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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誕節(jié)的早晨

        2012-05-30 10:38:47魏然
        37°女人 2012年3期

        魏然

        清晨4點(diǎn),他忽然醒來,再無睡意。過去,父親總是在這時喚醒他去幫著擠奶,而今父親已經(jīng)去世30年,他仍然一到4點(diǎn)就醒,而后再睡個回籠覺。但今天是圣誕節(jié),他不想接著睡了。

        可圣誕節(jié)又有什么特別的呢?他的孩提時代和青春時光早已逝去,他的孩子們也已長大成人、各奔東西了。昨天妻子還對他說:“沒必要去修剪圣誕樹了,反正都是白費(fèi)工夫?!?/p>

        “不,艾莉絲,”他帶著肯定的語氣說,“雖然只有咱們兩個人,還是要好好過圣誕節(jié)?!?/p>

        她有點(diǎn)兒勉強(qiáng)地說:“那咱們明天修剪吧,我實在有點(diǎn)兒累了?!?/p>

        他同意了,現(xiàn)在那棵樹仍在后門外放著。

        他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房間里,妻子就睡在隔壁。因為她常常失眠,有時即使睡著了,也極易被微小的聲響弄醒。因此,他倆幾年前就分開睡了,可再也沒有從前睡得那么香——畢竟,幾十年的共同生活,使他們再也無法分開了。

        躺在床上,他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過去的時光,回想起他十幾歲時的事情。那會兒,他住在父親的農(nóng)場里,他很愛父親,父親也很愛他,但他們卻沒有意識到這種愛。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聽到父親對母親說的話。

        “瑪麗,我不想老是那么早就叫醒鮑勃,他身體長得那么快,需要睡眠,我真想把擠奶的事全包了?!?/p>

        “可這不行呵,亞當(dāng),”他聽到母親的聲音傳過來,“他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該學(xué)著干點(diǎn)兒活了?!?/p>

        “我知道,但實在不忍心叫醒他?!?/p>

        那一瞬間,他才明白父親很愛他。于是,他很快從被窩里爬起來,不再讓父親來叫。

        一晃幾天過去了。圣誕節(jié)前夜,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禮物的事。他們家不富裕,過圣誕節(jié)最高興的事就是吃火雞和餡餅。他姐姐每年都要縫制一些圣誕禮物,父母也總買些他想要的東西,有時是一件溫暖的夾克,有時是一本書。他也總是把零用錢攢起來,給家人們買禮物。

        過了這個圣誕節(jié)他就15歲了,應(yīng)該送給父親一份更好的禮物,而不是一條普通的領(lǐng)帶。

        他還很小的時候就問過父親:“爸爸,馬廄是什么?”

        “就是牲口棚,”父親回答,“就像咱們家那個牲口棚一樣。”接著,父親告訴他,耶穌就是在牲口棚里誕生的,還說牧師和圣人來到牲口棚,給人們帶來了圣誕禮物。

        他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為什么不能在牲口棚里送給父親一件特殊的禮物呢?我可以早早起床,悄悄去奶牛棚里,一個人給牛添草加料,把奶擠了,并將牛棚打掃干凈……這樣,父親進(jìn)去擠奶時,就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事都干完了。

        那一夜,他醒了好多次,每醒一次都要擦根火柴,借著火光看他那只舊表,生怕誤了時間。

        半夜兩點(diǎn)半,他起床,悄悄下樓,然后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牛棚里,一頭頭奶牛睡眼惺忪地望著他,好像在說:“你好早??!”

        他給奶牛添了些干草,然后擺好奶桶和大奶罐。過去,他從沒獨(dú)自一個人擠過奶,但現(xiàn)在干起來還是不慌不忙。聞著桶里散發(fā)出的醉人的奶香,他開心地笑了。

        擠完奶,他給奶罐蓋上蓋子,接著打掃牛棚……諸事完畢后,他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了門。

        當(dāng)他回到房間里,已經(jīng)3:55。他趕緊鉆進(jìn)被窩,那會兒,他已經(jīng)聽到父親起床的聲音。他剛用被子捂住頭,房門就開了。“鮑勃,”是父親的聲音,“今天雖然是圣誕節(jié),我們也得起來干活啊。”

        “好吧……”他故意裝作還沒睡醒的樣子。

        “那我先去了?!遍T關(guān)上后,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想到等一會兒父親就會明白一切時,他的心跳得都快蹦出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聽到父親的腳步聲,接著,門開了。

        “鮑勃!”

        “嗯,爸爸?!?/p>

        “你這小鬼,”父親激動得有些哽咽,“你這家伙騙了我,是不是?”

        “這是給您的圣誕禮物,爸爸!”

        “孩子,真謝謝你,再沒人比這干得更棒了!”說著,父親緊緊摟住他,熾熱的淚水滴到了他的面頰上。

        “噢,爸爸,我想讓你知道——我真想成為好樣的!”這是從他心底里冒出的話。

        過了一會兒,父親說:“聽,小家伙們都醒了,我從沒有和你們一起修剪過圣誕樹,那時我總是在牛棚里干活。但今天,我們一起來吧!”

        他重新穿上衣服,跟著父親走到圣誕樹旁。

        “我從沒有得到過這么好的禮物,我會記住它的,孩子!”父親說,“只要我活著,每年圣誕節(jié)的早晨,我都會想起它!”

        現(xiàn)在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粗巴獾男浅綕u漸淡去,他穿好睡衣下了床,把那棵樹搬進(jìn)屋里,開始仔細(xì)修剪起來。修剪好后,他走進(jìn)書房取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送給妻子的禮物——一枚不大卻很精致的鉆石胸針。做好這一切之后,他又走到桌前,提起筆寫道:“我最親愛的愛人……”

        寫完后,他把信封好,系在圣誕樹上,然后關(guān)上燈,踮著腳尖輕輕回到自己的房間。那會兒,絢麗的朝霞將東方的天際裝點(diǎn)得分外好看,他知道,這又將是一個幸福的圣誕節(jié)……

        (歸雁生摘自《伴隨你一生的短篇小說》

        中國宇航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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