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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在一起才是一家人

        2012-05-30 10:38:47宋曉雁
        37°女人 2012年3期
        關(guān)鍵詞:大頭家屬丈夫

        宋曉雁

        我是高夫人

        每次讀《李自成》,我都會想起25年前送丈夫出征南疆的情景,覺得當時的自己像極了高夫人。

        當時,丈夫接到命令帶部隊赴祖國南疆執(zhí)行偵察作戰(zhàn)任務(wù)。離出征還有3天,作為指揮員家屬,我和其他家屬一起縫補軍裝、購買物品,忙得像個陀螺。臨行前,丈夫交給我一項任務(wù):“明早6點,你帶著家屬們先出發(fā)。”

        “部隊6點半出發(fā),我們干嗎6點就走?”我不解。

        “不能讓你們看著我們走,萬一哪個家屬控制不住哭起來,部隊怎么帶?你不僅要負責把她們一個個都送上火車,還要保證所有家屬一滴眼淚都不許掉!”本來是要送夫君上戰(zhàn)場,最后關(guān)口卻是我們先走,我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zhuǎn)。次日,天剛蒙蒙亮,我?guī)Ъ覍賯兿入x開,躲在山后的隧道里,看著軍車越開越遠。

        這一別,就是一年半。我?guī)е?歲的女兒在南京上班。思念像一股酸甜的泉,在我們母女心頭繞過。剛讀小學的女兒,在作文里寫道:“人人都有爸爸,而且在身邊。我也有爸爸,他守衛(wèi)在祖國的邊關(guān)。有一天,下雨了,別人都有爸爸來接,我的爸爸卻不能來……”后來,丈夫把這首詩譜了曲,唱了一輩子。

        還記得丈夫凱旋那天,我趕去軍營給戰(zhàn)士們包餃子。我站了整整一天,不知道到底包了多少餃子,只知道那些黝黑精瘦的小戰(zhàn)士都是丈夫的生死弟兄,戰(zhàn)場歸來,我要讓他們吃上我親手包的餃子。20年后,當年南疆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在北京聚會。會上,他們要我發(fā)言。我說起當年送軍出征的那幕,說起軍人妻子的牽掛……我說:“以后只要你們來北京,嫂子就給你們包餃子?!贝蠹叶嫉袅藴I。丈夫也眼含淚水,感激地看著我。

        家就是一個戰(zhàn)斗小組

        剛團聚沒幾年,丈夫又被調(diào)到駐南京的軍事院校工作,而我受省政府委派,去香港創(chuàng)建公司。就在去香港的第二年,女兒突然得了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而且還是最難治的侵犯中樞神經(jīng)的“狼瘡腦”。聽到診斷結(jié)果,我眼前一黑,在醫(yī)院走廊里號啕大哭。我清楚地知道,這種病的死亡率有多高,就算能活下來,接下來的一生都將面臨病痛的折磨。女兒還不到16歲,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

        醫(yī)院里躺著被重病折磨的女兒,我負責的香港公司剛剛起步,丈夫軍隊的紀律不容天天回家。思前想后,我們拉著女兒的手說:“你病了,咱治,咱家就是一個戰(zhàn)斗小組。爸爸媽媽都有自己的崗位,再困難陣地也不能丟。你配合治療,能少拖累爸媽就是你的功勞!”我摸著女兒的頭,不敢讓眼淚流下來。

        接著,我和丈夫分別請假半個月,帶女兒去北京就醫(yī)。寒冬臘月里,丈夫騎個小摩托來往于醫(yī)院和部隊。70多歲的父母過來幫忙料理家里的一切,我從香港回來,就和丈夫在家里打地鋪。

        1998年東南亞經(jīng)濟危機,我負責的公司從輝煌跌進低谷。就在這時,原以為已經(jīng)控制住的狼瘡開始一步步侵害女兒的皮膚、關(guān)節(jié)和內(nèi)臟……她不能正常吃喝,不能見人,也不能說話,甚至離家不肯見我們。醫(yī)生說,她的生命也許只剩兩周了。我欲哭無淚,多少年的努力,都歸了零。

        我在南京和香港之間來回奔波,殫精竭慮地救女兒的命、救公司的“命”。那天,午夜下班,香港空空的大街上閃著孤寂的燈。我一個人悶頭過馬路,一輛雙層大巴忽地轉(zhuǎn)出來擦身駛過。恍惚間,我冒出個念頭:如果就這樣走了,是不是也解脫了?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是絕望。

        后來,一位老行長看到我的樣子,勸我說:“女兒不是你的全部,你還有自己的人生?!?/p>

        我猛然驚醒。什么才是人生真正的財富?金錢不是,地位不是,孩子長大了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只有經(jīng)歷、體驗、走過的人生路,才是屬于自己的最寶貴的財富。

        后來,女兒得了嚴重的抑郁癥,全家每天都嚴陣以待,怕她輕生。最糟糕的是,女兒失去了與人溝通的能力,為了跨越與人交談的心理障礙,她自己選擇了每天兩小時的網(wǎng)上聊天,在虛擬世界里鍛煉與人交往的能力。

        為了和女兒交流,我在50歲那年開始敲鍵盤學打字。在距女兒很遠的香港,結(jié)束了一天繁雜的工作后,我靜靜地坐在宿舍小桌前,打開電腦,與女兒走進同一間聊天室。老公也開始自學打字。有一天,已是深夜,我正準備關(guān)機,突然看到屏幕上出現(xiàn)幾個大字:我終于爬上來了!這就是那個偵察兵出身的老公,這就是帶兵打仗,如今已年過半百的老公!靜靜的夜里,我淚流滿面。

        又多了一個力量

        女兒比我們想象中堅強,她在病床上自學完計算機和英語課程。身體稍微好一點兒,就執(zhí)意出去工作。

        就在她工作的那段時間,她遇到了她的大頭王子。女兒沉浸在戀愛中,我們的心卻是忐忑的。這位被她戲喚“大頭”的帥氣小伙子知不知道她的病?他的父母能不能接受兒子找個病媳婦?一旦出現(xiàn)變故,女兒怎么承受得了?每個問題都揪著我和丈夫的心。

        說起女兒的病情,大頭說:“丁丁患的是比較難治的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20世紀80年代時存活率還很低,現(xiàn)在好多了,但死亡的可能性還是很大,要注意保養(yǎng)并觀察病情發(fā)展,為了解這個病,更好地照顧她,我買了本《哈里森內(nèi)科學》……”

        女兒尋得了她的大頭王子,我們家的戰(zhàn)斗小組又多了一個力量。第二年春節(jié),女兒突然發(fā)病送醫(yī)院搶救,大頭沒能回家過春節(jié)。急救室外,他提出立即結(jié)婚,以方便照顧丁丁。那一刻,作為母親,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女兒還不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他們只能一天一天地等。20歲生日一過,女兒就成了大頭的小妻子。疾病讓女兒失去了太多機會和自由,寫作成了她生命的支點,她憑借一支筆成了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最年輕的會員。2003年,女兒的書出版。她興沖沖地給我打電話:“媽,我又能給國家交稅了。”當時,我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當著所有同事的面,眼淚刷地下來了。

        帶著女兒的夢走天涯

        戎馬生涯四十載,老公退休了,我們終于過起了蜜月般的生活,似乎是為了彌補以前所有日子里的遺憾,我們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做飯、打掃衛(wèi)生、忙家務(wù)、端杯茶靜靜地看書、騎車逛天安門、去看電影,這么多年,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后來,我們還去游埃及、逛東歐……跋山涉水,相攜走天涯。

        為了讓因股骨頭壞死而坐在輪椅上的女兒分享精彩旅途,我們老兩口開通了博客,貼出照片,記錄行走的足跡……小小的博客,成為女兒游走天涯的好地方。

        回首這一路,女兒以她頑強的毅力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生命奇跡,我和丈夫也在自己的崗位上交出了滿意的答卷。

        2010年,我和丈夫結(jié)婚35周年,女兒在蛋糕卡片上寫道:“親愛的爸爸媽媽,35年前的今天,你們結(jié)婚了。你們相濡以沫的穩(wěn)定婚姻,造就了今天堅強的我。你們對生活豁達而樂觀的態(tài)度,營造了和諧的家庭氛圍。真的很感謝你們,親愛的爸媽,我愛你們!”我上前抱住女兒、女婿,丈夫也擁過來,一路所有的辛苦,在那一刻,全化為幸福。

        人這一生,遇到什么樣的難事都不怕,只要一家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摘自《莫愁·智慧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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