我……”她被沈笑離推在床上，回過神的小二“媽呀”一聲落荒而逃。

“你怎么這樣狠毒？”沈笑離痛心疾首，“那個小販不過是推銷秘籍，你不買也就罷了，干嗎下那么重的手。叫你一聲夫人又怎么了？我都說過我不介意，你還有什么氣憤的？”他生起氣來并沒有武林中人的氣勢，更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好像眼前的女人是什么碰不得的怪物，小聲嘀咕，“哪有女孩子這樣霸道的?！?/p>

莫芯被他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我狠毒？你呢？”她冷冷一笑，一字一頓，“沈大俠？”她移開目光，平靜地說道：“你不殺我，當然了，殺了我對你有什么好處？倒不如把我送去武林盟主那里，讓全天下都知道是你沈笑離抓到了武林公敵，從此名揚天下。要不就送去少林老禿驢那兒賣個人情，或者送到峨眉山換美人傾心？哈哈……”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期期艾艾道，“你們武林正派都是這么假仁假義?！?/p>

“我從沒有這樣想過?！鄙蛐﹄x正色道，“只是你身子虛弱，又因為我才內(nèi)力全無，我……我有責任照顧你。”

“內(nèi)力……哈哈……”一提起內(nèi)力的事情她就來氣，旋即瞪向他，“沈大俠，你是要我說謝謝嗎？”

“我……”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可是這個女人為什么就不明白呢。沈笑離正不知怎樣解釋，忽然間幾個大漢破門而入，“偷秘籍的狗賊，你爺爺我總算找到你了！”

四、當然是傳些內(nèi)力給你

沈笑離想也沒想便擋在莫芯身前，大義凜然地道：“你們干什么？”

“喲，還有同伙？一起收拾了！”

莫芯認出為首的正是關家堡的堡主，她現(xiàn)在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過，這回死定了。正當她愁眉苦臉的時候，身前的沈笑離不疾不徐地抬起手臂畫了小半個圈，幾個大漢像碰到燒紅的烙鐵一樣，跳著腳躲開。

沈笑離微微躬身，誠懇道：“不知她偷了哪本，我讓她還給你們?！?/p>

幾個大漢面面相覷，其實秘籍并沒有被偷走，他們只不過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抓到小魔星，好在江湖豪杰面前露露臉。關堡主沉吟一聲：“你讓開?！?/p>

沈笑離沒有動，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說有得罪的地方，她現(xiàn)在內(nèi)力全無，已經(jīng)得到了懲罰，若不是殺父滅門的深仇大恨，你們何必對一個女子下手?！?/p>

莫芯明顯感到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凝滯，屋角似乎還飛過幾只烏鴉。她不覺啞然，沈笑離到底是不是武林中人，門派間爭權奪利，好勇斗狠，還要什么理由。

關堡主哪有心思和他多費口舌，大喝一聲：“兄弟們，上！”

見他們不聽勸，沈笑離只得使出三昧真火，他剛使出起手式，幾個大漢便頓住腳步，露出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關堡主大驚失色：“羅炎門？想不到與世無爭的羅炎門會和邪派魔星同流合污，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上！”

眼看著幾人又要沖上來，沈笑離又是生氣又是無奈：“你們怎么還要打?！彼炔幌牒退麄儎邮?，也不想莫芯被他們帶走，情急之下抱起莫芯飛身而出，找來一批馬疾奔而去。

本來已經(jīng)認命的莫芯逃離關堡主的魔爪后反而困惑了。

身后是沈笑離堅實的胸膛，不時的顛簸使她撞在他的胸口，她微微一掙，沈笑離卻將雙臂收緊，將她緊緊地環(huán)在胸前，小聲提醒：“坐好了，仔細掉下去?！?/p>

莫芯闖蕩江湖，勇闖虎穴，任一次危險都不像現(xiàn)在這樣令人生畏。抑制不住的慌亂讓她微微顫抖起來，沈笑離明顯感到她的不適，逐漸放慢速度，關切地問：“怎么了？是不是有點冷？”說著又抱緊了一點。

莫芯心中一突，踟躕著問出心中的疑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好像還是無法相信他的舉動，莫芯努力找出一個合適的措辭，“就是和全武林為敵?！?/p>

沈笑離眨著眼睛，正色道：“我只知道我有責任保護你?！?/p>

莫芯有些急了，脫口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你還沒有出道就要成為整個武林通緝的對象！”

“那又怎樣？”沈笑離不明所以。

莫芯語塞，天哪，怎么會有這種人，放著揚名立萬的機會不要，為了一個不相干，不，是偷了他秘籍的小賊，扔下大好前途和全武林為敵。莫芯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很生氣，恨鐵不成鋼似的低語：“呆瓜?！?/p>

沈笑離這句聽懂了，蹙眉反問：“你干什么罵人？”

莫芯不理他：“呆瓜、呆瓜、呆瓜、呆瓜?！?/p>

沈笑離粲然一笑，右手捏著她的下頜：“我明白，你不是真的罵我，你只是……很感動，我說的對不對？”他促狹地笑了笑，精明的眸子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得意，接著很自然地低下頭，吻上了她的雙唇。

一股柔和的力道通過嘴巴傳遍全身，莫芯原本冰涼的身子頓時彌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暖意，四肢百骸直到指尖，統(tǒng)統(tǒng)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爽利。幾近淪陷的莫芯一個激靈推開沈笑離，她又羞又窘，用手臂撐開一段距離，驚慌失措地道：“你……你干什么？”

“當然是傳些內(nèi)力給你?！辈幻靼姿秊槭裁淳芙^，沈笑離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嘆了一口氣，抬手拂過她凌亂的額發(fā)，心疼似的說道：“到處都有人追殺你，實在太危險了，這樣我才放心?！?/p>

“你等等！”看他一臉誠懇的樣子，差點就被他糊弄過去了。莫芯打掉他的手，大聲質(zhì)問：“傳內(nèi)力需要這樣傳嗎？”

沈笑離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什么惹得她這樣生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guī)煾嫡f遇到女孩子要這樣傳，他還說我?guī)熌锞褪沁@么成為我?guī)熌锏??！彼苷J真地思索片刻，“不夠不夠，我還是再傳給你一點吧?！?/p>

莫芯怒火中燒：“不要！滾！”

沈笑離笑嘻嘻地哄著她：“來嘛，我都不心疼，你有什么好為難的?！?/p>

莫芯幾乎抓狂，天哪！這個男人是真的什么都不懂，還是存心作弄她？！

五、什么？羊糞？

第二天一早，沈笑離發(fā)現(xiàn)莫芯留書出走了，她并沒有寫明去做什么，只說和他在城中的客棧會合。

莫芯風塵仆仆地趕回來已經(jīng)是兩天后，她一路馬不停蹄，到了客棧只覺得口干舌燥，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抄起茶壺倒水喝。

沈笑離并不像往常那樣笑意盎然，一張臉并沒有什么表情，等她喝夠了水，才沉聲問道：“你去哪兒了？”

莫芯咬著杯沿，細膩的白瓷和殷紅的雙唇相得益彰，楚楚動人。她放下杯子，抿嘴一笑，施施然道：“怎么，想我了？”莫芯眼光流轉(zhuǎn)，神秘兮兮地說，“我去辦了一件大事。”

“是嗎？”沈笑離望著她出神，沉吟道，“關家堡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一夜之間全部中毒而亡，武功秘籍《神鷹劍法》不翼而飛，你知道嗎？”

“是嗎？”莫芯愣了一瞬，接著避開他的目光，吃吃地笑道：“活該。”

“你……”沖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薄唇抿成一線，沈笑離拳頭收緊，痛苦地低語，“你怎么這么狠毒，我們已經(jīng)毫發(fā)無損地逃出來，你還要回去，偷秘籍也就罷了，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他語聲顫抖，一點也不像質(zhì)問，更像是深深的自責。

莫芯“啪”的一聲把杯子摔在桌子上，冷笑道：“沈笑離，你覺得是我做的？”原本盛滿笑容的眸子中騰起一片氤氳，莫芯狠狠地把眼淚咽了回去，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她冷哼一聲，倨傲地揚起下頜，輕笑道：“就是我做的，怎么了？”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扔在沈笑離身上，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莫芯快要氣死了：“該死的沈笑離，渾蛋沈笑離，呆瓜沈笑離！”

想不到沈笑離會把習武之人最寶貴的內(nèi)功給她，她感動之余也想為他做些事情，這才舍下臉皮跑去找那個脾氣古怪的神醫(yī)求藥。你以為求藥容易啊，她在懸崖峭壁上采了一筐的藥，才換了一粒黃豆大的九回丹。她自己身受重傷都沒舍得用，巴巴地趕回來給他，沒想到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shù)落。哼，原來在他心里，她根本就是一個惡毒、涼薄的壞女人。

眼看著已經(jīng)出城了，莫芯焦躁地回頭張望，氣得直跺腳：“該死的沈笑離，怎么還沒追上來？”

突然間，樹林里出現(xiàn)十幾個黑衣人，為首一人詭秘一笑：“小丫頭，別來無恙？”

莫芯心頭劇震，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她把發(fā)絲繞在手指上，嬌笑道：“唐三爺？”

“很好，免得下了地獄，閻王問起來還不知是死在誰手上。”唐三一揮手，黑衣人一擁而上。

莫芯雖然有了一些內(nèi)力，但和唐門的小嘍啰單打獨斗都有些吃力，更別說是一群人。她只能盡力躲閃，漸漸支撐不住，萬般無奈下仰天大叫：“沈笑離，你個渾蛋，怎么還沒追上來？我就要死了！”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莫芯覺得身子一輕，刀光劍影已經(jīng)被遠遠甩在身后。莫芯瞥了一眼救她的男人，挺立的鼻梁，堅毅的下頜，前一刻的分離好像比一輩子都長，恍如隔世般的感覺襲上心頭。莫芯委屈地撇了撇嘴，賭氣道：“渾蛋！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現(xiàn)在知道關家堡的事兒和我無關了？讓你錯怪我！哼，好好兒跟小爺?shù)纻€歉，不然……啊……”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莫芯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在地上。沈笑離一手扶著她，眼中的詫異稍縱即逝。他思忖片刻，目光像潺潺溪水般柔和：“對不起，我不該什么都不問就責備你，我只是……”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什么東西哽在喉嚨，頓了頓，喑啞地道：“怕你誤入歧途?！?/p>

沈笑離從懷里拿出一個簪子，笨手笨腳地插在她的發(fā)髻里，臉上閃過一絲羞赧：“等你的時候買的，還沒來得及給你，你就跑了?！?/p>

莫芯怔怔地摸向那個簪子，眼底的淚水噴薄欲出。她慌忙低下頭，異常拙劣地掩飾著內(nèi)心的悸動。她眼里的武林中人各個冷酷無情，道貌岸然，滿口俠義道德實際上為了權力地位不惜犧牲一切。

只有沈笑離是個例外，也是一個意外。

“你怎么了？”沈笑離關切地問，他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像羊糞一樣臭臭的丸子是什么東西，要不是你給我的，我早扔了，怪惡心的。”

“什么？羊糞？”驚奇之下的莫芯差點吐血，他竟然把奉為圣藥的無價之寶九回丹叫做羊糞？她原本以為拿出九回丹他就會知道錯怪她了，可是……她顧不上解釋，狐疑地反問：“你不是發(fā)現(xiàn)錯怪我，才追上來的？”

沈笑離沒有回答，他是很痛心莫芯狠毒涼薄，草菅人命，可是看著她跑掉，他才清楚地知道，哪怕她壞到骨子里，哪怕她得罪了全武林，哪怕她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他依舊放不下她。何況她仇人那么多，內(nèi)力又沒有恢復，就這么出去，萬一出了什么事……

他越想越急，關家堡的事情也拋到九霄云外，他只想快點找到她，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莫芯看到他這副樣子，瞬間明白過來。她苦笑連連，心里酸澀異常，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蠢笨而無奈，還是為他的癡心所動容，她抽噎不止，含著眼淚罵道：“呆瓜！”

沈笑離不明所以：“你怎么又罵人，還有我哪里呆？我?guī)煾到?jīng)?？湮沂翘煜乱坏纫坏奈鋵W奇才，再說了，我哪里像瓜了？西瓜、苦瓜還是哈密瓜？”

“呆瓜、呆瓜、呆瓜！”

沈笑離玩心大起，佯怒道：“死丫頭！再不老實我就傳內(nèi)力給你。”作勢要捏莫芯的下巴，原本只是玩笑，莫芯好像真的被嚇到了，瞬間安靜下來。曖昧的氛圍在兩人間涌動，沈笑離托起莫芯的后腦勺兒，認認真真地印下一個吻，含糊不清地說：“和我回羅炎門吧……”

六、我會和你一起背叛全武林

兩人有說有笑地踏上去羅炎門的路。

遠遠看到路中央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劍眉星目，氣勢如虹，仿佛已經(jīng)等了她很久，眼中透著肅殺之氣。

莫芯頓住腳步，接著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半個身子掛在沈笑離的身上，對那人視而不見。

“你胡鬧夠了沒有?！蹦腥死淅涞氐?。

莫芯白了她一眼：“怎么是你？”

男人沉聲道：“各大門派的掌門就要到了?！?/p>

莫芯面不改色，仰天笑道：“我明白了，上次是我母親，這次是我？正好把我殺了來鞏固你的盟主之位？”莫芯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和你的盟主之位比起來，我算得了什么?！?/p>

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厲色，痛心疾首道：“你難道還不知錯？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任性惹出多大的亂子！”

霎時間，風云變色，樹影搖移，莫芯環(huán)視一周，好啊，教主、方丈、尊主、掌門、老道、師太都到齊了。各大門派云集在此，人聲鼎沸，氣吞山河，看見小魔星被圍，唐三首當其沖，大喝一聲，歷數(shù)莫芯的罪狀。

莫芯不慌不忙：“偷秘籍我認，可是關家堡的事與我無關?！彼迫灰恍Γ疤崎T與關家堡早有恩怨，說不定就是唐門覬覦《神鷹劍法》又自恃武林正派怕落人口實，才栽贓嫁禍于我。既拿到秘籍，又能消除多年的對頭，還給我多上一個罪名，唐三爺，你當別人都是傻子？”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其他門派雖然覺得有些道理，可是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強出頭，為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小偷得罪武林正派，萬一被一起收拾了，豈不是大大的劃不來。眾掌門各懷心思，誰也沒有表態(tài)。

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莫芯滿臉不屑：“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派。”

眼看著兩邊僵持著，沈笑離深鞠一躬，懇切道：“各位前輩，晚輩沈笑離以師門起誓，關家堡之事絕對與莫芯無關，至于秘籍的事……”他十分不明白大家為什么會這么憎惡莫芯，遂將自己的見解娓娓道來，“天下武學本為一家，將畢生所悟記載于冊，本就是希望可以借此發(fā)揚光大，造福于民，一味地把秘籍當寶貝一樣藏著，還有什么意義？況且大家互通有無，取其之長補己之短，才能使武學更加繁榮。私以為莫姑娘所做的并不是壞事，更不至于罪大惡極到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唐三迫不及待地上躥下跳，破口大罵道：“放屁，天下人都會制毒解毒，還會有人怕我們唐門？”此話一出，許多人都在心里點了點頭。在弱肉強食的武林中，他們怎么會希望自己的獨門絕學被別人學去，更見不得有人的武功高過自己，動搖自己的地位。

自從上次敗給沈笑離，唐三一直懷恨在心：“老子早覺得羅炎門是邪教，趁今天和這混世小魔星一起剿滅了，給武林除害！”在場的有不少人都忌憚羅炎門的《三昧真火》，能滅了羅炎門更是求之不得，紛紛附和，“除害！除害！除害！”

解釋半天反而適得其反，沈笑離急得鎖緊眉頭，氣悶道：“你們怎么不講道理？”

莫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逸出一絲無奈的淺笑：“呆瓜！”她忘情地撲進沈笑離懷里，貪婪地吸吮著他身上清澈純?nèi)坏奈兜馈?/p>

沈笑離雖然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撲上來，可他十分驚喜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星會像個小女人一樣黏著自己。沈笑離禁不住沾沾自喜，寵溺地回抱著她，輕聲在她耳畔安慰道：“你放心，真要動起手來，我也會站在你這邊和你一起背叛全武林?！?/p>

莫芯身子一僵，心痛如絞。這個呆瓜，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就要死了！

不，她不能讓他死，莫芯深吸一口氣，猛然掙脫他，毅然決然地轉(zhuǎn)過身，朗聲道：“沈少俠是受我的蠱惑，和他沒有關系，所有事情由我莫芯一力承擔。”說完，閉上眼睛，一副任君發(fā)落的樣子。

“莫芯！”沈笑離大驚失色，連忙將她護在身后。

眾人正要一哄而上，久久沒有說話的中年男人開口道：“等一下！”他的聲音極具震懾力，又是眾人推選出來的武林盟主，大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停手。

“混世小魔星其實是我的女兒?！彼脑挭q如一聲驚雷，瞬間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男人嘆息一聲，“是我教養(yǎng)不力，即日起罰她去天牢思過。至于關家堡的事，我也會查清楚，給大家一個交代。”眾人依舊蠢蠢欲動，不依不饒，男人輕咳一聲，接著道，“同時，我也會辭去盟主之位，各位還有異議嗎？”人群立刻安靜下來，丟秘籍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況且他不做盟主，是不是自己有機會。此言一出，大家早將混世小魔星拋到一邊了。

莫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男人，他不是最在乎盟主之位嗎，為了自己的地位連母親的枉死都可以不顧，現(xiàn)在怎么會為了她而放棄苦心經(jīng)營的地位。視線漸漸模糊，恍惚中那個男人好像在沖著她笑，莫芯心里一抽，怔怔地道：“爹爹……”

尾聲

十年前，關家堡的《神鷹劍法》被盜，身為武林盟主的父親大戰(zhàn)唐門搶回劍法，卻在護送《神鷹劍法》去關家堡的路上遭到伏擊，母親因此喪命。父親明知道是唐門下的手，卻裝聾作啞，沒有追究。她一直以為父親是為了盟主之位，不愿與唐門翻臉，現(xiàn)在想來，冤冤相報何時了，他為了武林的安定，只好息事寧人。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母親會因為一本秘籍而送命。如果所有的秘籍都公開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么多爭斗，這么多殺戮……

她太天真了，沒想到把秘籍公開后反而惹了更多的麻煩。

沈笑離將她擁在懷里，一本正經(jīng)道：“你的想法是好，可是……要是秘籍落在唐三那樣的壞人手里，說不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p>

莫芯點點頭，有些后怕地說道：“還好我偷的《三昧真火》是假的，萬一公開，后果不堪設想?！?/p>

沈笑離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歉疚道：“我還是來遲了，害你沒有了內(nèi)力。”

莫芯忍著笑，媚眼如絲，吐氣如蘭：“那你就再傳給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